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果然没让他失望,萧言脸上,没有半点动容,只是笑摆手:“这个我自有区处,隐相轻易不得翻盘,总之你们去预备接驾事宜就是,其他切有我。”
高忠武吸口气,点头应是。扯着石行方就去了,石行方还不住回头,副疑疑惑惑的模样。
萧言目送两人背影,对身旁直恭谨侍立的张显笑道:“这两位衙内,高忠武光棍,石行方貌似憨厚实则灵醒,将来都可用。将门世家不是没有有才具之人,只是大宋不会使罢了…………等到再熬上十来年,也就彻底废了。”
萧言月旦人物,张显就静静听着。如果说石行方高忠武还有疑惑,张显对萧言就从来未曾有半分怀疑,任何情况下,萧显谟总是有办法应对
萧言同样也没有让张显失望,笑着低声对他吩咐:“方先生在我南薰门宅邸等候消息,你去告诉他,我这里事情已了,日之后,官家亲临球市子。其间变数不少,请他望老公相那里行,现在也该这位火候看得极老的老公相出马了…………再不出马,可就迟了”
张显应了声,掉头便去。萧言又将他叫住,笑意当中已经带了三分戏虐:“你那浑家,已经为你说定了,此间事了,就給你小子风光大办。”
张显头也不回,只是应了声:“如此时刻,怎生顾及得到属下自家之事?”
张显轻捷去远,萧言这才在小院当中,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在赵佶真正前往球市子中间这天的功夫,自己能做的事情已经没有少了。关键却在别人处。可在此刻,萧言却没有少事情脱离自家掌控的惶恐,只是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运数未衰,这贼老天也要避道,此次定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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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师成是在正在用早点的时候,得到事态突变的消息的。
他上了岁数,又提点宫观,未免偏向道家流。早点都是极清淡的,用餐时候也是不言不语,只是在那里细嚼慢咽。
切都已经布置下去,只等结果就是。不必火急火燎的四下催促,这反倒是失了他隐相身份的丢脸举动。自己几乎已经拿出全部气力来对付萧言这么个毫无根基的南来子了,难道还有失败的道理不成?
说到底,萧言已经将他逼到接近于难堪的程度了。最后自己反击,定要举重若轻,再吃相难看,那就真的是丢脸到家了。
梁师成用饭的时候,自然是不得有人打扰,几名服侍他的小内使,都是屏气凝神的在四角,垂首控背。唯恐发出点声响。
此刻室外却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突然扰动这室内清净。梁师成眉毛扬,缓缓放下手中牙筷,沉着脸没有说话。到了他这种地步,自然不必亲口去呵斥人。身边侍立内使已经大步抢出,就要将那不开眼的人赶远点再回来请罪。可梁师成立刻就反应过来,这院中伺候他的人何止有几十个?谁不知道他用饭的时候好静,还放此人直入,自然是要紧的事情
当下就招呼了声:“不必驱赶,放他进来”
不等那些小内使们接引了,就看见个胖大内臣哭丧着脸进来,正是内诸省当中负责天子仪仗卤簿的名内臣,进来就扑通声跪下:“恩府先生,大事不妙。官家天未明的时候就已经回禁中,顿时就传来口谕,让小人等准备仪仗,切从简,明日亲临球市子,与民同乐。还说为汴梁百姓经营此戏的是世代将门,天家屏藩。久矣未曾抚慰他们,正好明日与他们高乐场…………还已经传召礼部中人入禁中,与小人等商量仪注,总之切能简则简,能明日出行便是…………”
他话犹自未曾说完,外间响起了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个个内诸省有头有脸的内使们不断出现在门口,人人都是副晦气脸色,看着梁师成神态慌乱。梁师成隔绝中外自然要这些内诸省的内使们效力,他们也都是梁师成使出来的心腹。没想到天子出禁中日,隐相布置的切就全盘都翻了过来。看似死定的萧言又下完全翻转了局面
梁师成僵着张脸,看着跪满地前来通传噩耗的这些内使们。在瞬间怒火简直要从天庭盖当中冒出来。这个萧言,到底是什么人物托生?直这般难对付什么山穷水尽的地步,都能給他硬生生闯出条道来在下刻,他简直都想撒手,从此对这萧言避道。倒不是萧言权势能大过他——那还差得远呢。而是萧言这般怎么都折腾不倒,运数之强,小命之硬,让梁师成都有了束手无策的感觉
但是这种负面情绪,对于久居上位的梁师成辈而言,只不过瞬间的事情。激愤惶恐从来不能解决问题,头脑清醒,冷静应对,才是立身法门。梁师成很快就明白,定然是昨夜官家在李师师处那里出了岔子。不过想破脑袋,梁师成也不能明白,萧言怎么是在他竭力阻隔下,在短短时间内走通李师师门路,李师师再说动官家,而萧言就用这夜功夫,让官家立场完全扭转了过来
官家就是再轻易,再行事荒唐,也该有个限度罢。而萧言,必然有足以打动官家的要紧处
对于萧言到底挟着什么法宝,梁师成隐隐约约的也猜到些什么。但是要确认,也只有到官家面前。这个时候,必须马上赶往官家那里,搞清楚来龙去脉,才好对症下药,赶紧将这局再翻过来还有,环庆军那里,该如何是好?得让他们赶紧先停下来,以待后命。官家是个好面子的人,在没说得他回心转意之前,贸然发动,可是大大恶了官家
在瞬间中,梁师成心里已经转过无数念头,立刻叠连声的传令,虽然说得快,却是有条不紊。
“来人,去环庆军处,告诉吴枢府与王正臣辈,暂缓行事,以待后命取我朝服来,我取见官家这等大事,岂能轻易?再遣人手,盯紧球市子处,尤其是萧言所在。看他还有没有什么举动定将他与李师师处隔绝开来还有相关人等,去禁中诸人处打招呼,我梁师成还在官家身边,别看错了火候此刻要是有人不明白,贸然在官家处说什么,我梁师成可都笔笔的记着就如此几条措置,各人都去忙去,再有什么差错,梁某人绝不宽待”
他声声号令,让这些慌乱内使都像得了主心骨也似。忙不迭的起身各自去忙各自的。梁师成也再没有用早饭的心思,背着手在室内走来走去。众服侍他的小内使们忙不迭的去拿朝服为梁师成换。在换衣服的时候,梁师成容色平静,仿佛切还是如常。直到小内使们碰倒梁师成的手,才发现这位隐相,早就已经气急得手足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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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快马,飞也似的直临金梁桥蔡太师府邸。此刻天光还算甚早,金梁桥街上面行人无,这骑快马前来,顿时惊动了守在大门外的太师门政。已经有几名在太师府门外巡视的家奴迎上去,大声喝道:“此处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乱冲撞得的?”
马上人长衫飘飘,勒住坐骑轻巧跳下来。随手就将马鞭丢到个豪奴手中。他目瞪口呆的接着,看着来人。来人副轻简文士装束,眉目清朗,举止潇洒。怎么看怎么也不是个寻常人物。当下就瞧着来人笑:“某方腾也,通传去罢。太师得知,必马上迎某入内。告之太师声,看着萧显谟在汴梁竭力挣扎,现在火候已足,也该太师出手了。难道真的让隐相从此就压着老公相头不成?”
这几个豪奴身后,就是迎上来的门政。作为门政,对朝中人物必然是要了解。每日那些拜帖能接,哪些拜客该延入内,哪些就该婉拒,哪些正眼也不必瞧上眼,都要心里有数。不然通传错了拜帖,都是老大的干系。方腾此人,他如何能不知道,也曾经在太师府邸出入过的,很得太师青眼。这两年虽然绝了往来,可还未曾忘记。既然是此人来,通传下,就没什么大碍。其他的,就不是他的干系了。
当下笑道:“大人何必如此急急而来?且进耳房稍候,男女这就为大人通传入内。只是实在太早,到底如何,却不是男女能说的…………男女投贴,也只能到二门为止,里面还有七八道门户到时候大人不要责怪男女不够殷勤就是。”
方腾笑:“太师门政,气象就是与他人府邸不同。回头赏你快去通传罢,耳房就不必进了,接到方某到来消息,太师只会马上延客”
门口诸人,都觉得方腾口气太大。太师老公相,这些日子深居简出,见人比不在位的时候还少。方腾虽然也算是曾经出入过此间,太师记得的人物,哪里就够得上这种待遇了。了不得就是在大门外稍待阵,这拜帖不知道在哪道门就打了回来,都不必直到太师面前的。来时意气风发,走的时候灰溜溜的,大抵如是。要不是这些日子府邸内交代,大家都要深自收敛,不要惹出什么事体来,单单在这大门外,说不定就能冲他个跟头
方腾下马之后,还真不如门内耳房等候,负手就在门口。态度竟似颇为悠闲。真正有心人才能发觉他的两手在背后,早就交错着扭得紧紧的。不过藏在袖子里面,等闲发现不了罢了。
让大门外诸人惊讶的是,帖子投进去没有刻的时间,就有几名蔡京身边贴身的内管事按着小帽匆匆而出,态度恭谨的对方腾行礼:“劳方大夫久候,罪过罪过太师尚未起身,得大夫到来消息,立刻就起身去了内书房等候,且请方大夫随男女辈入内。太师已然在候着了…………”
接着又瞪几个大门门政:“岂有让方大夫在外面等候的道理?回头再料理你们几个厮鸟”
方腾也不管他们这些家务,笑伸手示意他们在前面引路,自己就缓步跟上。手伸出去的时候,才发觉手心里湿漉漉的都是冷汗。
这绝境当中,硬給萧言走出条路来对自己选定的这个恩主,方腾是越来越佩服。在燕地是能战有血性,忠心之心远超诸位领军相公。回到汴梁却又显出方面的才华本事,让方腾都有些目不暇接。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在汴梁留给他极小空间内腾挪展布,点点的拓展自家的生存空间。
可是梁师成的压力太大,蔡京又是袖手。萧言再怎么能挣扎,方腾都不表太为乐观。在他想来,萧言本来就已经升迁太速了。风头太劲,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就算出外,也不是没有将来奋斗的余地。知军州,踏实经营军州,也不是将来没有作用。唯可惜的就是弃了对神武常胜军的影响力罢了。在外间避避风头,善养资望。将来大宋用兵的时候还,旦不利,总会想起这个平燕的萧言来。到时候再有展布,这根基就踏实许。
但是方腾也承认,这不过是最好的打算罢了。很有可能,萧言旦出外,那就此没顶。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方腾也想得明白,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好出力的?大宋是谁也挽救不了了,自家披发山林,做个自了汉也就罢了。逃禅而去,不看这个荒唐世道就是。
从始至终,他也未曾想过离开萧言步。
却没想到,萧言对着梁师成也昂然不拒,从李师师处居然见到了官家。时间将整个局势都扭转了过来
但是萧言和方腾都很清醒,在和方腾推断以后事情变化的时候。也想到了梁师成必然不肯罢休。但萧言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再难以施加对此时局势的什么影响力。
不过萧言不成,却不代表别人不成。还有个潜藏在旁,最近安静得让别人都忘记了他存在的,曾经独掌重权垂数十年,现在却似乎被梁师成压得抬不起头来的老公相蔡京
火候已经足够,也该这只老狐狸出马了
第二卷汴梁误第一百章转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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