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倒好水后，又拿出高脚杯，“红酒？”

“嗯。”艾莎自然是不能拒绝的，红酒配牛排，多么合理的搭配啊！

灯光穿过米色的灯罩，照亮装修简奢的餐厅，艾莎很少在这样的时间里，以这样纯粹的状态坐着品尝美食。

大多数时候，主菜是充斥在呼吸频率间地欲望，或直白或遮掩的性渴望，所有美食在来回的对话间，在那些无法阻拦的想象里头，更多时候只是正戏开演前的一个配菜，亦或者是中场休息时的一种能量摄入。

而此刻，只是单纯地为了食物本身，对面的女人在用干净的眼神认真注视着她，等着她品尝美食。

仅仅是为了食物，不搀任何杂质。

艾莎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小块，送到嘴边，几乎不需要可以凑过去细闻，香味就已经自动飘了过来。

她的动作干净优雅，连带着手臂的弧度，都契合着那些宫廷剧里的贵族姿态。

在送入的瞬间，舌面被牛油和黄油结合成的香醇汁水温柔包裹，柔嫩的肉不需要多嚼，似乎只是含着，它自个儿也会被碾开一样，还有那似有似无的坚果香、黑椒和蒜香，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在嘴里呈现出了完美的味道。

缓缓咽下后，舌面上还留着香甜的淡淡奶味。

以艾莎的性格，安娜当然不会期待她在吃下去的第一时间就表现出喜欢，能感觉到她在认真品尝，而且是享受的，这一点已经让安娜很欣慰了。

她不再急着要艾莎评价，而是低头，也开始自己的品尝，直到艾莎吃完，她才问。

“怎么样？喜欢吗？”

“非常好，有种我的胃被你准确无误地抓住了的感觉。”艾莎认真地想了想，“我很难形容具体的味道，只知道，我很喜欢…事实上，这么一来，我清楚地知道我糟蹋了多少牛肉。”

牛肉作为健身运动的最好伙伴，也是恢复体力的最佳选择之一，艾莎经常自己下厨做牛排。

虽然艾莎自己在卖场能购入的牛肉和安娜家牧场特供的牛肉，肉质上存在着一定的差距，但是安娜远超于艾莎的厨艺才是最重要的。

通常对火候的把握和各个环节之间的衔接，会直接决定最后的成品，今天柴了，或是太生了，中间少了某种调味…哪怕得到过辛蒂瑞拉的特别指点，艾莎依旧难以保证味道。

安娜笑，为自己无端紧张感到荒唐，也因为艾莎的评价感到开心，“我们就住在对面，你完全可以经常来我这里。”

“不怕麻烦吗？”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刚刚也说过哦，我很享受为别人做料理的感觉。”

“听上去确实诱人。”艾莎婉拒着，“不过谢谢了，毕竟我过去能坚持运动的理由之一，就在于我不懂食物的美味，偶尔这么一次，我还能抵抗，如果成了习惯，大概我以后就没勇气拒绝诱惑了。”

她的理由实在不具备说服力，食欲和性欲，都是人生存的必然产物，自生存的需要再到下一个人生追求，欲望承担着牵拉的角色。

“艾莎，幸福的本质在于为了享受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去享受，你这么说，只会让我担心你。”安娜接着说，“朋友之间，一起吃饭，一起锻炼，而且我们就住对面…能看到你真诚地用朋友这个身份对待我，我很高兴。”

“说真的，正因为和你成为朋友让我收获了很多幸福，所以我总是希望，我也能让你感到幸福。”安娜低下头轻声说着，“可我能感觉到，你在计算着我们的距离。”

那话语，像是抱怨，但艾莎听出来更多的是疑惑。

没有说话，艾莎端起了红酒，杯中红色的酒液顺着她的唇，逐渐减少。

她长得本就有些冷艳，此时皱眉深思，更像是隐怒。

安娜低下头，过了会儿，又小声地说，“首先我为那天偷看了你道歉，但是那时候距离就那么近…我思考过，可还是不太懂，为什么你要对我隐瞒你有女友这件事。”

“女友？”艾莎把红酒放下，仔细想了想，上周安娜推说有事，没有来健身，所以那天，指的是自己请她进来按摩的那天…女友？

“你说的是乐佩？”

安娜安静地点点头，艾莎忍不住更为奇怪，“为什么你觉得她会是我的女友？”

“那天晚上她过来按响你的门铃，第二天离开的时候正好碰到，有过对话。”

“她说她是我女友了？”

“不，她没说什么，她很漂亮，也很亲切，我只是正好看到她脖子上有些红色的…那天她送你回来，你的脖子上也有，我查了一下，那种，叫吻痕对吗？”安娜一双眉蹙起，她说，“我并不歧视，准确来说是没有任何资格歧视同性恋。所以艾莎你没必要忌讳那些的，我会祝福你获得幸福，而不希望成为无形中降低你幸福度的人。”

“如果我们是好朋友的话，不说有多了解对方，但至少不应该是带着防备心的吧？”

朋友…朋友这个词带着这样的魔力吗？

叫人放下戒备，叫人坦诚自我，叫人无条件地期盼着另一个人的幸福？

“安娜，正如我之前就说过的那样，我不反感别人对我有好奇心，如果不好回答，或者是不想回答，我会直接告诉你。”

“而如果我说了的话，那由我说出的每一句，都必然是真实的。就像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我喜欢女人这一点一样，谎言对我来说毫无必要。乐佩和我之间复杂的内容太多了，唯一明确的关系，就是老板和员工。”

艾莎顿了一下，接着说，“如你发现的那样，我们会上床，会进行无关爱情的性交往，这种事同样会发生在我和其他女人之间，我不确定对于你这种单纯的人来说，放纵于肉体和欲望的行为会不会很恐怖，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很多人无法理解、只会觉得荒诞、可怖的世界。”

“与其说是在和你计算距离好疏远你，不如说，我是在计算着你能接受的程度，计算着可以维持这种舒服关系的距离，计算着什么程度的坦诚，才不会吓跑一个难得会对我好奇、会关心我的朋友。”

“安娜，我该怎么让你知道，你已经足够重要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