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力低头的时候，发现这个女人穿着一双至少四十码的千层底布鞋。看布面还是新做的，只是上面沾满了泥巴。而上身是一件很老土的碎花汗衫，配合着她乱糟糟、好像几百年没梳理过的枯黄头发，一看就是常年在地上刨食的庄家人。

“哎呀，这个就是小力啊。没想到长这么大了。”胖女人伸出扑扇般的大手，很亲昵地在李力的头上摸了摸：“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个小时候你才这么点大！”

李力奇怪地看了父亲一眼，父亲却是对着胖女人呵呵笑道：“是啊，时间过的可真快，一眨眼就十六年了，我跟老柳也差不多十几年没见了。”

“可不是？我家老头子天天念叨你，可惜他腿不好，走不了山路，不然这次就跟着过来了。”胖女人倒是半点伤心的样子也没有，拍了拍肩膀上挎的那只鼓鼓囊囊的花布包，嗓门极大地说道：“这不，来的时候非得让我给你带点山楂，他说以前你们在部队当兵的时候，你最爱吃山楂了。这可是我们山里的特产，一般地方可买不到。”

“老柳心细，还惦记着我好这一口。”父亲很感叹地说了一句。

李力有点迷糊了。在他印象里父亲是一个有板有眼，从来都不苟言笑的人。长这么大，他甚至都没见父亲开怀大笑过。

可是现在跟这个妇人聊天时，父亲却满脸都是捡到金砖似的灿烂笑容。

听他们的口气，二人好像很熟悉，可是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时间不早了！”父亲看了看天色，又对这妇人很热情地笑道：“大妹子，你还没吃午饭吧，走，咱们去前面的饭馆边吃边聊。”

“好好，我为了赶路，五点钟就起床了，都饿得我前胸贴后背啦！”妇人倒是一点不客气。而且说话嗓门极高，震得李力的耳膜都嗡嗡直打颤。

李力对这个莫名其妙的阿姨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也不知道父亲带她来到底是什么事？不过，从二人的谈话口吻中，李力多少也猜到一点。这个张阿姨的老伴，肯定就是父亲经常提起的那个战友。

在父亲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一家比较上档次的酒楼。

一向扣扣缩缩，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来花的父亲，这一次却非常大方，竟然一下子要了六个菜。

这位张阿姨似乎根本不懂什么叫客气，菜一上桌，也顾不上和父亲说话了，一个劲地埋头猛吃。那风卷残云的吃相，看得李力直皱眉头。

“俺家淑晴要过来了，这次俺过来，就是想问问她跟小力婚约的事还作不作真啊？”张阿姨啃完盘子里的最后一只鸡爪，打了个饱嗝问道。

什么？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