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太过愤怒,所以才这么口不择言。
以前是我太天真,什么事情想地很简单,以为我看到的,便是真的了。
他是天师。他也是我的宿仇。可是他若要报仇,要折磨,羞辱我,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拱手让给暗门?天山一别,那夜为什么只派了一个少年送我出去?本该在天山之上的汀兰又是从谁那里得到这个一个时辰前我都不知道的消息?送我出去的巨阕,不是被杀了就是还活着,无论哪种他都该知道我被掳走了,为什么还装作恍然不知?他知我在暗门,叫人口传诗章来寻,为什么又联手竣邺山庄攻打暗门,落井下石?暗门被邺飞白攻破,他顶着面具逼邺飞白交人又图个什么?他千幸万苦要扶植那个新圣女又苦苦寻我做什么?他好不容易把我握在手心,又这样欲擒故纵是为了什么?
我很愤怒,气愤他的反复无常。似乎有情,又似乎只是利用。
说仇恨,他有仇恨,难道我没有?我在暗门,被践踏成登台的娼妓,被下药,被凌辱,在杀与被杀之中盘旋,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院子里为了明天的一口气在总司坛主之间苦苦求存,难道我不能恨吗!
但是为什么,我假装不在乎这一切,不把这一切归结到你头上,依然拉着你个衣袖只要你一句真话,你却皱眉,不语……
一连几天,我沉没寡言,鲜少出门,最多就在院子里发呆。
「你不该老是这么闷着头自己想。」灵动说,伸出手来拉住我的手。
我想我肯定是被你同化了,我苦笑着说,不然我不会如此了。
「若是我的话才不会像你这样想来想去心思那么多,一句话说出来心里绕那么多个弯,多累啊。」灵动笑笑说。
我轻叹一声。
灵动捏捏我的手说:「走,咱们逼问方凝去!她肯定知道什么的。」
方凝?
「恩。」灵动狡黠地眨眨眼睛,「别担心,我给你撑腰,她要不说我们整死她!」
我愣了一愣,忽而笑了,拍拍衣服从院子里站起来,朝方凝的厢房走去。
「……清清……」
什么?
「……没什么,我很喜欢现在的你,很喜欢很喜欢……」
方凝坐在房内擦着她的那口宝剑“锈壳”。知我进来也不起身,依旧痴痴地擦着剑。
我故意咳了咳,她任不看我,只道:“小姐请坐吧。”
“方凝!!”我大声道。
方凝手停了一下,依旧温言道:“小姐,我知道的你想问什么,坐下说吧。”
我微觉意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两个沉默片刻,我冷笑:“非要我问你才说吗?”
方凝还在细细地擦那口“锈壳”,隔了许久才说:“小姐也认识齐埔不是?”
我微微作色。
方凝却不理,仿佛自说自话一般:“当时就是这把剑,一剑刺穿他的心脏,自那以后,无论我怎么擦这剑,都再也擦不干净了。”方凝呵了口气在剑身上,剑身上凝了层薄雾,但很快又散开了,映出方凝迷离的眼睛,“他的血在上面呢,怎么擦都擦不掉。”
我勃然作色,猛一拍桌子呵道:“方凝!”
方凝转过头来,笑了一下:“小姐,我一直在想,若当初我能亲口问他一句,而不是听他人人云亦云,那么我祖传的宝剑就不会被弄脏了。”
方凝在笑,我却觉得,她其实非常悲伤,非常非常悲伤……
方凝继续埋头擦起剑来,许久许久,我静静地看着她擦剑,突然觉得她专注的神情那么美丽与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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