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皇太后是真的病了,只说想见七弟时……大约也并没有借此给他这长子脸色看的意思。
两方的回禀都一样,说皇太后得的是癔症,时而糊涂时而清醒。清醒时大半时候一语不发地躺着,糊涂时则或哭或笑,会不停地喊七弟的名字,但就算七弟在眼前,她也未必认得。
所以七弟才一直没有向他禀明病情,他是实在被磨得没有任何闲暇了。
连奏章中的字都带着明显的疲惫颤抖。七弟在奏章中告了罪,然后告诉他,太医说是曲家的事给了母后太大的打击,她清醒的时间可能会越来越短,至于以后是会很快死去还是这样疯疯癫癫地活上好些年……这不一定。
谢昭心底忽有一阵搐痛。从小到大,母后总是仪态万千的,就算她仪态万千的样子对他充满了讥嘲,如今听说她要疯疯癫癫地活着,他也仍觉得无助和可怖。
他也有那么一点后悔。这一次,是他做得太绝了,为向朝中表明铲除世家的决心,他甚至没有留人在太后身边以备有需要时向他禀话,太医院中四个最好的御医也都被他带到郢山来了,如果他没有这样……
谢昭叹了口气。一面知道就算并没有这样,也许也不能阻挡这一切的发生,但仍有油然而生的自责在心底盘绕着,让他或多或少地觉得,自己确实是不孝的。
宫人们都不敢出声,一个个低着头,直恨自己不能就地土遁出去。
殿外乌云密布,殿中似乎比外面还要阴沉,烛火在有潮湿的夏风吹进来时一阵乱颤,为这阴沉的大殿添了几许诡异的灵动。
这种凝重,持续了良久。
陈冀江一直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皇帝的神色,见他确如入定了一样,才终于悄没声地溜了出去,把嘴巴比较灵的小诚叫了过来:“去,把这边的事跟阮娘子说说——别说太细,小心惊了她的胎。着重跟她讲,陛下今儿大抵没心思用膳,我们会试着劝陛下去她那儿,她那边的厨房若方便,随时备着点,具体上什么让她拿主意。”
“诺。”小诚一应,利落地就要去。陈冀江挡住他,破天荒地先赏了他点碎银子——小诚立刻加倍意识到这差事不好办。
片刻后的含冰馆中,正吃着一碗摞满酸笋的米粉的雪梨愣住了。
——什么?皇太后得癔症了?那不就是……疯了吗?
天呐!
她一时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只是满心都充满了恐惧感。她怔了半天、小诚在她面前晃了半天手,她才可算回了回神。
小诚点头哈腰地跟她又重复了一遍师父交待的重点:“娘子,师父说了,陛下估计会没心思用膳。您让您这边的小厨房好好备着,小的们试着劝陛下过来用一些,您看行不?”
“……行!行行行!”雪梨惊魂未定地点头答应,实则在小诚告退后好一会儿她才注意到他方才说了什么,赶紧着手准备。
先让上上下下的宫女把鲜亮的衣服都换了——虽然太后是疯了不是薨了,但是这会儿穿得喜庆也不合适,披麻戴孝不至于也素淡点好,不然不是往陛下心上捅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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