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有很严重的鼻炎故而不能闻一些气味,但凡贴身伺候的都要泡此浴。
听了张公公这个解释,楚郢只能宽衣解带了,只是挑着嘴角斜眼看向张公公,“皇上该让太医好好调理才是,难道来一个人便泡一次药浴么。”
张公公并不答话,只挂着一个标准笑脸看着楚郢。
楚郢也不再多问,自己进宫可是有很多事要做的,想着,楚郢已踏进了木桶中。
被药浴浸过全身,楚郢便舒服的靠着木桶壁,将胳膊搭在木桶边缘。
这木桶中放的也不知是哪些药材,泡着竟使人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好似身子都已翩飞起来一般。
那张公公见楚郢这般享受,一直挂起的笑脸,渐渐收敛了起来,紧接着,眸中竟起了一丝杀意。
而木桶中的楚郢却不知什么时候已昏睡了过去。
楚郢不是没有防备,虽然成叔说皇上与爹不合,此番召自己进宫,怕也有些威胁爹的意味。
只是楚郢怎么也想不到,皇上真的敢对自己下手,谁会威胁一个人,在目的还没达成就撕票的?
不过显然,这么想是误会了皇上。
张公公确定人昏睡了过去,杀意顿起的眸子里,渐渐的含着惋惜,“三公子,对不住了,老奴一会儿就下去陪您。”
那张公公话才一说完,一个小太监便将一碗黑乎乎的药端了过来。
小太监捏开楚郢的嘴,正欲给他喝下,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
张公公扭头一看,忙噗通跪倒在地,惊诧道:“皇上。”
来人着了一件灰色常服,目光穿过张公公等所有外人,直直的看向靠在木桶边缘似乎还睡的极好的楚郢。
他不理众人,只一步步的朝楚郢走去,只是,不过区区几步路,他却觉的隔了几千里一般。
待走至楚郢面前时,他那双漂亮的如湛蓝深海的杏仁眼里笼罩了一层相见不如怀念的薄雾。
“你来了。”
☆、迷雾
再次睁眼,楚郢本想唤一声张公公,却被面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楚郢在原地走了走,确定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座无人行至的深山老林时,一向不羁的他,这才严阵以待起来。
难道皇上将自己召进宫,就是为了把自己丢在这儿自生自灭不成?
想着,楚郢那双时时刻刻都泛着笑意的眼里露出了莫名且愤怒的神色。
但想想又觉的说不通,皇上把自己召到身边是因为忌惮爹,这样对自己,就不怕爹翻脸么。
爹是先皇亲命的辅政大臣,不仅如此,手中还握着兵符,自己的两位兄长又是大将军,手下全是精兵,而边防手握七十万大军的骠骑大将军周武都是爹的徒弟,爹不可谓是权倾朝野,连亲王等见了他都要问安。
所以,皇上忌惮爹,楚郢还是能理解,只是理解不代表赞同以自己为质啊。
现下,将自己放到这样的地方,皇上打算彻底与爹撕破脸了么?
自恢复记忆回到家中来,楚郢这还是第一次分析朝中局势,只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环境下。
正想着去找出口离开,突然,一声凄厉慌乱的呼救声打断了楚郢。
而楚郢竟想也不想的立马朝那呼救声传过来的方向而去,好似有什么力量在牵引他一般。
那声音源源不断,一直延续到山谷的尽头,楚郢跑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目的地。
正当自己停下来喘气时,周围茂密的林子上空却突然笼罩了一层浓雾,将面前的事物悉数遮住。
楚郢眉目深锁,戒备的看着四周,但除了这不知从哪儿吹过来的浓雾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楚郢正放下戒备,耳里却听到了说话声,且好像就在前方。
楚郢侧身聚目,下意识的抬起手往那雾中挥了挥,没想到那雾被他轻轻抬手一挥竟真的在眼前散了开来,令他的视野一下子明了。
可当面前的景象出现时,楚郢的呼吸不免一窒。
面前既不是什么仇敌也不是什么残狼虎豹,简单的说还是一幅极其温馨的画面。
只是,眼前突然出现一座深不见底的山崖,以及崖边大石旁还依偎的坐着两个小男孩。
这画面,平地而起,怎样都有些诡异。
楚郢一身的防备都凝聚了起来,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可他却听见了那看着极远处的二人的对话声。
“谢谢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拼命拉住我,我就摔成一滩烂泥了。”说这话的孩子约莫七八岁,眉目生的很俊,穿着一件墨色锦缎袍服,瞧着十分华贵。
“我就只是拉你一把。”回答的是另一个男孩儿。
这个孩子看上去比那墨衣男孩儿还要小些,约莫只有六岁,着了一件十分素朴的灰色长衫,但他的面容却生的极为漂亮,尤其是那双杏仁眼,亮晶晶的,仿佛会说话一般。
“什么叫只是拉了我一把,要不是你拼了命的拉住我,我就掉下去了。”
那墨衣男孩儿呼着气后怕的说着,然后一把拉过那灰衫男孩儿的右臂,将他的袖管撸了上去。
果不其然,由于大力的摩擦,右臂外侧已磨掉了一层皮,一片模糊的鲜红。
有的地方还渗出了血,那血正顺着手臂往下流,滴落在手腕上那颗豌豆般大小的红痣上。
那血珠挂在那颗红痣上,娇艳而刺目,令墨衣男孩儿心疼的大嚷道:“哎呀,怎么流那么多血,你怎么不说啊?”
墨衣男孩儿一面嚷着一面忙把自己的衣摆撕扯一块下来,在那流着血的手臂上仔细温热的擦拭着,最后掏出怀里常备的伤药轻轻的涂了上去,并不时的哈着气给他吹着。
整个过程,那灰衫男孩儿都只是呆愣着任由他动作,那目光里夹着的分明是不可置信。
待全部弄好时,那墨衣男孩儿才展开了一直皱着的小眉头,咧开嘴笑了起来。
那灰衫男孩儿见他笑的如阳光般明媚,一直阴郁的眸子也不由得明亮起来,“谢谢。”
墨衣男孩儿失笑道:“你救了我,怎么还跟我说谢谢。”
“就是谢谢。”灰衫男孩儿诚恳的说道。
“哈哈,你还真有趣,反正你记住,你救了我,我会记得你一辈子,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你会一直记得我?”那灰衫男孩儿问道,眼里的情绪好似很激动亦或是很开心。
不过,墨衣男孩儿并没有注意这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当然了,不过这里这么陡峭,你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你家里人呢?”
灰衫男孩儿好不容易明亮的眼眸在听到这句话时一瞬间又沉了下来,表情很阴郁,“他们就在附近,我出来给他们找点东西。”
“找东西?你这么小小的一团在这片山里能找什么东西?”墨衣男孩儿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问道。
“找药。”
墨衣男孩儿一听,眉头皱了起来,见那灰衫男孩儿深秋了还只穿了件单薄的灰色衫子,站在崖边好像只要刮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似的,便觉的他家境可能不好。
于是,那墨衣男孩儿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一把抓住他瘦的没有任何肉感的小手,一脸的温柔,“你这样子别找了,我的随从就在不远处,你要什么药,我让他们给你找来。”
“不用麻烦了,我能找到的。”
“你这样子,得多吃肉少做事,瞧你瘦成什么样了。”
那灰衫男孩儿愣愣的听他说着这带着责备却又满是怜惜的话,心中不知在想什么,只是默默的垂下了头。
墨衣男孩儿见他垂头不语,便有些着急,“干脆把你父母带到我家去吧,你要是不介意,不如以后跟我在一起如何?”
这时的阳光十分的好,从山崖的另一头打过来正好照在了墨衣男孩儿那一张俊脸上。
微微挑起的嘴角,真诚的邀请,以及眼中不经意露出的温柔,都让他整个人变的非常的美好。
灰衫男孩儿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竟下意识的紧紧的反握住了他的手。
瞧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墨衣男孩儿朗声一笑,“你这样子就是答应我了?”
那灰衫男孩儿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尽是不舍,“谢谢你,但我不能跟你去。”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需要的话我是可以帮你的。”那墨衣男孩儿唯恐伤了他的自尊心,忙小心翼翼的说道。
灰衫男孩儿不语,只是艰难的摇了摇头,柔弱的样子惹得墨衣男孩儿一阵心疼。
“你放心吧,你跟我在一起后,我会对你很好的。”
那墨衣男孩儿承诺着,全然不觉那句‘在一起’有什么不妥,诚然,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对面前这个瘦弱的男孩儿好。
灰衫男孩儿的眼中慢慢的泛起了泪花,握着他的手更加紧了紧,“这片山不安全,你以后不要来了。”
“这山唤作渊古山,是恒山郡风景最好的地方,适合狩猎,我也不是第一次来,怎会不安全。”
灰衫男孩儿不答,只不住的摇头,“真的不安全,记住以后别来了。”
“我看不安全的是你,你这么经常在这山里窜,保不准哪天就被人当成了动物给射了去。”那墨衣男孩儿没好气的说道。
一阵风袭来,他竟真的怕他被吹走一般,下意识的将他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灰衫男孩儿轻咬了咬嘴皮,抬头看着他,稚嫩的脸上突然充满了希望,“你是第一个跟我说那么多话的人,可不可以不要忘记我,我有名字,我叫…”
空中传来一声猫头鹰的啼叫,打断了灰衫男孩儿的话。
看见那猫头鹰,灰衫男孩儿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漂亮的脸蛋也霎时阴郁不已。
只是那墨衣男孩儿抬头看那猫头鹰去了,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
“怎么会有猫头鹰?”
“我要回去了。”他急切的说道,满是不舍,却不给墨衣男孩儿反应的机会,立马抽了手转身就跑。
墨衣男孩儿一愣,待反应过来时忙在他身后大嚷道:“我明天还来,就这个时辰在这里见,不见不散喔。”
那灰衫男孩儿跑的实在是快,不过一会儿便没了踪影,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见。
楚郢在远处看着,戒备早已放下,只是听完他们的对话后,看着那墨衣男孩儿,心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楚郢正兀自思索着,却见方才那个灰衫男孩儿走了回来。
令楚郢奇怪的是,不过片刻功夫,这灰衫男孩儿却换了一身漂亮的衣装。
他的脸色和眼眸已全然没有方才的阴郁,眼里甚至还带了些笑意,只是那笑,看着却有些戏谑的意味。
楚郢还来不及感叹这人的变化怎会这样迅速时,便听到了那墨衣男孩儿惊讶且欣喜的声音。
“你这是在变戏法么,怎么回来了?方才我还以为你家境不好,现下看来,你只是闹着玩儿呐,这个性跟我像。”
“你是什么人呢?”那灰衫男孩儿换了件衣服回来,整个人看着精神了许多,连说话的声音都不似刚才那般怯怯弱弱的,而是带着一些精明的意味,简直判若两人。
墨衣男孩儿笑了笑,走近他,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你又是什么人,刚才跑那么急,难道就是去换衣装?”
那灰衫男孩儿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衣服,眼眸轻转,“刚才失礼了,既要走,该好好道别才是。”
他笑起来十分的张扬,虽然脸庞还那么稚嫩,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张扬,这与方才的怯懦全然不同。
那张扬的笑容使得墨衣男孩儿盯着他的眼神一瞬间变的五光十色起来,“你笑起来真好看。”
灰衫男孩儿低头浅笑,周身像笼罩了一层金光一般,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时,楚郢的脑子突然晕乎起来,身子一软,不由的跪倒在地,耳朵里头嗡嗡作响,再听不见什么声音。
只能勉力的抬头,却看见那灰衫男孩儿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玉觿。
而那玉觿正面的上端还刻着一个‘离’字。
墨衣男孩儿看着他的眼里全是欣赏和喜爱,接过那枚玉觹宝贝的握在手里。
待不适感消失,楚郢抬眼去看时,那墨衣男孩儿也正朝自己这个方向看来。
方才那种莫名的熟悉感突然又从身体里冒了出来,楚郢不由的仔细打量着那墨衣男孩儿的眉眼,紧接着惊讶的睁大了自己的瞳孔。
因为,楚郢发现,这个孩子与自己孩童时长的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些,抱歉啊,不过具体没什么影响,只是一些小细节改了改
☆、好奇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些,抱歉啊,不过具体没什么影响,只是一些小细节改了改
身子控制不住的向下倒去,面前的景象突然黑的看不清任何事物,楚郢背脊一阵发凉,却顿觉自己的脸十分的痛,且耳边响起一声又一声急切的呼唤。
楚郢吃痛,双臂猛地向前乱搅,却好像打在了什么东西上,而后便听见一个声音,“醒了醒了,楚大人醒了。”
楚郢疑惑半晌,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原来是做梦,可当楚郢正要回想那梦中景象时,脑子却已一片空白。
圆子见楚郢醒了过来,开心的连鼻子上的鼻血都没去擦拭,“楚大人,您终于醒了。”
楚郢疑惑的看了看四周,自己不是在跑药浴么,怎会突然躺在床上了,“你是谁?”
“楚大人,奴才是张公公跟前儿的,唤作圆子。”
“圆子?”楚郢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脸和身材果然生的十分的浑圆,倒与这名字很是贴切。
“这里是哪儿?”楚郢又问,慢慢的将身子撑了起来。
“楚大人,这是皇宫您的住处,您泡了药浴后便一直昏迷不醒,太医都来瞧了几回了。”那圆子一面说着一面撸着袖子囫囵的擦着被楚郢方才一挥手臂打出来的鼻血。
楚郢有些疑惑,好好的自己怎会泡个药浴就昏迷不醒了,“我昏迷多久了?”
“两个时辰了。”
楚郢一看,果然,他入宫的时候才傍晚,现在,天已黑的只有一钩残照挂在上空。
楚郢的脸上带了怒气,他的身子一向很好,又有内功护体,但泡个药浴却能致使自己昏迷,这说明那药浴绝对有问题。
“我为何会昏迷?”
圆子听楚郢带着怒意的质问,忙不迭的开口,“那药浴里的药材都不是寻常见的,且分量极重,太医说,您的身子可能排斥那些药,所以才抵受不住。”
圆子正解释着,张公公已疾步走来,“楚大人,您可吓死老奴了,都怪老奴没有提前了解下您的身体状况,让您担了这么大的风险,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奴我可怎么向皇上和丞相大人交代啊。”
楚郢嘴角一抽,用得着这么老泪纵横么,瞧他现在一副着急的表情,好像怕自己升天了似的。
“公公放心,楚郢身子一向很好,不会泡个澡就丢了命的。”
楚郢话中之意张公公听的出来,但也不道破,只尽职的解释,“那药是皇上请民间的方士抓的,听说体质不适者用了会使人昏迷且产生错觉,只是那药用了几年也在不少人身上用过,都无任何不适,老奴也就大意了,还好楚大人洪福齐天啊。”
楚郢听张公公一脸歉意的说着,面上无不喜,只是心里有些奇怪,自己的身子什么时候这么不济了。
想着,楚郢嘴角一挑,眼眸里复又含了笑意,“小事一桩,是楚郢自身的问题,公公不必介怀。”
那张公公听了,对楚郢弯了下腰,“谢楚大人。”
楚郢实实在在的接了这一礼,现下自己已进了宫,倒是很想看看那位皇上到底意欲何为?
“张公公,我何时能见皇上?”楚郢问道,他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那位皇上了。
“今儿怕是不行了,天色暗了,皇上处理政务累了一天,明日自会召见楚大人,今日就请楚大人也好生歇息歇息,奴才让圆子留下来伺候您,您看如何?”
楚郢一笑,转过头无所谓的摊摊手,“也好,我也该好好想想日后怎么伺候皇上才是。”
张公公一愣,不清楚楚郢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