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此情境，曾渔油然想起分宜介桥村外那枫林中的木屋，那夜他与婴姿小姐在下棋，陆妙想坐在边静静观看，窗外，雨打芭蕉，这是副生动美丽的画面，曾渔心道：“不知陆妙想和婴姿这时在做什么，她二人离群索居，这大过年还是只有两个人块过吗？”又想：“十年前陆妙想带着婴姿居于陆坊青田村外的单门独院，等于是幽禁，陆妙想对把她姐妹推入火坑的叔父陆员外肯定是怨恨的，想必过年也不会在起过，冷清、寂寞，这些年陆妙想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已经适应了，这等于是个修炼过程啊。”

又想：“我明年若是不去分宜严府教学，那么与陆妙想和婴姿jiànmiàn的机会就没有了，难道真要等到严世蕃杀头后再去救助她二人吗，世事叵测，这期间又会有少变数，我不能失信于陆妙想——”

“哥哥，下棋呀。”

妞妞等哥哥的下手棋等了好会了，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曾渔“噢”的声，扫了眼棋局，拈起枚冰冷的黑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啪”的声脆响。

在爆竹和鼓吹偶尔间歇的短暂时间内，除夕夜极静，曾渔听到母亲还在厨下炒蚕豆、炒南瓜子、葵花子的声音，炒豆子、瓜子时是用细沙拌着炒的，锅铲“擦擦”的声音、沙子在铁锅里流动的“沙沙”声，还有飘到鼻边的炒货香味，这是令曾渔沉醉的过年的农家况味。

……

不知从何时起，乡绅文士之间新春拜年只递个拜帖就表示来过了，人并不进去门，当然，进去了主人也往往不在，因为交流广阔的主人也忙着到处递拜帖，这就好比后世过年发短信，表示还有你zhègè朋友，不过群发就显得世风太不古了，嘉靖年间的人们拜年好歹也到人家门前走了遭——

嘉靖四十年，岁在辛酉，新春第天，天气晴好，曾渔早起给母亲磕了头，也忙碌着出门拜年了，在上饶城他除了姐姐曾若兰家以及交情好的吴春泽之外，没有别的需要去拜年的人家，所以早他先去了吴春泽府上，去年他在分宜，吴春泽对他家关照不少——

因为要留四喜在家应门，曾渔独自去吴村，在村口正遇吴春泽骑了小驴zhǔnbèi外出送拜帖，吴春泽慌忙下驴作揖，当即陪着曾渔回到家里见老父，揖让行礼说了番祝福喜庆语之后，吴春泽又与曾渔起到曾宅祝贺新春，小坐了片刻，吴春泽便骑驴往城里亲友拜年。

曾渔牵了蒙古马黑豆出来骑上去祝家畈，半路就遇到了姐姐曾若兰家四口还有婢仆六个人正要到曾宅拜年，曾母周氏是长辈嘛，曾若兰先来这边拜年也是应该。

曾渔道：“姐姐姐夫先到宅子里坐着，我去给祝老爹磕个头就回来。”

两个外甥女阿彤和阿炜叫着：“鲤鱼舅舅新年吉祥，鲤鱼舅舅状元及第，鲤鱼舅舅娇美美妾——压岁钱，压岁钱，鲤鱼舅舅给压岁钱。”

曾渔笑道：“去宅子里等着，舅舅很快回来。”

曾渔到了祝家大宅拜见了祝巨荣，祝巨荣硬要留他喝茶说话，自去年曾筌为祝巨荣治病针灸之后，祝巨荣风瘫之疾了好了很，现在已经可以扶杖走路，只是说话含糊不清，精神头却又好，与曾渔絮叨了半天——

祝德栋的两个哥哥现在对曾渔也是奉承有加，起陪着喝茶说话，等曾渔回到北门外宅子就已经中午了，曾若兰家当然是要在这边用午饭的，曾母周氏和曾若兰都在厨下忙碌着，四喜递上叠拜帖，竟有二十封，都是上次文会聚过的那些秀才——

曾渔道：“这要我去回拜岂不跑断我的腿，不，跑断黑豆的腿。”想想这样的拜年没什么意思，也懒得去回拜，次日早去和吴春泽商量下，在家酒楼宴请诸生，这新春酒喝到午后未时末才散，相约míngrì由另位秀才请客，jìxù饮酒论文。

在北门外曾渔和吴春泽道别，回到自家宅子却见大门外停着两顶轿子，不知家里来了什么客人？

第189章年夜的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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