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约书亚附和。
他们俩喝完了一整瓶酒,索亚有些醉了,约书亚借口去给他拿醒酒药而离席,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的却是他用的最顺手的那支枪。他用枪口抵住索亚的脑袋,没作出任何解释就扣下了扳机。当中介人失去温度的身体倒在血泊中时,他的眼睛还因为难以置信而瞪得大大的。约书亚沐浴了一会儿他失去生机的目光,然后从他身上找出了通讯终端。那里面存着索亚所有的委托人和他能联系上的杀手的号码。
因为中介人曾给过约书亚不少帮助,所以他特意没将尸体留在家中慢慢腐坏,而是运到了郊外,扔在一片废墟里。废墟上方竖着一块歪歪斜斜的铁板,看起来就像块黑黢黢的墓碑。
“再见,索亚,感谢你对我所做的一切,现在我再也不需要你了。就在这里长眠吧。”
约书亚发现中介人开花的脑袋边上竟然生长着一朵小小的白花,就像葬礼上人们为死者献上的鲜花一样。这里真是个再好不过的坟墓。他想。
然后他离开了废墟,乘上环绕城市的轻轨,去了宇宙港。他在那里买了一张去奥林帕斯星的船票。
约书亚常常想起死去的尤连塔医生对他的质问:用钱能买来命吗?答案是否定的。
钱买不来生命,却可以夺走生命。
他杀过人,手上沾满了鲜血。他知道一旦踏上了这条路,自己就再也回不去了。他行走在黑暗的道路上,在看不见一丝光明的地狱里孤独地爬行。既然没有人来为他伸张正义,那么他就要成为自己正义。
来自古地球的少年约书亚已经死在他的记忆里了。活下来的是约书亚·普朗克。他有许多绰号,仰慕他的人称他为“活着的银河传说”,也有人叫他“漆黑的利刃”,或是“银之刺客”。在最广为流传的版本里,他被称作“悼亡人”。
他是一个杀手。
第九十一章
“……我在奥林帕斯星买了座房子,之后就真的变成职业杀手了。后来因为一个委托人泄露了我的行踪,我被送进了赫卡提……再后来就遇见了你。”
约书亚的讲述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他低下头,看着坐在草地上的青年。阿洛伊斯也看着他。杀手的黑金色双眸平静得像波澜不兴的湖面,但在那下面却隐藏着汹涌的暗流。虽然早就隐隐有一些猜测,但阿洛伊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约书亚竟然有着这样的过去。
他一把抱住约书亚。对方的身体是温热的,在带着些许凉意的晚风中,真实地存在于他的怀抱里。他想,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约书亚。然而在这个时候,不论怎样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难道他能将那不堪回首的过去从约书亚的记忆里消除吗?难道他能将约书亚所遭受过的伤痛都抹去吗?
他什么也做不了。仅仅是倾听约书亚的叙述,阿洛伊斯心里都在隐隐地抽痛。约书亚肯定比他难过千万倍。他不禁懊悔起来,之前和约书亚闹脾气是多么幼稚的行为。如果他能早点和约书亚相遇就好了,赶在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之前。那样他就能好好的保护约书亚,不让他遭受痛苦和悲伤。
“约书亚……”
一双手搭上的阿洛伊斯的后背,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约书亚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再度哭泣起来。阿洛伊斯感觉到滚烫的泪水打湿了肩头,渗进衣服里,仿佛要灼伤他的皮肤。
“阿洛伊斯……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约书亚哽咽道。
阿洛伊斯轻轻拍打着杀手的后背,像在安慰一个孩子。他想起约书亚曾许多次对他说“和我在一起”“不要离开我”,他曾以为那只是杀手固执的独占欲,现在才明白,这是种多么绝望的哀求。
他亲吻着约书亚的头发,亲吻他的耳根和泪水纵横的脸颊。他亲吻约书亚的嘴唇,舌尖尝到了眼泪咸涩的味道,但同时也异常甘甜。
“真想让凯斯特也看看,我遇到了多么好的恋人……”约书亚轻声说。
他已经停止了啜泣。好像因为哭过的原因,杀手整个人的轮廓都变得柔软了。他靠在阿洛伊斯胸口,轻轻磨蹭着。阿洛伊斯胆战心惊地想:约书亚这该不会是在撒娇吧。这想法太过于惊悚了,反而让其他一些事看起来顺理成章了起来,比如被约书亚碰触的地方像着了火一样,火焰很快就汇到了下面,而且越烧越旺。
“约……约书亚……”阿洛伊斯结结巴巴地推开他,“我……那个……在这里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约书亚仰起头,双手抓住秋千的锁链,“你能来吗?”
“……我?”阿洛伊斯眨眨眼睛,怕自己理解错了约书亚的暗示。
“……”杀手有些赧然的移开目光,盯着一旁的草地,“你来吧。”
这回轮到阿洛伊斯不知所措了。“真的可以吗?那个……你没关系吗?”
“嗯。”约书亚点点头,衬着白`皙的皮肤,他发红的耳根显得格外明显,“我也不想一辈子活在阴影里。如果是你的话……如果是你……我想我能克服的……”
阿洛伊斯觉得口干舌燥。眼前的这一幕他已经肖想很久了,从见到约书亚第一面起,他就一直想推`倒他,狠狠地占有他,让他成为只属于自己的人。这想法一开始是单纯的情`欲作祟,后来随着他们对彼此了解的深入,阿洛伊斯发现即使没有身体上的关系,他们也早就被羁绊栓在一起,牢不可分。他已经占有了约书亚的心灵,在杀手心中,永远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地方是属于他的——而他也一样。
阿洛伊斯努力抑制双手的颤抖,慢慢解开约书亚衬衣上的扣子。约书亚温顺地任由他摆布,甚至当裤子被扒下来,露出下`体时也没有丝毫反抗——这让差点让阿洛伊斯以为自己做了个大胆的春`梦。
他握住约书亚腿间抬头的物事,缓缓套`弄起来。他想他一定要温柔一点,要让约书亚体验到极致的快乐。不过话说回来约书亚还真有情`趣,在秋千上……
秋千一直在晃悠,阿洛伊斯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扶着约书亚,而后者则紧紧抓着锁链,连手臂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好像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似的。
“放松,约书亚,”阿洛伊斯咬着他的乳`尖,“不会很痛的。”
“你说……不会‘很’痛?”约书亚双眉紧皱,“那到底有多痛?”
“我被你上过那么多次,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你不觉得这个类比有点……啊!”约书亚忽然惊叫一声,因为阿洛伊斯抬起他一条腿,将一根手指探进了他身体里。异样的感觉令约书亚浑身战栗起来,像有微小的电流在皮肤下跃动,不仅不痛,反而带来难以言明的愉悦感。
阿洛伊斯很快找到他的敏`感点,反复按压起来。约书亚咬住嘴唇,努力不□出来,但最终却还是败在极富技巧性的攻势下,从鼻腔里发出细微的哼声。
第二根手指伸进来的时候,胀痛的感觉明显了一些。“慢一点。”约书亚小声道。
阿洛伊斯知道这个时候绝不可躁进,否则约书亚会受伤。虽然他下面快爆炸了,但他还是耐心地继续扩张,同时亲吻对方身上敏`感的地方,消除他的紧张。
等约书亚的身体完全打开,阿洛伊斯才抽出手指,握着自己早已坚硬如铁的阴`茎,插`进约书亚里面。
被温暖炙热的内`壁紧紧包裹的快`感让阿洛伊斯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差点就直接射出来了。他停了一会儿,既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振旗鼓,也让约书亚适应他体内的异物,接着才慢慢抽`送起来。
约书亚仰起头,露出毫无防备的颈项。异样的不适感更加明显,但随之而来的快`感也加倍地冲击着他的身体。他紧抓秋千的锁链,用双腿夹住阿洛伊斯的腰,好让对方的进出更容易些。这无形中鼓励了阿洛伊斯,他加快了抽`送的动作,一次又一次撞击着约书亚的身体,一次又一次贯穿到最深处。
约书亚被快`感的浪潮完全吞没,达到高`潮后浑身脱力,连锁链都抓不住了。他从秋千上滑下来,趴在草地上,阿洛伊斯揽住他的腰,从后面再一次进入。杀手揪住一棵青草,在冲撞之下拽掉了它的叶子。他闻到了青草汁液的味道,还有泥土和花朵的芬芳,以及属于男性身体的情`欲气息。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甜美的梦境,将笼罩在他身上十几年的阴霾一扫而空,让他迎着从炼狱山上照下的那一束璀璨的光,重回人间。
接着他被翻了过来。阿洛伊斯吻上他的嘴唇,下`体飞快抽`送,没多久就射了出来。
两个人都筋疲力竭,相拥着躺在草地上。头顶的全息时钟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仍庄严地旋转着。这一刻约书亚心里涌出了一种神圣的感觉,他们在神和历史的注视下结合,这比任何誓言都要牢不可破。
约书亚握住阿洛伊斯的手,侧身面对青年。“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他说,“我的阿洛伊斯是世界上最棒的恋人。”
阿洛伊斯凑过来亲了亲他,然后忽然狡黠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是最棒的?你怎么证明我是最棒的?”
约书亚凝望星空:“这个嘛……如果我有足够的时间,就和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谈一次恋爱,然后我就能骄傲地告诉你,你果然是最好的那一个。”
阿洛伊斯一怔。他只是想逗一逗约书亚,谁知道他竟然这么正经地回答了,还答得这么滴水不漏。
“……不许你找别人。”他紧紧抱住杀手,赌气似的咬着对方的嘴唇。
约书亚从喉咙里发出笑声,热烈地回应起他的亲吻来。
时间的确足够漫长,长到让新闻成为故事,让故事成为历史,让历史成为传说,让传说变成尘埃,让尘埃也湮没在宇宙深处,化作星尘和逝去的光辉。然而,既便时空再漫长,他们拥有彼此的此时此刻也丝毫不会改变,历经时光千年洗礼,仍镌刻在记忆中,永不褪色,一如往昔。
第九十二章
达雷斯·贝叶斯伯爵抬头仰望面前高耸的大门。它紧紧关闭着,连一丝空隙都没有,像在无形地拒绝他。这里是帝都最大的教堂兰特雷亚,为了表示哀悼,今夜教堂熄灭了所有的灯,只在灵堂中亮着烛火。
安诺特王子的灵柩就停在这扇紧闭的大门后。这些日子达雷斯一直在前线忙碌,同反叛的公爵军队交战,连那场悲伤的婚礼都没来得及赶来参加。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他是故意让自己变得如此忙碌的,因为他不愿看见安诺特同别的女子挽着双手,在众人的祝福下结为夫妇。那场面应该很温馨,对他来说却无比残酷。
然而现在达雷斯后悔了。他应该早点赶回来,像一个普通的兄弟、一个平凡的好友那样,为安诺特献上祝福,就算无法阻止他做傻事,至少也能在活着的时候同他见上一面。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安诺特用一道镭射光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而那个时候达雷斯还远在千万光年之外。等他赶回帝都,只能在出殡的前夜来看一看他的遗体了。
达雷斯伸出手,想推开门,却又在指尖碰触到大门的那一刻迟疑了。门后有人吗?如果一个人也没有,那么他将会单独面对安诺特的遗体。他该说些什么呢?安诺特又听不见了,他能说给谁听呢?此刻王子的灵魂是在上主的怀抱中安息呢,还是依然在凡世眷恋不去呢?如果是后者,他会看见姗姗来迟的达雷斯吗?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是如往常一样张开双手,拥抱他的兄弟和挚友,还是责怪他来得太迟呢?
达雷斯胆战心惊地推开门,温暖的橙色烛光映照着礼堂,原本摆在过道两边的座椅都被撤去了,将地方留给前来凭吊的人们。现在他们都不在,于是礼堂里空荡荡的,只有夜风的呜咽声仍在回响。
礼堂中点着成千上万的蜡烛,最深处则是鲜花的海洋。白色的花朵将棺材衬托得仿佛一艘航行在花海上的小船,将载着躺在其中的人去往天堂。
一个身材纤细瘦小的人跪在棺材前,双手交握胸前,垂着头,像在为死者祈祷冥福。达雷斯认出来那人正是安诺特的妹妹阿尔薇拉。公主穿着一身漆黑的丧服,长发挽起,也用黑色的纱网罩着。因为她背对达雷斯,使伯爵无法看见她的表情。
一阵风从开了缝隙的门中涌进来,吹得烛火一阵摇曳。阿尔薇拉一惊,回过头想看看是谁这样无礼,竟然在葬礼前夕的安息夜擅闯灵堂,发现来者是达雷斯后,她惊讶得失去了言语。
达雷斯默默关上门,迎着女孩的注视走到棺材前,并且在一个刚好看不见棺中遗体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达雷斯?”阿尔薇拉问,“是你吗?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
阿尔薇拉双唇颤抖,蓝色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你来的太迟了……太迟了……”她强忍着泪水道。
“对不起。”
“和我道歉有什么用!”公主突然怒吼,连旁边的烛火都被她的声音震了一下,“去向安诺特道歉呀!去呀!和我道歉什么也挽回不了!”
“对不起。”达雷斯迎接了阿尔薇拉的怒火,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冲他生气。
“我可以……看看安诺特吗?”
阿尔薇拉用仿佛要烧穿对方的眼神瞪着达雷斯,然后提起丧服的裙裾起身,后退数步,让出地方给他。
达雷斯的腿里像被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空气似乎一瞬间凝滞住了,令他无法呼吸。
棺材里也铺满了鲜花,因为低温,花朵依然保持着刚被采摘下来时的鲜嫩,就像躺在棺材里的人一样——安诺特静静地闭着双眼,双手交叠在胸口,握着一支金色的鹰首权杖。高超的遗体化妆术和低温保持使他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丧失生命的死人,而像个在花海中沉睡的青年,随时都会睁开眼睛一样。
达雷斯凝视着王子安详的面容,心里如同被尖刀挖去了一块,无比疼痛,同时也空荡极了。上次和安诺特见面时,他还是个鲜活的人,现在他俩却已经天人永隔了。
他还有许多话没有对安诺特说,还有许多誓言没有来得及完成。他记得当他要离开舒适安逸的王宫去军校念书的前一天夜晚,他跪在安诺特面前,向年幼的王子献上代表忠诚的吻,他发誓要成为帝国的利剑,为王座的继承人扫平一切障碍,斩杀一切敌人。在那之后的日子里,这个誓言每夜都会在梦中浮现,而达雷斯也依照自己所发的誓,一步步登上权力的高位,建立了自己的舰队,拥有了自己的力量。他知道这份力量最终是属于安诺特的,在帝国内忧外患的时刻,他要用这份力量保护他的王子殿下,让他平安登上王位,成为君临银河的王者。
但是现在这个誓言已经永远无法实现了。他的王子殿下先一步离开了人世,去统治他在彼岸的帝国了。达雷斯有时甚至会可笑地担忧:安诺特在彼岸之世也会遇到像他这样忠诚的臣子吗?会遇到像他这样全心全意爱着他的人吗?
阿尔薇拉向大门走去,途中掠起的风扰乱了烛火。“达雷斯,”她说,“你喜欢安诺特,对吗?”
达雷斯微微睁大眼睛:“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你向安诺特发誓的那个夜晚,我就躲在门外偷听。那时候我年纪太小了,还以为你们在玩什么骑士游戏。后来等我懂得权利之间的纷争后,我认为那是你们偷偷立下的约定。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阿尔薇拉走到礼堂的正中央,“你是爱着他的,对吗?”
达雷斯仰望着棺材后方的塑像,上主正用慈悲的目光凝望他。
“是的。”他回答,“我爱他。”愿上主宽恕这份禁忌的爱吧。他在心中祈祷。愿上主宽恕我未能完成自己的誓愿。请让我在死后能见到安诺特,当面向他道歉,然后再度成为他的骑士,守护他直到永远。
然后他扶着棺材的外沿,俯身亲吻王子冰凉的嘴唇。
如果这是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那么安诺特肯定会睁开双眼死而复生。但它不是。这是残酷的现实。
达雷斯发现自己哭了。自从母亲过世后,他就再没流过眼泪。泪水滴在白色的花朵上,像一滴刚好凝在花瓣上的露珠。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呢?”阿尔薇拉的声音从背后遥远的地方传来。
“葬礼结束后我就回前线。首先得击败温内特公爵,之后……”他停了下来。他本打算消灭叛军后班师回朝,那时安诺特已经和格林华德家的小姐完婚了,宰相也会支持他登基。达雷斯可以在漫长的政治斗争中消灭宰相的力量,为安诺特巩固地位。然而他所效忠的对象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安诺特死后,帝国的第一继承人就是阿尔薇拉。这个小姑娘能够担当重任,成为女王吗?
“达雷斯,你的誓言依然有效吗?”公主问。
“什么?”
“你曾发誓要成为帝国的利剑,为王座的继承人扫平一切障碍,斩杀一切敌人。现在你依然这么决定吗?”阿尔薇拉的声音镇定到可怕,“你想为安诺特复仇吗?”
达雷斯复又望向慈悲的上主。他的誓言还有实现的那一天吗?
“达雷斯,上主从我身边夺走了挚爱的人,然后又夺走了我的哥哥。我已经一无所有,只剩下你了。你会帮我吗?”
“你想做什么呢?”
“我要为死去的人复仇,将夺取他们生命的罪魁祸首送进地狱里。如果你是帝国的利剑,我就做帝国的坚盾。我要守护祖先和兄长留给我的王座,我要成为君临银河的女王。”
达雷斯回过头,公主已经走到门前,离他很遥远了。他一直觉得,阿尔薇拉还是个小女孩,在他的记忆力永远长不大。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坚强了呢?在烛火的映照下,她的背影竟然显得如此高大。
“是的,我的誓言仍然有效。”
阿尔薇拉推开大门,迎着夜风走入星光下。
第九十三章
安诺特王子的葬礼结束之后,达雷斯·贝叶斯少将邀请了数位同僚友人一起去家中小聚。人人都知道他和王子是青梅竹马的挚友,王子过世对他打击很大,想通过和朋友聚会排遣悲伤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无人对此表示异议,如果有,那也仅仅因为是阿尔薇拉公主也同去了。一位年轻的贵族小姐同一群军人混在一起,不论怎样都会惹来非议。不过死去的是公主的兄长,聚会的发起人又是公主视如兄长的达雷斯少将,这又有什么令人惊讶的呢?
“的确没人会觉得奇怪。”阿尔薇拉坐在窗户边,将窗帘拉开小小一条细缝,往外窥探。达雷斯的朋友们陆陆续续进了庄园大门,被尽职尽责的管家引到客厅。阿尔薇拉坐的位置刚好可以看清他们每一个人。
达雷斯站在她身边为她介绍:“那个褐色头发的是拉德露塔中校,‘妮娜公主’号的舰长,同时世袭子爵称号,他的弟弟是高塔能源公司的董事之一,掌握51的股份。”
“那个戴帽子的是莫瑞埃少校,‘惊愕’号舰长,他虽然不是贵族,但他家世代经营奢侈品连锁店,他的堂姐是《不坠之星超光电讯报》的副主编。”
“那个身材微胖的是豪萨尔中校,黑睡莲号舰长,他在学校时是学生会的会长,很有号召力和领导力。”
“那个和管家说话是卡斯珀上校,‘星铁’号舰长,非常可靠,可以推心置腹。”
阿尔薇拉边听边点头,将这些人的相貌和身份牢记在心里。当她踏上战场的时候,这些人将会是她的第一批盟友。她需要属于自己的力量,如果没有部属和盟友,那么她只会是一个傀儡公主,将来还会变成傀儡女王。温内特公爵的反叛对她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危机,但也未尝不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只要以对抗叛军为由,她可以最大限度地调动资源,然后趁此机会将权力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等战争结束,她就有足够的力量去扫荡帝国内部残余的障碍,即使权势滔天的宰相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等天色暗下来,管家走进房间报告客人都已到齐。于是阿尔薇拉在达雷斯绅士的搀扶下来到客厅,同这些年轻的军官们寒暄客套了一番。从众人热情的反应来看,大家对帝国的公主还是有那么点儿好奇心的,其中可能不乏想成为女王陛下女婿的人。阿尔薇拉心想,在必要的时候,婚姻也是一件得力的武器,她不介意和不喜欢的人结婚,反正她喜欢的人已经死了,和谁结婚还不都是一样。
达雷斯挨个向她介绍他的朋友们,虽然早就知晓了他们的身份,阿尔薇拉还是装作头一次见面一样惊喜地和每个人握手,然后问候一下他们不在场的家人,或者询问两句他们得意的功勋,既显得礼貌周到,又隐隐流露出“我对你们很了解,早就准备好和你们见面了”的意思。
有几个人,比如被达雷斯称为“可靠”的卡斯珀上校,在听到阿尔薇拉向他询问学生时代的同窗阿洛伊斯·拉格朗日时便挑了挑眉毛,立刻就明白了公主有意和他们结交的原因。而大多数人则是在晚餐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公主会到臣子的家里参加宴会。
晚餐开始前,阿尔薇拉先带领大家为过世的兄长作了祷告:“愿仁慈的上主收留他的灵魂,在您永远的怀抱里安息。愿宽容的上主原谅他的过错,让他去到您的天国里享乐。愿公正的上主赐他正义的裁决,不错判一个良民,也不放过一个罪人。”
大家跟着她诵悼文,向悲悯的上主祈愿。他们意识到,这哪里是祈祷词,根本就是复仇的挑战书!
阿尔薇拉不会勉强他人和自己结盟,这些人也不值得信任。于是晚餐结束后,她对宾客们说:“晚上的时间还很长,请各位移步到隔壁,尝一尝达雷斯私藏的好酒。当然,如果有哪位先生晚上还有其他事,也可以不来。”有几个人犹豫了一下,但没有人真的扭头离开。阿尔薇拉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来到隔壁的休息室后,管家为他们关上门,隔开内外两个世界。阿尔薇拉找了个靠中央的位置坐下,达雷斯坐在她左手边,其他人则分布在周围。
“想必各位已经猜到我请大家来这里的原由了。”
一阵耳语声扫过休息室。
“真令人惊讶,”说话的是莫瑞埃,“惊愕”号舰长,“殿下是想为过世的安诺特殿下复仇吗?”
“难道我不应该这么做吗?”
“可殿下是自杀。”
“他该要多么穷极无聊才会在婚礼当天往自己脑袋上开洞?这又不好玩。”阿尔薇拉挑起嘴角。
卡斯珀上校说:“殿下,这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您大可以坐在宫殿里,等我们取下温内特公爵的首级献给您。”
“然后呢?公爵死后让格林华德宰相独揽大权?”
“您是帝国的公主,将来就是帝国的女王。”
“这我可不敢确定,”阿尔薇拉摊开手,“被暗杀的人还少吗?”她有意看了卡斯珀上校一眼,后者垂下头,为自己那位被陷害入狱的好友伤感了一会儿。
“况且,”她继续说道,“我无法和格林华德宰相和平相处,我又不喜欢他的‘漂亮’孙女。”
人群发出一阵哄笑。阿尔薇拉觉得这个反应还算不错。
“我不想当谁的提线木偶,相信诸位也不想。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拉德露塔中校说:“不是每个人都抱着对帝国和女王的一腔忠诚热血参军入伍的,我们也有自己的利益要争取。你能许诺我们什么呢?”
“你们要什么呢?”阿尔薇拉张开手掌,又握起来,好像把什么东西握在了掌心,“等我、等你们有了地位,还有什么得不到呢?你们不想升迁吗?不想功成名就吗?如果老老实实按照资历往上爬,能你们荣升上将,也早到了威鲁萨克上将那种年纪了,你们愿意吗?什么最能让军人体现出价值呢?”她顿了顿,“是战争。”
休息室中一时间静了下来,人们交换着掺杂疑虑和激动的眼神,在心里暗暗掂量这位年轻的公主所发下的豪言壮语能在多少程度上达成。
“您想发动战争?”卡斯珀上校问。
“战争从未停止过。”阿尔薇拉回答,“对抗公爵的战争,将来还有对抗宰相的战争,如果有机会,我们还会对抗联邦或者其他敌人。在这些战争中,你们都是先锋,你们能夺得的荣耀和武勋远远超过别人,也就有更多的机会晋升。那些陈腐老朽的家伙会被赶出舞台,接下来就是你们施展才华的天地了!”
有个人鼓起了掌,莫瑞埃少校。“富有煽动力。”他干巴巴地说,“也很诱人。不得不承认我有一瞬间动摇了。但是殿下,你凭什么让我们无条件地跟随、信任你呢?”
“难道除我之外还有别的人值得跟随和信任吗?”
“我们大可以投靠宰相,和他一起建立一个傀儡朝廷。宰相有权有势,在政治场上呼风唤雨几十年,经验老练,他玩弄权术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我们为什么放着强有力的靠山不去投靠,而要来支持一个小女孩呢?”
阿尔薇拉指着他:“因为我很年轻,你也很年轻,但是宰相已经老了。你和他之间有代沟的。”她的潜台词是:“如果我是小女孩,那么在宰相眼里你也不过是个小男孩而已,当他不需要你的时候可以把你一脚踢开,当他用其阴谋诡计的时候你防不胜防,而我不会去那么做。”
有个女主播姐姐的莫瑞埃少校听懂了公主的话外音,但他仍然一脸不信服的样子。“可你甚至没有一点儿自己的力量,你的地位完全依靠他人的支持,这样的地位怎么能长久呢?”
“我有你们。”
“你甚至没有一支只听命于自己的军队。”莫瑞埃少校瞥了一眼达雷斯,“就算是贝叶斯阁下的部队也是属于他的,而不是你。”
“我会有的。”阿尔薇拉自信满满地说,“我将会有一艘飞船,来自新雅典的造船厂,搭载着高端人工智能。她美丽绝伦,冠绝当世,任谁都要拜服在她的脚下。”
“她现在在哪儿呢?”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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