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多数时候,都是制片人领着昂德。
教他认识片场那些机器,同他讲解电影的拍摄流程,严格意义上来说,制片人是领昂德进入这一领域的启蒙者,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制片人询问过昂德,长大了想做什么工作。
“我想当导演。”不满十岁的昂德还是心思单纯的孩子,不懂记仇和碰壁,只一心想扭转母亲对自己的态度,“我想把妈妈拍得最最最好看。”
制片人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他无比尊重昂德的梦想,也不管是不是童言无忌,还是一时兴起,真带着昂德到监视器后头,看影片导演的日常工作,昂德也聪明伶俐,像是天生有这方面的感知,一句提醒解开了导演苦思冥想许久的难题。
导演喜欢昂德,甚至抱他在腿上看拍摄镜头。
自此,昂德在片场又多了一个能说话的人。
只是莫嘉娜还是老样子,对自己这个儿子不亲不疼,候场时就坐在椅子上,大多时候发着呆,偶尔冷冷地看着昂德,指尖夹着香烟,烟雾袅袅飘往上空,扭扭曲曲像是苟延残喘爬行的蛇类。
母子两个,就这么奇怪又平和地把日子过下来了。
昂德十岁那年,莫嘉娜答应了制片人的求婚。
说不上是妥协,可能是一个心如死灰的女人终于看清了现实,身边这个默默无闻付出着的男人,可能才是真正值得托付终生的良配,莫嘉娜辉煌时,他不贪求掠夺,莫嘉娜落魄时,他十年如一日地帮扶照顾。
同甘共苦这个词语。
永远只在后两个字上,世间人大部分很难做到。
世事无常。
就在婚礼的前三天。
这个好好男人,突然离世。
横穿马路时,被高速行驶的货车撞倒,当场身亡。
莫嘉娜听到这个噩耗后,站都站不起来,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天一夜,旁边的矮桌上还摆着未包完的糖果,猩红色的包装纸,铺满了整个桌面,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一滩新鲜的血液。
“都怪我,都怪我。”
莫嘉娜反反复复,只念叨着这一句话。
制片人下班后,本不用过那条马路的,是莫嘉娜心血来潮,打电话给他,指定了街对面的那家点心店,非要他给自己带一块蛋糕,还催促他快些,好回来跟自己一起继续包装婚礼用的糖果。
如果没有打电话,如果没要吃蛋糕,如果没有催促他。
如果,如果,全是如果。
一个如果改变不了结局。
未成的婚礼临时取消,同一批宾客着黑色正装,出席了葬礼。制片人年迈的父母亲从外省赶过来,花白的头发,悲痛欲绝的面孔,老两口也是敦厚和善的人,并没有为难莫嘉娜,却也无法再表现得多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