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一声吼,大院子里老旧得如同一块巨大破尿布的一堆瓦房里,涌出了大大小小两百多口子男女老少,个个端着饭碗,抬头朝山垭口望来。我没有看到胡球,没有看到晴晴,只看到灵娃子从屋里奔出来,清秀的脸上泪水滚荡,凄惨无比地呼唤着“来叔,你快救救姐姐!”。这孩子,他不断地呼唤,声音惨然得让我有种撕心裂肺的痛。
我的背上还背着雪花嫂曾经为我买的背包,一路狂奔下坡,冲进了胡球家的院坝里。灵娃子凄然地扑进我的怀里,疯了一样地哭喊着,讲着。
那一切,让我听得牙齿都咬紧了。我放开了胡灵,冲进了我曾经熟悉的雪花嫂与胡球的卧室里。那时,雪花嫂小腹疼痛,在床上起不来了,早晨的红薯稀饭碗翻打在地上,因为听到我回来,她激动得端不稳饭碗。我一走就是五年,再也没有回来过,却没想到我的雪花嫂已然脸色蜡黄,形容憔悴,身姿早已不是当年的风姿绝美,垂垂若死。
我的泪水没有止住,特别是雪花嫂张着那失去润泽的双唇吃力地叫我一声“来弟”的时候。我一把从床上抱起她,放开大步朝着山垭口的公路奔去,胡灵跟在我的身后,我们的身后,是大院子那几百号男女老少在路上涌动的轨迹,他们似乎想来看看归来的小牲口到底是什么样子,但他们只看到我的背影,只听到我一边抱着雪花嫂飞奔,一边狂吼着:“雪花嫂,我回来了,我要给你治病,花多少钱都要把你治好,我有钱,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
虚弱无比的雪花嫂,一路上睁着无神的大眼睛看着我,双手再也不如从前那般能搂紧我的脖子,左臂在空气里吊着,颤动着。她的眼睛在流泪,不断地流泪,直到我将她放在我的新桑塔纳后面时,她还在哭,什么也不说,只是哭。
我驾车一路狂奔向nc市里,入市区疯狂闯红灯,将雪花嫂送进了中心医院。闯红灯的事情,儿子能摆平,我不用考虑,我只考虑的是雪花嫂的病情。
那一天,我在中心医院发飙了。因为那里的医生护士磨磨叽叽,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这个科室让我跑,那个科室让我跑,就他妈没一个准心儿,护士抽血也他妈不熟练,还脾气大得吓人。结果,有个医生被我揍得鼻青脸肿,有个护士让我扇了一耳光。儿子当时已在做常务副市长项老大的秘书了,他过来摆平了一切,并且很愤怒。那一次之后,中心医院还开展过一次医德医风教育活动,便是与我的发飙有关。
当天下午,有几个号称很牛逼的医学教授对雪花嫂联合会诊,他们的吹牛逼让我觉得他们很牛,雪花嫂一定会康复。而我将灵娃子托给儿子,连夜开车前往hn省zhz市,因为灵娃子说胡球越赌越大,越赌越输,越输脾气越不好,还不打算让他上学了;胡球将晴晴以三万块钱的价格卖到了那边,昨天刚刚上的火车。而我走了之后,晴晴便没有上学,在nc市一家鞋厂打工,一直打工,直到被胡球卖了。
幸运的是,当我的新桑塔纳跑得只有挡风玻璃上没有灰尘时,跑得发动机都要爆缸的时候,跑得跑上花了三千二百
块钱全换轮胎之后,我赶在火车到达zhz车站之前抵达。三千五百多公里路,我一路狂奔,除了加油、吃饭和换胎,就没有休息过。这辆车,后来我卖给撸本了,这狗日的一定要给钱,我他妈只象征性地收了五千块,再给多了的话,我和他绝交,他也才作罢。
我不能和晴晴在一起,但我不想她被卖作hn媳妇。因为我临走前,雪花嫂虚弱地对我说,来弟,救回晴晴,给她找个好人家,一定要找个好人家!那时的雪花嫂,让我感觉到像是临终的遗言,她的话就是圣旨,我必须跪接!
那是凌晨两点,火车站出站口人还不少,主要是等着接≈ap;≈ap;客的人们,也有叫客打车的,也有叫客吃饭住店的。
凌晨三点,我看到了胡球带着哭红了眼的晴晴出站来了。晴晴更漂亮更性感,朴素的装扮掩盖不住青春的迷人,但她脸上的耳光伤痕犹在,泪水流过伤肿的脸庞,让我心痛。
只一眼,晴晴便认出了我,挣脱了胡球的手,凄叫着“来叔”,向我扑来。我的心在揪痛,眼泪没有忍住,疯狂奔进了出站的检查口,紧紧地将晴晴抱在怀里。
胡球那时才认出了我,大骂着我“牲口”,冲过来就想拽开我。结果我侧踹一脚,将他踹飞出五米多外,砸在水泥地上。他努力地爬起来再次扑向我,还没近身,又被我一脚踹飞。我抱着晴晴,回头就是一句:“混蛋东西,别给脸不要脸。你敢再来,老子今天就敢现场弄死你!”
结果,胡球被我的气势吓住了,捂着小肚子,很痛苦的样子,确实也被我踹惨了。他在全场的注目中呆在原地,不敢动。而晴晴只憎恨地看了她的父亲一眼,便是眼泪汪汪地紧紧抱住我,又是凄然哭泣,嘴里好伤心地说着:“来叔,我等你好多年,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娶我!”
天……天啊天……听着晴晴的话,我已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抱着她,点着头,抚着她凌乱的长发。那夜,我们是zhz火车站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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