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等雪下的足够大,或者等风变得足够大,如果这两样都没等来,他就只能等天尽快黑下来了。
回头看了眼身后又看了看仍在飘落雪花的头顶,卫燃在滑雪板耗光了从山梁上滑下来的惯性之后在一棵白桦树边上停下来,扶着树干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砰!”
“啪!”
身后的枪声刚刚传进耳朵,卫燃扶着的那棵白桦树树干便炸开了一个掌心大的弹坑。
下意识的缩了下身子,他不得不再次跑了起来,趁着身后刚刚爬上山梁顶的敌人冲下来之前,尽可能的拉开双方之间的距离。
在这近乎没有终点的你追我赶之中,时间也过的愈发缓慢。
卫燃也不得不在眼瞅着就要回到狼槽子沟之前再次调转方向,继续往深山老林里玩了命的钻。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飘落的雪花变大了许多,不久之后,就连裹挟着雪花是以飞舞的狂风也变得猛烈了许多,尤其这风是从背后刮过来的!
不多时,他的身形便被风雪彻底掩盖,他甚至用滑雪杖撑开了身上那件狗皮大袄的下摆,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栓绳的风筝来获取额外的动力!
在这小小的优势加持之下,他在几次调转方向之后,总算将身后的追兵彻底甩开。
只是只是此时,他也已经几乎迷失了方向。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下来,只是尽可能的借着这风雪的掩护,努力朝着狼槽子沟的方向滑行着。
不知不觉间,头顶仍在飘着雪花的天空越来越暗,棉服里的怀炉也渐渐不再释放额外的热量,相应的,卫燃也觉得越来越冷。
解下当初胡八指送给自己的防雪盲眼镜揣进怀里,卫燃左右看了看,踩着滑雪板凑到一棵粗壮的松树边上,收了滑雪板之后小心的钻了进去。
取出抗日大刀一番劈砍扩大了空间,他在将砍下来的枝杈全都铺在脚下之后,立刻脱掉身上的狗皮大袄,取下了背在身后的鬼子背包。
这个救命的包里除了一饭盒冻的梆硬的红烧肉盖浇饭,还有一壶当初在乱坟岗从鬼子的卡车里弄出来的汽油,以及两个鬼子罐头,外加当初给伤员做手术的那把鬼子小刀,乃至一些鬼子糖块和几包香烟,外加半条填充空间不至于让里面的东西晃来晃去的鬼子行军毯。
先往嘴里丢了两颗糖块,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卫燃立刻倒了一杯汽油,小心翼翼的灌进了已经熄灭的怀炉里重新点燃再一次塞进了怀里。
这还没完,他紧接着又扯下一块鬼子行军毯当作围巾包住了大半张脸和脖子,随后重新戴上了厚实的狗皮帽子。
静等片刻,他这才又割下一些布条当作灯芯放在那个还剩下小半碗汽油的鬼子公发铝杯里点燃,随后取下饭盒盖子,装了些积雪架在了上面。
趁着这难得的片刻休息,他也在思考着眼下的处境。
毫无疑问,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狼槽子沟是最佳选择。只是不知道,赵金玉和田小虎有没有活下来,胡八指有没有把消息送到。
可以肯定,他们虽然遭到了包围,却也说明鬼子真的都被吸引过来了。
换言之,游击第一队的营地暂时应该是安全的了,这恐怕是唯一可以确定的好消息。
至少那些物资没有受损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靠在冰凉的树干上,耐心的等着旁边饭盒盖子里的冰雪融化和煮沸,顺便也脱掉了靰鞡鞋,解下裹脚布耐心的烘烤着。
短暂的休息过后,卫燃小口小口的喝完了煮沸之后放在积雪上降温的开水,重新穿好靰鞡鞋,立刻收拾了所有的东西,再次踩上滑雪板继续朝着印象中的狼槽子沟方向前进着。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他踩着滑雪板跑了还不到一个小时,之前帮着他隐匿了行踪的风雪却越来越大,以至于他在翻过一道山梁之后不久,便彻底迷失了方向。
无奈的摇摇头,卫燃咬着牙又走了大半个小时,总算勉强找到了一处背风的角落。
再次选了一棵足够粗壮的松树,他在钻进树窠里之后,重新取出抗日大刀,摸黑将周围多余的枝杈劈砍下来戳在了边缘的积雪里,随后又砍下更多细枝铺在了脚下。
还没等他取出金属本子里的水手袋,他却注意到,远处的林子里,似乎有似有若无的灯光在闪动。
艹!
不会又特么跑进包围圈里了吧?
卫燃心头一惊,连忙收拢武器装备,随后重新踩上了滑雪板仔细的观察着。
很快,他便注意到,那灯光确实存在,但却仅仅只有一个。
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压低了身形,踩着滑雪板小心翼翼的拉近了双方之间的距离,同时也逐渐看清,那是一匹马,一匹马鞍上挂着马灯的马,一匹.黑马!
坏了!
卫燃心头一凉,躲在一棵树的阴影里仔细观察着。
这匹马的身上,挂着不少有的没的东西,那盏油灯能照亮的区域,还有个人影背对着自己,正忙着在三颗紧挨着,呈品字形分布的粗大松树之间搭建庇护所。
稍作犹豫,卫燃借着风雪的掩护,继续小心翼翼的拉近着双方之间的距离。
很快,当他已经凑到那匹他无比熟悉的黑马身体另一侧的时候,他已经确定,这匹马就是当初他让给田小虎的那一匹,尤其那枪袋里,甚至都还插着那支鬼子的骑兵枪。
可再看马另一边仍在忙活的人,卫燃却可以确定,对方绝非田小虎,更不可能是赵金玉,这个人的体型远比他们要壮的多!
稍作犹豫,他悄无声息的将脚上的滑雪板和手里的滑雪杖全都收回金属本子,随后举着盒子炮走过去,在对方警觉的转身之前,顶住了他的后脑勺,掀掉了他的狗皮帽子,露出了藏在这里的一支花口撸子。
“把手举起来”卫燃提醒道。
稍作犹豫,这人缓缓举起了双手,在卫燃的示意下,将身体转了过来。
扫了眼对方满脸结冰的胡子,卫燃先拿走了对方的盒子炮,随后又从他的九龙带和身体之间的夹缝里抽走了第二支花口撸子。
最后在他的后腰处摸了摸,已经转到他身后的卫燃这才说道,“靴子或者袖口的匕首拿出来吧。”
稍作犹豫,这人袖口一甩,一把鬼子的刺刀便飞出来,戳在了脚边被踩实的积雪里。
“靴子里没有青子”这大胡子重新举着双手说道。
“马是哪来的?”卫燃后退了一步,将身体躲在一颗粗大的松树后面问道。
“捡来的”
“哪捡的?”
“逃难的抗联丢下的”
“逃难的抗联战士呢?”
“死了,被枪打死了。”
“死在哪了?”
“死在林子里了”
“能找着吗?”
“找不到,风大雪大,迷线滑偏了。”
“马上那些东西哪来的?”
“也是抗联的人丢的”
“你没说实话”
“字字都是实话”
背对着卫燃的大胡子说道,“天下绿林是一家,上排琴要是不嫌晦,不如坐下来盘盘道,保不齐就是亲人呢。”
“行啊”
卫燃话虽如此,却并没有收起枪,“搭你的窝棚吧,这天寒地冻,我就不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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