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炳忠看着满脑门官司的朱瞻墡笑着说道:“太子还小,难堪大任,否则陛下也不会把殿下从大宁卫叫回来了。”
“殿下,你说陛下是怎么想的,为何将崇王和稽王带在身边,耳提面命,却把太子留在东宫?”
朱瞻墡说到这个终于恢复了些精神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
罗炳忠一挑眉,疑惑的问道:“哦?愿闻其详。”
朱瞻墡坐直了身子说道:“孤来问你,稽王朱见深可还有一丝可能登大宝之位?”
“陛下皇子有四,按照皇明祖训,稽王殿下并无可能。”
朱瞻墡嘴角勾出了笑意,继续问道:“孤再来问你,当年太祖高皇帝为何建藩?”
罗炳忠不明所以的说道:“宋元臣强主弱,所以建藩,可是这建藩和稽王、崇王扈从南下,有何关系?”
朱瞻墡一敲桌子说道:“你啊,还是得多听多看多学,看事情还是不够通透。”
“陛下将稽王和崇王带在身边,其实就是为了这臣强主弱这四个字啊!”
“你想,自从靖难之役后,大明行藩禁,我朝宗室,已然没有了当初建藩为皇帝藩篱的作用,全都被当成猪给养了,三杨和这王振僭越神器,是不是臣强主弱?”
“陛下带着稽王和崇王,其实就是明白的告诉朝臣们,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大宝之位陛下仍属意太子,这稽王和崇王和孤这个襄王无二,都是藩篱。”
“孤这头的降袭,不过是正好顺了陛下的意。”
“你,明白否?”
罗炳忠认真的理顺了其中的逻辑说道:“殿下的意思是,大宝之位是太子的,稽王和崇王都是藩篱,陛下朱批降袭制,其实是为了选贤与能,再建藩禁。”
“这倒是容易理解。”
“可是这万一,臣是说万一,这再兄弟阋墙,该当如何?”
“崇王和稽王这两位殿下,可是人杰啊。”
罗炳忠是真的瞧不明白,陛下此举岂不是开了历史的倒车?
大明为何要行藩禁?
因为燕府靖难成功,为了防止其他藩王再举旗造反。
而且明显太子略显平庸,崇王和稽王又有才能,这不是埋下了兄弟阋墙的祸根吗?
这可不是罗炳忠的疑惑,也是一些个朝臣的疑惑。
这暗雷到时候炸了,可不亚于皇城根下的王恭厂爆炸,到时候大明又要陷入动荡之中。
朱瞻墡拨动着桌上的地球仪,随便一停,用手点在地球仪上,那里是一片汪洋大海,朱瞻墡笑着说道:“你想得到,陛下想不到吗?”
“封远一点不就行了?把稽王封到地球的那一面去,按着钦天监的说法,这至少得有四万多里路啊,把崇王封到旧港去,这也至少有八千里路。”
“就是想要兄弟阋墙,哪也得有墙。”
“你,明白否?”
罗炳忠恍然大悟,俯首说道:“还是殿下高明。”
朱瞻墡老神在在的说道:“诶,孤哪里是高明,孤就是天天琢磨陛下的心思,不琢磨孤这个至德亲王,明日就得变成乱臣贼子。”
“乞活耳,当初孤未经上奏离开襄王府,按藩禁制,当以谋逆论,陛下宽仁。”
罗炳忠犹豫了下,继续问道:“殿下,臣还有一事不明,陛下在松江府让叶衷行做的买卖,真的是在图钱吗?”
叶衷行放跑了无数的缙绅大户,陛下仅仅是图钱吗?
罗炳忠已经算是处于权力的旋涡中心,但是有些朝政,他依旧是看不懂。
朱瞻墡听闻,脸上露出了笑意说道:“你这就算是问对人了。”
罗炳忠俯首说道:“还请殿下赐教。”
朱瞻墡斟酌了一番说道:“世局常迷乱,国事多艰难。开海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陛下一力开海,为了开海,陛下至今没有官本船商贸,只是在市舶司收商舶税。”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
“陛下为君为父,缙绅不是陛下的子民吗?”
“他们愿意挪地方,放匹夫编户一条生路,陛下自然也会放行,让他们走。而且还给他们留了一些家财,就是保证他们能活下去。”
“他们倘若不愿意给匹夫编户一条生路,陛下就不给他们生路了,江西那帮缙绅,不就是这样,被陛下给逮了去吗?”
“还有啊…”
罗炳忠一愣问道:“还有什么?”
朱瞻墡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诸子百家,大同世界,除了极个别的学说外,其他的大同世界,都有尊卑贵贱。”
“这尊卑贵贱,其实就是肉食者和被朘剥之人。”
“归根到底,这天下总要有人受苦,陛下不想让大明百姓受苦,就只能让海外番夷受苦了。”
“陛下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罗炳忠恍然大悟,心服口服的说道:“殿下高明!”
“殿下!喜事,大喜事!泰安宫又添丁了!”一个门房风一样喊着,大声的说道:“罗庄妃生了!六斤四两的大胖小子!”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朱瞻墡一愣,灵机一动,无比开心的说道:“好,好,好,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快,立刻请宗人府事宁阳侯请旨陛下赐名,还有让满朝文武上贺表,再把天津四夷馆的外番使臣传召京师来,大办特办,告诉西域诸国,罗马帝国后继有人!”
当初陛下纳了埃来娜公主,这个罗马精灵左尹,就是为了宣称权,按照罗马继承法,即便是女子也可以继位。
这还是个皇子,更不在话下。
朱瞻墡的降袭制,算是捅了马蜂窝,这些日子,他头疼的很,这埃来娜公主有了身孕后,便晋了妃嫔,得赐姓罗,封庄妃。
这个孩子出生,大肆操办数月,就撑到陛下回京了。
朱瞻墡也佩服自己的命好,眼瞅着宗亲们、武勋、朝臣们越逼越紧,他都快逼到墙角了。
宗亲们当然不敢拿他如何,但终归给陛下留下个办事不力的影响。
这孩子出生,可谓是解了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