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对丁的不爽，便是来自于此。这么说，丁倒是对他有了几分敬重，于是开口问道：“不知谢院判台甫？”台甫就是表字了，自称已名，尊称人字，丁身为二品大员，来问个六品院判的表字，那是很客气的了，正常来说，应该是这御医报具手本上来才对。

谁知这厮却是属牛的，倔得不行，听着丁这么问，就这么歪着脖子说道：“下官谢当归，家世行医，便是看不得庸医误人！哼，别说《伤寒论》都没读过的……表字总宪就不必问了，家中父母已逝，老妻前几年鞑子围京，误中流矢也撒手西去，两个女儿都早嫁人了，总宪要杀头抄家只管来，反正谢某人现时人吃饱全家不饿！”

丁听着这货还真是头倔牛，不过这样的人，却真是值得敬重，他不是为了显摆自个的医术强，也不是丁抢了他的风头，之所以不待见丁，是觉得丁年少得意之后，以为自己能者无所不能，草菅人命，所以才出来冒着杀头抄家的风险来劝阻。

“老谢，你可知道，世上什么人是最可气的？”丁苦笑着摇了摇头，起来，强行把这谢当归按坐了下去，他可是天天出早操的，这谢医生那里能在力气上跟他扛上？下就被丁按坐下去了，却听丁对他说道，“最可气的，无非就是好人办坏事！若是坏人办坏事，倒是好办，杀了便是；只是在好人本着好心，却来办出坏事，不惩又似乎纵容别人也学着干坏事，要治他嘛却明明是好人出于好心，你说怎么办？没错，学生说的就是你谢院判！”

丁抖起袍裾坐了下来，端起茶杯，便是朱见济的咳嗽声里，向脸不服气的谢当归问道：“丁某自出仕以来，可曾有过什么大言欺人的事？或是丁某为官期间可有什么劣迹？你老谢连杀头都不怕，若是想出有来，无论是对国家，对百姓，你只管说。”

“这倒是无。”谢当归也很光棍，不过他紧接着又说道，“往日下官也敬总宪是为国为民的良臣，只是今日，便如总宪所言！好人好心办坏事，总宪说下官如是，您何尝也不是如此！”他倒是活学活学，立时就把丁套上了。

边上御医看不下去，两三人冲丁拱了拱手，却凑到谢当归身边说道：“院判，丁总宪都还没有开方子出来，您这么说，终究是无凭无据，如何使得？”、“您就让丁总宪看看小爷，又有什么不好？”、“院判你要不在这中间作梗，只怕方才丁总宪已看完了小爷出来，和咱们商量怎么处方了！”

谢当归只觉极为荒谬，个《伤寒论》都没读过的人，要来给人看病，这病人还是他们四大御医看不好的，不过三个同僚所说的也有道理，毕竟，丁还没有开方子，这时不论如何，是很难指摘出丁的错来，也难有凭据，于是谢当归冷哼声开口道：“好，下官便要看看丁总宪的手段，只是话在前头，方子末经下官等人同意，不得煎服；未经下官等人同意，不得下针！这桩，总宪你若不依我，先在这里教人把下官杀了便是，日活着，我谢家十世行医，决不能看着你胡来！”

丁苦笑点了点头道：“都依你就是。”当下总算可以好好说话，便向那三名御医和谢当归问道，“诸位先前看过，就说说情况吧，毕竟汝等是世间名医，听听诸位的意见，也好有个参照。”

这点无论谢当归还是那三个御医都无异议，毕竟丁某人官职在那里，又是皇帝亲自叫过来处理这事的。谁知道他们方开口，丁就连连摇头，谢当归还以丁听出他们诊断里有什么错漏，便止住那同僚，冲着丁问道：“敢问总宪有何不妥？”

“什么沉脉、伏脉，学生安知诸位所言何物？”丁某人极为痛苦地说道，“学生又不是医生，能否直接说说诸位诊断的结论就好了！”尾脉中筋之类的医学用语，丁要能弄得懂，那才是怪事的，这跟教这些医生去炼钢没什么区别吧。

听着丁这话，几个太医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谢当归的脸色，却就愈地鄙视了。

连脉象都听不懂，学人来看病？(未完待续)

第章一章温柔乡（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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