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廷收到这份奏折时，无论是丁两个义兄，李贤和商辂，或是身为丁先生的于谦，都是火冒三尺；连和于谦极不duìfù的吏部天官老王直，看着这奏折也气得胡子发抖大骂道：“石仲玉无耻!”至于首辅陈循包括次辅等内阁大臣，也是愤慨不止。

所谓犯了众怒jiùshì这样，官场上有些事，再不爽也不是不能做的，例如于谦收了丁为亲传弟子，有些事他就不得不去为丁兜着，要不然如何对得起这先生二字？天下人看着，或是说天下士子看着，谁会有他于大人的好话？

丁某就算不容于朝廷都好，他可刚刚把老石璞救了出来，就算朝廷要治他罪，石某人怎么也得上个折子替丁分辩下，哪怕只是形式上走通，也才算jiāodài得过去？这才几天，又是抢功折子，又是参劾折子，石某人到底得不要脸？这等白眼狼，谁愿意与之为伍？

于是，犯了众怒的下场，jiùshì石璞终于在梧州府城见到了丁。

听着丁过来，石璞倒是就出迎于门外，微笑着副宽厚长者的慈祥，心中却冷笑着腹诽：现时才服软，现时才来梧州？迟了！只不过他开口却是说道：“如晋啊，老夫是望眼欲穿啊，这广西平乱的谋略，路都盼着你过来起参详……”

丁规规矩矩地行罢了礼，方才低声道：“玉公，有天使同来。”

石璞毕竟年纪大，加上心思不太正有点走火入魔，路都在想着怎么整治丁某人，直到丁提醒，才发现丁身后还跟着大串人，有中官，有文官，只听那中官冷冷说道：“太子太保、两广总督、工部尚书石璞可在？嗯，接旨吧。”

奏乐、开中门、置香案等等琐杂事务缺不可，当然宣旨之前，念丁于国家有功，脚腿披创旧疾症重，特赐免跪也是如以往的。但这圣旨宣罢，石璞当场就昏了过去。因为旨意不是如他所想，如何把丁撤职法办或是发往军前效力。

而是把他石某人撸到底，免了两广总督不提，连工部尚书衔也撸了，太子太保的荣衔也削了，然后“念其年老昏庸……派员押解，即日发回原籍……命当地官府严加看管，不得有误……”这不是退休啊，是开除公职，还要当地官府监管。

这jiùshì犯了众怒的下场，丁某人救了他石老头儿，结果被这么争功不说，还往死里整，要是个无脚蟹倒也罢了，问题人家是正经八百的探花郎，几个状元都与丁某人有师生之实，开了几间大书院，弟子数千；还是太皇太后义子、大司马亲传弟子、十万铁骑之中救出上皇的功臣，石某人敢这么搞，以后还有谁他不敢搞的？

“玉公，保重身体啊。”丁极为真诚地扶起石璞，低叹道，“怎么的会如此？这朝中有奸邪！玉公亲历沙场，不避刀矢，安能如此下场？学生身为士林中人，如何能坐视？玉公，此乃乱命！学生要上表朝廷！”

石璞气得口血当场喷了出来，把部雪白胡须染得鲜血，他戟指着丁，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时却就有吏部、刑部的官员过来了，有人赔笑劝着丁，有人搀扶石璞到边上，低声与他说道：“汝好自为之，丁容城奏折上，从不曾有半句害尔之辞！”

历经数朝的石璞本是聪明人，只不过是他着实看不惯丁，或者说，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是靠着丁救援才活下来的事实，这时被人这么说，冷静下来细细推敲，哪里想不通自己犯了众怒？不禁又是口血溢了出来，苍凉笑道：“原来如此，竟是自取其咎！罢了！”

推开搀推着他的人等，踉跄行到丁面前，勉力长揖：“如晋，汝是正人，这其中许关节，你、你不晓得啊！是老夫对不起你，莫怪朝中诸公，唉，想不到，想不到为官数十载，今日方明白，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的真谛！如晋……”他把着丁的手，嘴唇颤动着，似乎想从丁的眼中找到丝慌张或得意，但他终于没有找到，能duìfù得了测谎仪的丁，如何会在他面前露出什么马脚？何况本来丁真的就没说过他半句坏话，石璞终于深吸了口气开口道，“汝太直了，如晋，今后万事要细思……世间人，终不是人人如你般，只存公心……”

丁副不太明白的móyàng，但持礼极恭地送了石璞出得府城，还送了两封银子给押解石璞的官员，又硬把石璞的个侍妾也弄到牛车上侍候石璞，刑部的人本来是要把石璞的幕僚、仆役、侍妾这些身边人都扣押起查问的，结果也只好卖丁面子，石璞坐在牛车上，真个老泪纵横，路北去，只喃喃道：“老夫愧对如晋啊！”

阳光把丁的影子拉得极长，他在梧州府城城门口，望着石璞远去的牛车，低声地说了句身边丁君玥等人，谁也听不懂的话：“不作死，不会死啊。”(未完待续……)

第三章永镇广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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