“小心!”黎笑棠喊得撕心裂肺,好像枪是打在他身上一样。傅成安就是在这分神一刻中了一枪,他以为同僚来了能抓住黎笑棠了,他欣喜若狂;但是黎笑棠却倍感苦痛,他以为傅成安是因为他才中了那一枪,他心疼万分。
曾经他们出生入死,命交在彼此手中都放心。
黎笑棠摸着那道疤想起这段往事,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黎哥……我自己洗……您先出去吧。”傅成安许是缓过神来了,他如梦初醒,惊慌失措,推拒着黎笑棠。换作平常,黎笑棠反手又是一巴掌。最近不知怎么了,耐性变得比以前好了些。他拿着冲淋执着地说:“今天我帮你洗了,洗完早早睡觉。”
黎笑棠长得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看上去顶多二十五六。细皮嫩r_ou_又长一副勾人的眼。搞得傅成安时常忘记,他其实比自己大了八岁。
黎笑棠此时说话的口吻就像在哄一个小孩,他动作利索,蒸汽让他的眼底蒙上一层水,故而看上去竟有些柔情。
傅成安一下子被堵住了口,想不出再用什么理由抗拒。他由着黎笑棠替他洗澡,又任凭他用一条大浴巾给自己擦身,擦到下身,黎笑棠坏笑了一下,张开含了一下。傅成安手一缩,手背上青筋都爆了起来。他脚步错乱地往后一移,被黎笑棠抓紧了手腕。
黎笑棠是从不伺候人的。他这种一言不合就甩人巴掌的脾气,怎么可能会伺候人?床上从不缺人,他高兴的时候让别人伺候,不高兴的时候抓着人的头发就是一顿粗暴的发泄。但独独,他没有这样对过傅成安。
心情再差再想杀人,他都没有像对泄欲工具一样,对待过傅成安。心里隐隐觉得,这根笨木头会被他伤透心的。
黎笑棠鲜少有自知之明,人性更是全无。他仅有的这些,其实都给了傅成安。沈韫玉是朝他心上开过一枪,叫他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但是傅成安的出现,叫他yin暗的人生有了一丝朝阳。那抹朝阳因为一直在那里,所以他有时就不懂得珍惜。伤了那个人的心,他也常常后悔。
“睡吧,我陪你。”黎笑棠意外地没有再进一步索取,他放过了傅成安,让他躺好,替他盖好被子,他靠在傅成安的颈脖,也一起闭上了眼睛。
傅成安僵硬着脖子去看他,只看到闭上眼睛的黎笑棠,表情那么温柔,让他一时都恍惚他的身份。
一夜过去,傅成安还是先醒的那个。他推了推黎笑棠没能推动,他只好低头喊了黎笑棠一声,黎笑棠闭着眼睛呢喃地说:“没睡醒……”
傅成安垂眸遮住他一闪而过的心软。他轻轻抽出手臂下了床。他走到盥洗室冲了把冷水脸,水冲过他的虎口,刺眼的新伤疤又一次提醒他发过的誓。
傅成安双眼通红,像被火燎过。昨天郁齐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心中太多疑问想找巩粤清问清楚,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傅成安通过老办法联系了巩粤清,俩人依旧相约在老地方见。当晚,还是在那个天台。
“你来了。” 巩粤清背着手站在黑夜里,傅成安慢慢走到他旁边同他一起俯瞰夜空。可惜今天没有星星,黑夜太黑,浓稠得像墨,扼人的脖子叫人无法呼吸。
“郁齐死了。”傅成安平静地陈述,巩粤清背着的手一紧,指甲掐进了r_ou_里。
“你放弃他了。”傅成安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他的眼神微动,睫毛上像把扇子在扑闪,巩粤清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我要保你。”巩粤清的话在傅成安听来毫无说服力,他抬了抬下颚,似乎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有一天你也会因为别的原因,不得不放弃我?”傅成安也转过了头,他惨烈一笑,他的脸因为备受身心煎熬,瘦得都有些脱形。和初到“成竹帮”时,简直判若两人。
“成安!”巩粤清一下变得激动起来,声音不免大了些。他疲劳地捏了下鼻根才说:“不是的!我不会放弃你的!”
傅成安不说话,他也很累,累得身体都散了架,心都硬撑着一口气。巩粤清抓了抓他的肩膀说:“你跟我来。”
巩粤清朝傅成安做了个手势,傅成安疑惑地看着他,巩粤清示意他跟上来。傅成安挪着步子跟了上去,在两个油桶后面有一扇很小的门,上面油漆斑驳,还有股刺鼻的生锈味。
巩粤清拉开锁,走了进去。傅成安也踏进门内。里面一堆杂物,而且空气脏乱,有些蜘蛛网结了很长时间,落灰无数。
巩粤清却在一个破烂的盒子上捡起了一个袋子,那个袋子是深色的,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巩粤清目视着傅成安,然后伸手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傅成安的眼神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得汹涌,他眼底的情绪再也无法压抑,浪潮铺天盖地向他涌来,他连求救都来不及发出。
那是一套警服。是一套崭新的甚至被仔细熨烫过的警服,上面别着警章,胸口有一个编号牌——“0876”
“上个月我们的制服改良重做了,这套是你的。”傅成安伸出颤抖的手摸向这套制服,他眼角干涩,疼得他眨眨眼都像是要了命。
“穿上看看合不合身。”巩粤清也难掩动情,他解开制服上的扣子,然后抖了抖衣服给傅成安穿上。他低头给傅成安扣衣扣,傅成安心跳巨快,浑身的血都像被沸水煮过一样,从指尖就开始发热发烫。
“0876!”巩粤清忽然一声令下,傅成安反s,he性地立正稍息,他缓缓地举起手,五指并拢靠在太阳x,ue边,他眼底终于蓄泪,无声地滑落。
这套衣服他也只能穿那么一次,而已。
第二十五章
郁齐死了,等于内鬼死了。这次的事情算是水落石出。至少陈琛没在因此找过自己。傅成安经过这波,ji,ng疲力竭,耗尽心力。郁齐是替他死的,他心里明白但感情上很难接受。错误情报是他传出的,代价却是别人替他受得。
傅成安失眠两天,在巩粤清给自己穿上警服的那一刻,才回魂。这条路布满荆棘和陷阱,拿别人的尸体为自己铺路,如果他做不到自控和意志坚定,这些人就是白死了。傅成安想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要求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一觉。之后,继续投入“表演”中。
傅成安重新回到云顶,他仔细盘账,在这些错综复杂的数据中挑选蛛丝马迹。他愈发怀疑,云顶是黎笑棠同陈琛的一个洗钱窝,背后牵扯的一定就是他要查得那条军火线。
这次同陈琛正面交锋之后,傅成安不敢再怠慢,除了黎笑棠,这个人更棘手。傅成安吸取教训,他必须比以前更加谨慎小心才是。不然,难辞其咎。
这天,云顶来了位不速之客——是陈霆。自从上次打过照面以后,傅成安没再见过他。傅成安眼观六路,上次一同去抓郁齐的时候,他就发觉了陈霆和陈琛耐人寻味的关系。
绝非亲叔侄那么简单。而是……入幕之宾。
傅成安做卧底这些年,浸泡在这些亡命徒之中,他的道德和三观被这些人一次一次刷新。没有你想不到的龌龊,因为他们没有底线。
“阿安?”陈霆的声音打断了傅成安的思绪,傅成安回神赶紧朝他笑笑,他自如地伸出手想要和陈霆握手,不料抓了空。
陈霆直接一把搂住傅成安的肩,亲昵地凑到他旁边说:“今晚铃鹿有拉力赛,蚊哥他们缺两个人,要不要一起去玩?”
傅成安不太习惯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他的肩膀有些僵,但是他笑得相当随意,他侧头眯着眼说:“好呀。”
陈霆无声地回笑,他拍着傅成安的肩,从他手里抽走报表,推着他说:“那先去吃饭,我饿了。”
陈霆拉着傅成安去了楼下的一家港式茶餐厅,陈霆看着菜单挑了挑眉说:“阿安,你喜欢吃什么?”
傅成安正端着茶壶给陈霆倒水,闻言他抬眸说:“我都行,不挑。”
陈霆转着手中的铅笔,随意地在餐单上勾勒几笔,他边圈划着边说:“点个ji汤煲吧,你太瘦了。”
傅成安愣了下,继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陈霆心生戏谑,他很少见到这么容易害羞的男孩子。忽然觉得很有趣。
地尽头 第10节
地尽头 第10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