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绾这才回神。原来清晨时,殿下真与她求亲来着。
她还未细细思量,二婢已开始汇禀府内境况,仿如赶驴上磨。楚绾错愕不及,只得先用心记下,也偶尔从中提问几句。
所幸出身世家,及笄前已学着打理家府,虽将军府不比公主府大,但章法别无二致,再有冬梅带着,一日下来已能抓准脉络。
期间匆忙用过晚膳,直至深夜,与二婢梳理妥帖,先归置了几件要紧之事,她二人才退下。
更深露重,烛泪低垂,静影沉璧。忙碌一夜,楚绾独坐书案前,也无人来催她早歇。
殿下是不敢来见?
啪嗒——
烛芯燃灭,黑暗瞬间笼住纤纤倩影。
如今她俩已是缱绻缠绵,难舍难分。她心中除了殿下,也装不下别人。
但……公主,不该娶一个妓子。
回了厢房,已过三更,李珃且未眠。该是在等她。
一室静默,仅案上一台烛火隐约映照彼此的身影。
影影绰绰,照得人忽近忽远。
“绾绾……”
终是李珃先开了口,伸手欲搭上她的手腕,却忽觉眼前人颇为陌生,不敢轻举妄动。
楚绾手心覆上她半抬的手背,主动亲近,“殿下……”
她虽未言明,李珃观之神色也知她是要拒绝,悬了整夜的心落了下来,却愈加难受,胸闷得慌。
楚绾不答应李珃的提亲,不是情分未到,而是身份悬殊。
倘若李珃是要纳她为妾,合情也合理,她无二话。可公主偏要她作正妻,享王妃尊荣。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殿下若不爱旁人,妃位悬着也不是不可。楚绾不是逼着你娶妃……”是求别逼着她作妃。
楚绾又近身挽上李珃臂弯,柔声道:“妾身甘愿做小。殿下择个日子,即使就说今日,楚绾也与你成亲。”
她这是在以进为退。
李珃执起她的手,眉头紧蹙,忿忿不甘:“你明知,我是要你作妻……”
妻乃明媒正娶,公主之妻为王妃,享妃荣,百年后也与公主同葬;妾则不入族谱,说到底不过通房丫鬟,与奴婢无异。妻妾天差地别,说句不好听的,她若犯了错,妾要杀要剐都听之任之;而王妃,有礼法保护,轻易不可动。
在李珃心中,楚绾永远是当年的楚绾,是她眼中不灭的星辰。与楚绾成婚是多年不敢奢望的,今就差一步,如何能以妾室折辱她。
“能与殿下相守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可别折煞了奴家蒲柳之身。”楚绾不是不知妻妾有别,但仍是坚持。
公主与妓女,该令公主遭多大的耻笑羞辱。即使她们自知清白,即使李珃不介意口舌之争,但这已非李珃自己的事,公主婚事举世瞩目,非同儿戏,王妃若来自青楼,必使天家蒙羞。就算她恬不知耻地答应了,武帝必也不会应允,何必触怒龙颜,再生枝节呢。
只要李珃的心在她这处,她是妻是妾,所得宠爱并无差别。她是妾,至多令公主妃位悬空;但她若成了妻,便使公主陷于笔伐口诛。两害相较,取其轻。
她甘愿作妾,是在替公主着想。李珃如何会看不出。
在大武的二年,使明珠蒙尘,那便抹去这层尘……
李珃终是不肯放弃:“如此……你便换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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