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施君向前两步,高挑的身影几乎淹没了郑清的视线,她低着头,并未接过瓶子,打量着瓶子里翻滚的珍珠色雾气:“即便是天网,也有疏漏的可能……就像司汤达大叔每天都在百草园里除虫,却还是免不了有蟑螂出没一样,在真正调查之前,你不能排除任何可能。”…。。
在说话的时候,她又一次想起了若愚老人的例子,然后不自觉的使用了一下。这让回过神的女巫心底有些不悦。
“——你打算怎么处理它?交给外面那些护卫吗?”她指了指窗外栅栏,郑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满园春色,却没看到一个人影。
但这并不影响他理解女巫的意思。
“你发现了?”
他表情有些窘迫,却又带着一丝隐晦的、小男生式的高兴——毕竟不是每一个学生都能享受到学校派遣护卫的待遇,甚至教授们都没有。
“像黑夜里的灯火虫一样醒目。”
青丘公馆的主人感觉男生的反应很有趣,给她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眉眼弯弯笑道:“一共五人,一支标准的猎队,有高阶注册,也有中阶注册,都是精英……他们似乎也没有在我面前遮掩行踪的想法。我相信他们会很高兴帮你调查这只婴灵来历的。”
对此,郑清同样毫不怀疑。
“你觉得呢?”
他盘着手中的尖底玻璃瓶,感受着瓶身上那层薄薄的黄符,以及符纸上蜿蜒流淌着的纤细魔力,很自觉的征求面前这位大巫师的意见:“我该交给他们吗?”
对于男巫的反问,女巫并未直接回答。
“这恰好是我今天找你来的原因。”
她收敛笑容,认真的看向郑清:“我相信经过周六那件事,你对自身的定位应该有一个全新认识。不提你现在已经有四个孩子了——”
郑清被这个数字打了个猝不及防。
脸上露出一丝纠结。
但女巫并未给他更多思考时间:
“——还有两个月,你就要从学校毕业了,不要再把自己当成普通学生,也不要再用学生的思维去处理这些事情。我相信你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了。”
她指了指郑清手中的尖底玻璃瓶,语气渐渐严厉起来:“你现在就像一条已经蜕过三次皮的成熟体火龙,浑身长满坚硬的鳞甲与荆棘般锐利的尖刺,却试图用雏龙的嫩皮包裹住自己,然后向别人宣称你是一个还没孵化的蛋——这种心态很危险,它会让你对形势做出误判——就像托马斯那件事,从学生的角度看,你没有一点儿错,但站在助教甚至更高位置来看,你的应对相当糟糕。当你面对类似难题时,你放弃了承担责任,而是选择当一个缩在蛋里的雏龙。或者让我更直白的问你,你对被绑架这件事,是无畏,还是无所谓?”
郑清攥住那个瓶子,默然无语。
扪心自问,即便躺在那座冰冷的试验台上,他也没有对托马斯或近在咫尺的尼基塔产生多少真正的畏惧之情。
支撑他这种‘无所谓’心态的,是三有书屋的先生,是灵魂深处的禁咒,甚至还有去过一趟空白之地的无畏。
剥去层层外壳,还有多少是他自己的?
苏施君把手放在男生肩头:“——学校里,还有学校外面,很多人愿意看着你这样随波逐流,但我不同,从你跟我气机交感的那晚开始,我们的命运就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我不奢望你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我希望你真正把握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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