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景看着他身上的暗红衣裳,眸中露出一抹恍然。
他的唇边渐渐扯开一丝讽笑,却是慢慢俯下身,行了一个大礼,恭喜,瑞王殿下。
谢皓拦住他的礼,微微皱起眉,你这是做什么?
他似乎有些不悦,不过半年不见,难道你就与我生分了吗?
顾怀景垂下眸,脸上无波无澜,连方才的讽意都疏忽不见,殿下已然不需要臣。
谢皓眉宇皱得更深,你从前从不称我殿下,今日是怎么了?
今非昔比,顾怀景轻缓的嗓音仿佛被夜风吹散,听起来像是叹息,殿下早应当明白。
这样的话让谢皓不由动了几分怒气,他厉声道,顾怀景,你好好同我说话!
空气似乎有一瞬的沉寂。
冷沉的夜色中,只有烛火幽幽晃动。
顾怀景抬起眼。
他一向是内敛的,见人先带三分温雅笑意,即便孤身上了朝堂,掌了权柄,也依然温和从容,于谈笑间定人生死,不急不缓,执棋落子。
可此刻,那双眼眸里如琉璃一般通透的光芒,碎了。
顾怀景轻轻开口,殿下想听我说什么?
谢皓呼吸一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可青年却慢慢挺直了脊背,垂眸轻笑一声,我与殿下相识六年,相伴五年,为您踏进宦海,竭尽全力,与生父夺权,与家族反目,凡是您要,我从无二话,可是如今
月光蓦然沉了下来,云端外隐隐有雷声炸响,零星的树叶被风吹动,泛着寒凉。
顾怀景只穿了一件单衫,浑身冰凉地站在屋檐下,注视着谢皓。
那双总是温润含笑的眼眸里一点光芒也无,只余一片深刻的苍凉,明旭,谢皓,瑞王殿下,你置顾家于何地
他说不下去,倏而剧烈地咳嗽起来。
谢皓下意识地想去搀扶,却被人毫不留情地挥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
凝固的空气里,瓢泼大雨落了下来。
檐下飞溅的雨水打湿了顾怀景的衣袍。
他的咳声渐渐止住,冰凉的指腹从唇边轻轻抹去了什么,藏进了玄色衣袖里,什么也看不出。
那半句话也终于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又置我于何地?
惊雷在天际炸响。
青白色的闪电将顾怀景的脸色映照得格外苍白,只那素来颜色寡淡的薄唇红似滴血。
他没有再看谢皓一眼,拂袖转身,一步一步,走进了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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