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雨露相逢时(7)
他抿嘴一笑,低低道,“鬼丫头。 ”她迅速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还不是你害的,还好意思笑。”宫人无声卷起帐蔓,玉钩轻碰,清脆作响。云儿的心已提到嗓子眼了。“邪儿,进来吧。”声音到是听不出厉害。她亦步亦趋随着呼韩邪进入。两个人的手却不在相握。“给母亲请安。”“拜见......王妃。”这母亲二字可说不出口。半天无声。只有头顶两道含着锋芒的视线,灼得她心里忐忑不安。果然绝色。天然去雕饰,犹如清水芙蓉,清丽脱俗,没有一丝粉饰。虽然绝色,高日娜的艳丽也是天下少有。不知斜儿为什么独宠得她如此无法无天。她双眸低垂,心里揣测,是友是敌?是善是恶?尚不可知。这能杀人的眼眸,足见是个厉害的角色。真是虎母无犬子。“坐下,说话。”总算开了口,施了恩。依然是灰色的薄棉裙,青丝未绾,披散身后,没有一丝一毫粉饰。却是这寂寞宫殿里最靓丽的风景。想当初,还不知是怎样的异域风情,耀眼夺目呢。云儿微微有些惊到。“母亲最近身体可好?”呼韩邪淡淡问道。蓝盈盈的眸从氤氲的茶碗上瞥了他一眼, “这就是云儿郡主吧。”呼韩邪闻言一愣,眉峰耸起,很快又放松道,“是。孩儿特意带她来见母亲。”面色还算柔和,她还以淡然一笑。“我要是记得不错,你和南国郡主应该是两年后大婚吧。”话语轻柔,却有质诘的意思。她心里一动......“哦,她愿意先过来适应适应塞外的环境,我们本来也不拘泥这些南国的习俗.....大婚还是两年后。 ”不紧不慢的一番话,不由得让人不相信。撒谎都不用打底稿。云儿飞快地横了他一眼。“王妃,云儿也知道这样做有悖礼俗。当时考虑的甚是不周到,如果我们做法与王妃的意见相左,我愿意改过,不日启程回南国。”低了头,不敢回视呼韩邪细眸射来的凌厉,恼怒与伤痛。对不起......我不想放弃,逃脱被强迫的境地。这是我骨子里深藏的东西,随时蠢蠢欲动。怨我吧,算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王妃冷冷一笑,斜睨了呼韩邪已变颜变色的俊脸一眼。没出息,哪还像我的儿子?不可小觑,这个看来纯美的小郡主。“岁数大了,也懒得管你们小人的闲事了。只要别闹出乱子就好。”“母亲放心,不会有什么乱子。”脸上有了轻松的表情。“云儿郡主相貌清丽可人,性格吗?温婉,贤淑,将来必定会成为邪儿的贤妃。我初次见你,也甚是喜欢。以后,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尽管找我,本妃会替你做主。”话语里含着机锋,眸底深深看不透,不错眼珠地盯着云儿。“谢谢王妃。”她心里有些失落,并没有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却不得不顾及礼貌回谢。“母亲,过几日孩儿就要出征了。这王廷的事务由轩思代管。后宫就由母亲多草心了。”怕母亲会说出咄咄逼人的话来,他不漏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清风雨露相逢时(8)
“轩思?儿大不由娘,随你吧。这宫里的事情你就放心。出征一定要小心,不要鲁莽。”又看了低头沉思的云儿一眼,“郡主,有我在,不会受委屈的。”“是。”无论怎样抵触母亲,自己的心思,母亲只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请母亲好好休息,我们告退。”“好,去吧。”站在殿外,她长舒了一口气。猝不及防被揽在怀里,对上细眸里的佯怒,云儿吐了吐舌头,“你没听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再则,我不是为了打消王妃的怒气,才故意如此说。这叫反其道而行之,这点都不懂,还领兵打仗呢。”小脸仰得高高的,明眸骨碌碌地转着,好玩地看着他。心里可是有些不好意思,整个一个猪八戒倒打一耙。“巧言令色。刘云儿我还小瞧了你了,是不是?看我怎么罚你。”脸上忍不住已有了笑容,手越搂越紧。得,又要来了.......“王妃。”云儿小脸突然严肃,恭敬叫道。呼韩邪迅速松了手,敛色回头,空无一人。宫人早躲走了。“云儿,你”咬牙切齿地回头,她已经在几丈以外的花树后面摇头晃脑,眉飞色舞地气他。风儿吹着鬓边的几缕青丝,横在瓷白色,眉眼飞笑的颊上,仿若思凡仙子,轻盈,跃动。那缕青丝远远拨着呼韩邪的心,竟然有些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云儿,你先回寝殿吧。我还有事情要忙。晚上,你和韩芝等我回来吃饭。”眸里是不舍的留恋。“好啊,”她俏皮地歪着脑袋,从树后转出来,总算安全了。“等有一天我不想当君子了,看你往哪里逃?”薄唇微扬,细眸有电光噼啪啪闪,要杀人呢!这邪魅男人长得未免也太容易让女人怦然心动了。天湛蓝的,湛蓝的,云儿轻飘飘,雪白雪白的。风儿带着凉意,携着不知名的淡淡花香,沁人心脾,*情怀。他要出征了,去哪里呢?塞外人打仗,将帅都会身先士卒,饶是他骁勇善战,刀剑无情,不会有什么闪失吧。恍恍惚惚,走过鹿苑,花房......晚上,他食言了,并没有践约而来。只让宫人传话有要事在忙。韩芝到是高兴得很,小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歇口气儿都舍不得。夜深了又耍赖,赖在寝宫里不走,云儿自是喜欢的不得了,捏捏胖嘟嘟的小嫩脸蛋儿,一会儿又亲亲抱抱。韩芝咯咯笑着,围着寝殿满世界地躲。急不择路地钻榻底下不出来。“姐姐,抓不着哦,抓不着哦。”云儿笑得趴在榻上起不来。这小鬼丫头太好玩了。秋儿,开始还嘟嘟囔囔的,“小姐是疯了....... ”,后来,看着小丫头实在好玩,也豆眼放光,追着韩芝乱窜的身影,偷笑。正笑得发软的云儿,小腿冷不防被榻下的小丫头抄在手里,用力往榻下拉。“放手,韩芝。”“咯咯,我不放,就不放。”榻板硌得腿生疼。小丫头贼有劲儿,云儿只好顺势半坐在地上,又舍不得用脚踹她。“韩芝,再不出来,罚你,罚你抄写诗词百首。”腿上登时一松,榻下也没了声音。云儿心里暗笑,得,一下子罚在七寸上了。“姐姐逗你呢。如此可爱的小韩芝,谁舍得罚呢?”“真的 ? ”榻下露出粉嘟嘟的小脸蛋,满脸警惕。一点也不像他,黑的跟抹了锅底灰似的。“真的。老师还会骗学生 ? ”蓝盈盈的眸,骨碌碌转了转,“姐姐不是老师。宫人说你是哥哥最宠爱的女人,等他以后娶了你,你就是我嫂子了。”
云映疏帘绣阁空(1)
虽然是童言无忌,云儿的脸还是飞红了,抬手戳了小脑袋一下,“人小鬼大。快出来,地上冷。”爬出来,扭着身子,哄着云儿,“韩芝,最喜欢姐姐了。姐姐长得好看,人也好,哥哥喜欢,我也喜欢。高日娜......姐姐,人不好,哥哥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她终是绷不住,噗哧笑了出来,“鬼丫头。说绕口令呢。”看见她乐了,小丫头更加手舞足蹈。擅自做主,留韩芝在寝宫安歇。整晚,胖得一节一节的嫩藕似的小胳膊一直抱着云儿。有那样厉害,欠缺慈爱的母亲,韩芝一定难以享受到普通人家的温暖,才会如此依恋于她。哪里的皇宫,宫廷,不是皇权大于亲情,朱红色的大门是无情的血浸染。她不懂得,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会为了权力而疯狂,残忍,置骨肉亲情,无辜的生命而不顾。欲望是什么?是让人丧失理智的魔鬼。无论怎样,还不是荒冢一座。流芳百世,还可以给子孙后代留有余庆。遗臭万年呢,恐怕只为了一世的风光,让子孙余秧不尽。为了什么?!他要去哪里打仗,又是为什么出征?她不再安宁了。古时,普通的老百姓,所崇尚的就是知足常乐,男耕女织的生活,没有战乱,没有苛政,没有苛税,那就是天堂般的世外桃源。匈奴人逐水草而居,生活动荡,物资匮乏,所以好战,以此掠夺资本壮大自己。他们是长在马背上的,征战对他们来说,是在正常不过的生活。难道他们不渴望和平,安定的生活吗?打仗有什么好?如果是为了保家卫国则无别话可说。壮士也,英雄也。如果以杀戮,征服为目的,那又有什么价值?人的欲望加上妄为再加上皇权,那是摧毁人间的地狱之门。两天后,他就带着军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寝殿外,踏蹄急躁的汗血宝马上的他,黑色盔甲,腰佩长刀,肩挎箭袋,弯弓。那种气盖山河的英雄豪迈,喷薄欲出。好似,生来就是为征战而生,而存在的。两双眸定定地绕着,此时,仿佛天地间只有彼此。应该微笑地说,你去吧,我等你回来。可是此时已无法平静,难舍的痛吞噬了所有残存的怨恨,樱唇抖动着,泪在眼圈里转,“你一定要好好的,早日回来。”这是她第一次为了他的安危,情难自禁,他眼里的豪迈,坚定,瞬间后退,“云儿,乖,别哭。我自小就在马背上出征,未曾有过闪失。别哭,你知道,出征时送行的人哭了,不吉利的。”纤手飞快擦去脸上滚落的泪珠,嘴唇颤抖着地咧开一个像哭一样的笑容,“谁哭了?我是眼睛太大,进虫子了。像你一双小细眼,老鹰都飞不进去。”“这才像刘云儿。跟我去吧。”“真的!好,我跟你去。总比守在这里,心急火燎地等你消息好。”素手伸出就要上马。
云映疏帘绣阁空(2)
“真的!好,我跟你去。总比守在这里,心急火燎地等你消息好。”素手伸出就要上马。嘴角绽开了最温柔的笑,俊美如铸的脸上是让人心醉的一池春水涟漪不止,“傻丫头,打仗可不是好玩的。舍不得我,是不是 ?乖乖地呆在王廷里,等夫君回来。”眼圈还红着,眸底还盈着离别的伤心,闻言恼也不是,羞也不是,“呸,没正经。不回来才好。”说完又惊觉不妥,慌乱地学着老人的作法,往地上,呸,呸地吐着。他哈哈地仰天大笑起来,畅快淋漓,“刘云儿,你是上天送给我最好的礼物。夫君走了,等我回来。”一扬马鞭,不再留恋,绝尘而去。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战车轱辘嘎吱声绵绵不绝,被王廷重重的楼阁挡住了旌旗招展,刀光剑戟。她靠在殿门上,听着远处暗藏着杀气的震耳轰隆声,心好像被淘空了。这是真实的生离死别,她未曾如此清醒地体验过。即便凯旋而归的归途是拿血和死亡铺就的,她祈祷让他平安而回。她的恻隐和善良已被想象中的死别,逼退到不愿再面对的角落。活着,一定要活着回来,请你!即便,将来会离开,也要知道你在这个世间活得好好的,会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看着一个月儿音晴圆缺。所以,一定要活着回来。春暖花开了。看够了白色和枯黄,对着好似一夜五彩缤纷,青翠欲滴,绿意盎然的王廷后花园,着实让云儿惊叹中觉得不可思议。好像大自然变了个大魔术,没有适应的过程。也如这塞外之人,热情奔放,粗狂的个性。初次相见,就是相契与否。细水长流在这里也变得婆婆妈妈了。本来一连多日,总是有些闷闷不乐,提不起睛神。今天在被这已有些暖意的风里,多姿,笑意嫣然的桃花,五颜六色不知名的花儿,不知何时已抽出绿叶的杨树,晃亮了双眸,不畅也如突然消失的冬天一样,溢出了眼眸。应该四月中旬了。塞外的冬天来得晚了一些,却让人更加喜欢,更加流连其中。越是来之不易,越让人珍惜吧。就像自己,自由是如此的飘忽不定,好似唾手可得,却是遥不可及。也更执着,无时无刻地想拥有......四月了,在南国应该是百花齐放,天气变得温热,是踏青的好时候了。四月了,四月了.......清明!清明.......已经过了!!!竟然忘了遥祭娘亲!纵是千万个理由,也不应该啊!心里一痛,鼻子一酸,眼泪悄无声滴落。“娘亲,对不起。云儿一定找个清静的地方,祭拜娘亲。带上娘亲喜欢的兰花,娘还喜欢什么呢?哦,还有我。娘啊,你从来就在我的心坎里,云儿从来不曾忘记娘亲。”txt电子包网
云映疏帘绣阁空(3)
他曾经说过,见过王妃,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在王廷出入了。不过,要向谁请示呢?再独自见他的母亲,还真有些含糊。那个女人不简单,她再怎样的不谙世事,也能感觉到王妃的疏远,对自己虽谈不上敌意,但更谈不上亲近。对于这里的礼节,一窍不通,也不知道怎样做才不会惹来麻烦。皱眉想了想。“日丽,你过来。”站在账幔外面的宫人应声而靠前。“单于临走时,私下对你有什么吩咐吗?”“是。单于让日丽好好侍候郡主。”“如果我有什么事,你去找谁商量呢?”宫人一双灵动的眼眸,惊讶地瞟了云儿一眼,“是。单于吩咐过,如果郡主有什么事情,让奴婢去找托罕侯爷,实在不行,再去麻烦右贤王。”自己所料果然不差,他定是安排好了,才放心而去。哎,这般的好让她.......感受到了,却是五味杂陈,越发沉重。一桩桩连环似的事件,一点点的吞噬着最初的念头,恐怕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所想要的。是心迷失了,还是人迷失在心里。“托罕怎么没随单于出征?”“侯爷是单于最信任的人。把他留下来,保护郡主,单于最放心了。还有,侯爷的伤还没好利落呢,需要再修养修养。”“受伤?哦,是上次救他受的伤?”“是。要不是侯爷舍命相救,单于上次就.......”这丫头知道还真不少,想必是他的心腹。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也被这小丫头监视着。“日丽你去把侯爷叫来,我有事和他商讨。”“是,郡主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日丽。奴婢一定办好。”日丽灵动的双眼给她整个人都带来了朝气。托罕应该是住在王廷里。不多时,就恭候在殿门外。“让他进来。”随便一件棕色粗布长衣,外罩黑色夹褂。黑色长裤束在黑色糅皮长靴里。典型的塞外男人,身材高大强壮,肤色黝黑,粗狂,俊朗。“托罕拜见郡主。”躬身下拜,头也不抬。“侯爷,你我是旧相识,何必拘礼。拜你所赐,我才背井离乡到了这里不是吗?”“郡主,我也是君命在身,不得已而为之。如有冒犯,还请郡主海涵。”不卑不亢的一席话,坦坦荡荡。果然是他的心腹才如此坦然。“本郡主也不是小肚基肠之鼠辈。侯爷,有件事情要麻烦你。”“郡主请吩咐。”“清明已过。云儿不孝,尚未祭拜母亲。请侯爷在王廷外寻找一洁净之地,我要遥祭娘亲,以寄哀思。”垂目黯然。托罕闻言抬头。自从右贤王王府前一别,今日方见。她还是那样清丽绝俗,只是周身的天真烂漫已褪的只在眉梢眼角还有些许青涩。本应在父母膝前承欢,待嫁。只因他的一封密信,让她经受了这么多的磨难。他的歉意与愧疚悠然而生。
云映疏帘绣阁空(4)
“祭拜先人。这是要事,我马上去办。还需要准备什么祭拜之物吗?”“不用了,我娘生性恬淡,无欲无求。有兰花,有我足以。哦,带香吧。”本是换了素白的长裾,鬓角别了白花。如绝世而去的仙子,清雅绝俗。看到铜镜中的丽人眼角余泪,哀怨愁苦的小脸。娘亲见了该怎样的心疼呢。为了她的幸福,娘亲才毅然决然而去。不能让娘到了那个世界还不安心,还在伤心流泪。遂又罩上紫色纱罗长裙,上面开得正灿烂的百合花,娘亲一定会喜欢的。香粉薄薄一层覆在脸上,遮住了残泪,也遮住了苍白。芙蓉脸颊能骗得过细心如发丝的娘亲吗?青丝高高绾起,盘了个松松的髻,插了珠翠云摇。耀目中添了些许成熟风韵。从外表看来是生活的惬意,美满了。娘亲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塞外的春天很短很短,这开得绚烂无比的桃花,只几天的时间就会落英缤纷,花雨纷纷,化为土。一路上的桃花拼命地怒放着,在这短暂的日子拼命地展示自己的亮丽,一团团粉嘟嘟,像极了韩芝的小脸蛋。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屏蔽,把云儿隔离在这繁华如锦的都城之外,心里一片寒意挂霜。收紧薄棉斗篷,闭目靠在秋儿身上。两世的亲情,一波波涌上心头。前世今生都是不孝。前世的独女,今生的独女,前世让母亲伤断了肠,今生让娘亲丢了命。不是缘不聚头。马车不疾不徐地前行着,终于停了下来,云儿借着秋儿的手跳下了车。举目四看,恍若隔世。竟是这里。那日,翩跹起舞,跌入轩思怀里,他高头大马而来,霸道的话语,?.
孽缘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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