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医院的说法，时至今日，潜藏在老爷子身体里的前列腺和胰腺肿瘤已经越来越大了，导致身体机能每况愈下，偏偏又不能切除，只能靠着医药勉强控制着。

但谁都清楚，这只是将老爷子仅存的时日，稍微延迟了些……

这时，老爷子忽然低声道：“有香烟么？我想抽根。”

陈明远怔了怔lìkè摇头。

“唉，你怎么也跟他们个样子，我又不是肺有毛病。”老爷子瞪起眼、板起脸道：“这里没人看得到，赶紧的，我就抽两小口，每天吃药睡觉的，我这老骨头已经够难受的了！”

陈明远知道绝症的患者，肯定是不适合抽烟的，不过迎上老爷子期盼的神采，又很不忍心，转念想起爷爷弥留的时间所剩无几，犹豫了下，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就两口，口都不行！”

“知道了，婆婆妈妈的，比你奶奶还啰嗦！”老爷子lìkè拔了根，就着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大口，脸色随即露出了舒适和满足的神情，忽的想起了什么，失笑道：“唉，说到你奶奶，还记得年轻的时候，她就时不时催我戒烟，我每回都嘴上答应着，可是呢，这辈子过下来了，却始终没有兑现……这也是我唯没跟你奶奶兑现的承诺了。”

陈明远忍俊不禁道：“听姑妈他们说，奶奶年轻时候，就特别强势。”

“可不是，家里其实大是她当家。”老爷子感慨似的笑笑：“不过在外面，她还是很给我面子的，特别是大事，都由着我拿主意，惟独有件大事，她驳了我的意思。”

“什么事？”

“你爸妈的婚事。”老爷子夹着香烟，叹息道：“当年大革命jiéshù，看到你爸从蜀地农村领着你妈回家，还抱着襁褓里的你，我当场发了大火，结结实实把你爸骂了通、轰出了家门，还发下狠话，如果你爸不把你们母子送huíqù，这辈子都别想踏进家门半步。”

陈明远的嘴角牵动了下，种难言的滋味浮上心间。

老爷子瞧了他眼，莞尔道：“是不是怪我狠心？”不等陈明远回应，他转回头，jìxù瞭望着远方，道：“那种心情，你可能不理解，大革命过后，咱们这家败落成什么样，我当时心就想着重振家门，不过当时我也老了，只能盼着你爸挑起大梁，他也是我最看好的，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看到你爸这么不自爱，我就气昏了头。”

“好在，有你奶奶在，我才没犯下大错，当时是她出去从你妈怀里抱起了你，然后又抱到我跟前，个劲的说这孩子跟我长得像，那时我看你哭哭啼啼的，心里头软，就妥协先把你们安顿下来了。”

他字句地说完，脸色尤带着几分笑意，以及几分伤怀，“可能你爸jiùshì受了这刺激，为了给你们母子个身份，后来做事都很拼命，这拼，结果就……”

陈明远的眼眶也红了，抬手轻轻拍了拍老爷子的肩膀。

老爷子深吸两口气，挥挥手，涩着嗓音道：“zhègè过错，让我大半生都没释怀，所以这次在你的事情上，我气归气，但看到你和你爸样为了挚爱不惜代价的犟脾气，还是想尽量帮你把事情办圆满了，就当弥补些当年的过错了，话说到这里，如果你对我还有怨气，那都是正常的……”

“别说了，爷爷。”陈明远轻声道：“你做得已经够的了，做儿孙的，已经知足了。”

老爷子欣慰笑，把香烟踩灭在地上以后，道：“在中海的这两天，陪陪你妈吧，她前阵子差点操碎了心，你得尽尽孝道……然后，你就去苏城吧，和你三叔起去沐家苑走趟，放心，你和那位沐姑娘的亲事，里头的关节都差不打通了，连何老都出面给你说了情……”

话说到半，他忽然笑得意味深长，“你小子，这份福运真是不浅，为了你这档事，把瞿老、萧老都惊动了，否则以沐家那老太婆的古怪脾气，可没这么容易消停，所以等你把苏城的事情处理完毕，再去趟燕京吧，当面感谢下他们，不管他们受不受，心意你好歹给带到了。”

陈明远点点头，不用老爷子说，他也zhǔnbèi趁着这次长假，去燕京拜会下宁立忠这些故人。

“噢，还有个人，你……也争取去拜会下吧。”老爷子抬了抬食指，脸色陡然严峻了些许，“zhègè人，你是时候该见见了，尽可能留点香火情，日后对你和家里的影响不会少的。”

陈明远心里动，“谁？”

“何向东的个幕僚，你小时候应该见过的。”老爷子脸色复杂地道：“副主席宗开泰！”

第456章陈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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