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您是否休息一会儿再进去?”
“不了,扶我一下。”
盛誉晖闭着眼睛略微缓了缓,借着eason的支撑站起来,他还没有迈开步子便听到楼上碗碟落地的声音,寻着来源他把目光停在李泽卧室的窗户上。
“叫厨房再准备一份晚餐带上来。”
“是的,boss。”
盛誉晖从来都是极尽逞能,他慢慢扶着楼梯挪到李泽的卧室门口,额间已经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眼前更是金星乱冒昏眩的厉害,他扶着门边顿了顿缓下胸口绵密的痛楚喘匀呼吸,这才示意何伯拿钥匙开门。
房门刚刚打开,映入他眼帘的便是满地的狼藉,地板上玻璃碎片还没来得及打扫完毕,李泽衣衫凌乱,脸色苍白,目光略微涣散抱膝坐在床上,神色木然看着轻扫碎片的佣人,他听到开门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盛誉晖那张阴魂不散的脸由远及近。
“你终于舍得见我?”
“你想做什么?”
“看不出么?绝食!”
李泽嫣然一笑,凄楚又绝决,干裂的唇瓣有血珠溢出,莫名生出一抹绝望,盛誉晖原本虚晃的身子越发摇摇欲坠。
“阿泽,你又拿幼稚当武器。”
“盛誉晖,除了软禁我你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能啊,你想不想试一试?”
盛誉晖脸色青白,明明是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只是那嘴角冷酷的笑意却硬生生让人忽略了这些表象,李泽眼底浓浓的恨意灼得他头脑越发眩晕。
“有本事你便杀了我!”
“我如何舍得?”
“你这个魔鬼!”
“我听说,你三天都不吃不喝了?怎么?是还惦记着老情人食不下咽吗?”
“阿灏就是好过你千万倍,你无论如何都及不上他!即便你再软禁我,我也不会如你的意!”
“可惜的是,他不爱你了,他不要你了,他有了别人,你还学做什么贞节烈女?”
李泽就像是疯了一样爬起来直扑着盛誉晖过来,阿ken眼疾手快将人拦下,盛誉晖晃着身子感觉眼前天旋地转。
“盛誉晖!我要杀了你!”
“哼!是凭借你如今手无缚鸡之力么?”
盛誉晖冷哼一声,他不再拒绝eason搀扶,慢吞吞移步至沙发旁边坐下轻轻呼吸,希望减缓手脚无力的空茫感。
“我坐在这里,把重新做好的饭菜吃完我便不为难你。”
“你为难我还算少吗?”
“那就更不差这一次了。”
盛誉晖闲闲地靠在沙发里示意佣人将饭菜送过去,眼见着小桌子刚刚支好,李泽一挥手便将碗碟扫至地上。
“我凭什么要如你意?”
“阿泽,你又不乖,你说你总是不吃饭这要怎么办才好呢?”
“盛誉晖,你怎么不去死?”
“放心,总有一天会如你意的,不急。”
盛誉晖一手搭着上腹轻轻咳了咳,他身形消瘦,脸色灰白,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不知为何却看得李泽瞬间心乱如麻,盛誉晖咳完嗓音更是沙哑,略微偏过头去吩咐eason。
“eason,帮他打营养针。”
“是,boss。”
eason冷着脸看不出情绪但依旧对盛誉晖的话言听计从,他麻利的从药箱里面取出配好的药液,拿出输液器消毒,排空气,守在床边的阿ken适时出手,丝毫不费力气便将李泽压制住。
“盛誉晖,你混蛋!”
“阿泽,是你不听话在先。”
eason动作麻利迅速,准确的将针头刺入李泽的手臂静脉,固定好针翼和软管,默不作声地转身去收拾药箱,阿ken轻轻放手在床边负手而立,他不过刚刚站定,李泽便迅速地抬手扯掉了手臂上的针头一甩手扔在地板上,鼻间喷出的气息紊乱又愤怒,他目眦欲裂狠狠盯着盛誉晖看了半晌,随后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声,殷红的血迹顺着嘴角流出,他满不在乎的抬手轻轻一抹。
众人均是心惊,盛誉晖骤然支起身子,呼吸急促绵长,声音颤抖慌乱。
“eason!”
“boss,您别着急,之前凯伦医生与我说过,泽少爷不按时服药导致肺部起了炎症,咳出血是因为咽部毛细血管破裂。”
“换药,帮他重新输液。”
“是,boss。”
盛誉晖略略松了口气,但被上腹顷刻间反噬的痛楚激得弯下腰,冷汗溢满全身,他拿手掌慢慢摸向痛处,狠了狠心用掌根施力按压,喉间瞬间涌上一股热流。
eason又一次固定好针头,但这次腰还没有直起来,李泽便又将针扯了出来,他目光中的怨毒之意明显,盯着坐在沙发里略微垂着头的盛誉晖。
“我死了又与你何干?!”
这一次盛誉晖没再说话,他的脸色苍白又阴沉,一只手扣着沙发边缘,手指一上一下的随意点着,eason无奈又拆开了新的输液器,然而这次情况依旧,房间里整个气压低得让在场的人都感觉呼吸闷滞的厉害。
“阿ken,去拿约束带进来。”
“盛誉晖!你敢!”
盛誉晖下了命令便不再多说一个字,他动了动身子,努力咽下一遍又一遍泛上来的血腥气,浑身上下都已经疼得麻木,此刻根本分不清哪里更痛一些。
李泽被捆在床上终于动弹不得,他两只手紧握成拳愤怒的抖动差点将又扎进去的针抖得错了位,以前他无论做多么过分的事情,盛誉晖都不曾这样蛮横对待他,顶多是自己亲自动手,心情不是很坏的时候甚至还会和颜悦色的劝说他,从未如现在这样逼人太甚。
“何伯你听着,从今天开始,泽少爷只要一天不吃饭不吃药,你便告知凯伦,帮他输液治疗,等他什么时候不反抗了,再为他松绑。”
盛誉晖扶着沙发扶手慢慢的起身,他眼前忽明忽暗,隔着一段距离看李泽只看得清一个模糊的轮廓,连他的声音都飘忽着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盛誉晖,你不得好死!”
他嘴角斜斜的向上扯了扯,缓缓站直身体,凭着刚刚进门的记忆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他才不是不得好死。
他早已经是地狱里面爬出来的魔鬼!
李泽被束缚在床上动弹不得,咬牙切齿对着盛誉晖的背影疯狂嘶吼,那人却犹如带了屏蔽器径自往外走。
门板轰然关上,盛誉晖扶着墙壁无声呕出几口血,他朦胧恍惚间听到周围人的惊呼声,来不及嘱咐他们小声一点便软软倒下。
一门之隔,李泽木然躺在床上,头顶的点滴顺着透明滴管输进他体内,冰凉刺痛,他似乎听见门口慌乱的脚步声,还有佣人的惊呼声,还未思索人便昏昏然睡过去。
盛誉晖胃部再次出血,刀口遭到蛮横按压部分撕裂,eason终于抓狂,将人推出手术室以后便当着所有医护人员下了禁止令,即使遇到天崩地裂,即使刀剑架在了脖子上,谁要是敢放无关人等接近盛誉晖,他一定让那人在整个医疗界混不下去。
eason体力严重透支,已经做不到亲力亲为,又抽调了一批靠得住的人员坚守,自己在盛誉晖专属病房外的沙发中补眠休息,定时让护士叫醒他为盛誉晖做检查,列药单,他在每次的用药中都额外加了镇静剂,以换取他静心休养自我修复的时间。
李泽仍旧绝食不配合治疗,整日输液维持体征,人又很快瘦了一圈,几乎成了一心求死得过且过,与除却呼吸之外的行尸走肉几乎没有差别。
阿ken仍旧不遗余力的嘲笑他,言辞尖锐刻薄,双臂抱胸居高临下。
“懦夫!”
“滚出去!”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
“滚出去!”
“真替boss不值!”
“你又有什么资格评价我!”
“也对,与你这样懦弱无能的人多言,我自己都觉得羞辱!”
阿ken一身紧致黑衣,面无表情立在床头,冷冷的瞥了李泽一眼转身拉开窗帘,柔和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木质地板上闪着粼粼的亮色。
“你自己都不留尊严给自己,如何配得上留在boss身边,又如何担得起他不要命的付出!”
李泽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他以后一定会后悔哒,他简直就是悔不当初,丧权辱国,割地赔款,被我们盛总吃得shishi哒。
矮油,好羞射呢!
chapter36终于决定放手
盛誉晖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睡了大约一周的时间,eason休息到位,终于又开始生龙活虎地游走于顶层病区,他仍旧对除了医护人员以外的所有人没有好脸色,就算是bill和ike临走辞行都被他拦在顶层以下,这洋人医生平日不发火,但真的动怒便是连天王老子的命令都敢违抗。
他对照病例和仪器抄写数据,对于盛誉晖的怒视丝毫不在意,时不时偏头对旁边的人嘱咐几句,添加减少或者是更换药剂,一丝不苟,检查完毕以后只躬身对盛誉晖行礼便欲打算退出。
“eason!”
“boss还有何吩咐?”
“不敢当!”
“boss说笑。”
“你做的极好!”
多日的静养终究是起了效果,盛誉晖撑着床沿慢慢起身,轻咳声依旧不断,周身怒意滋生。
“boss请息怒,您如今最好不要动气,这么多医护人员夜以继日不休息也真心不容易。”
“滚!”
“等您身体康复我会自动滚去训练基地,没有您的命令我一定不会回来。”
eason从始至终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进出有度,盛誉晖深知他这样自作主张是为他着想,但对于自己越发颓败的身体逐渐没了耐心,他一挥手扫去床头柜上的托盘药品,抚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冷汗涔涔。
许是阿ken每日的冷嘲热讽起了作用,几日后李泽开始少许进食,主动要求吃药配合治疗,心情好的时候会去后院晒太阳,有时帮着花匠修剪小花园。
他仍旧不见盛誉晖的身影,连带bill和ike也一同消失,山庄各个角落分布着膀大腰圆的保镖和让人无处遁形的摄像头,李泽每次见到的时候仍旧会有遏制不住的怒意上涌。
盛誉晖是在他恢复饮食一个月以后回到山庄,那时正值春末夏初,海风依旧夹杂着些许潮湿阴冷,他穿着薄薄的羊毛衫坐在花园中的一角,捧着花卉养殖技术的书细细品读。盛誉晖被一群人拥着下车,何伯在他耳边低语一阵,他径自穿过门厅去了后院。
李泽正放下书与花匠探讨养花技术,他一抬头便看到盛誉晖在台阶上迎风而立,那人越发的形销骨立,身上裹着黑色的风衣,里面套着厚实的羊绒衫,围巾被拉得松松垮垮,随意散在肩颈处,风吹过,长长的尾端扫过他肩头,遮住他半张脸,李泽几乎生出他即将乘风归去的错觉。
昨天佣人不小心说漏了嘴,李泽才得知盛誉晖自回到纽约便一直病着住在医院,再多问一句什么病佣人便被何伯喝退,今早上便再没见那人的身影,他如今看到盛誉晖风一吹便要散去的身形,不由得呼吸闷滞,胸间抽痛。
盛誉晖掩唇低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我在书房等你。”
李泽慢吞吞收了书交给佣人,又看着花匠舒展完花间碎土,放上新鲜土壤,这才晃晃悠悠进屋上楼。
还未进门,李泽便听见书房中接连不断的咳嗽,他抬手揉了揉莫名其妙发痛的前胸,顿了半晌没再听见咳嗽声才推门进去,盛誉晖坐在书桌后,放下手中的水杯轻轻抬眼看了看他。
“找我什么事?”
“身体都好了?”
“拖盛总的福。”
“想离开么?”
盛誉晖没有呛声回应,又拿过被子轻轻抿了口水借机压制再次翻涌上来的咳意,他轻飘飘的甩出一句问话,李泽傻傻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是不曾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想离开我么?”
“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么?”
“对。”
“没有人阻拦,没有人跟踪,也没有人对你通风报信么?”
“对。”
“你能做到从此不打扰我?”
“如果这是你的意愿。”
“你何时有了人性?”
李泽挑起嘴角轻轻冷笑,他再也不愿意相信盛誉晖的承诺,这人出尔反尔,卑鄙无耻已经深入骨髓。
“这是李氏的股权转让书,我已经签字,你签字便可以生效。”
“物归原主还是又耍阴谋诡计?”
“随你想便是。”
盛誉晖将手边的文件推过来,李泽捧在手中细细阅读,没有作假,也不曾发现漏洞陷阱,是实实在在的无偿转让有效股权。
“你若不还,我也打算有一天悉数夺回来!”
“省了你劳心费力。”
“盛总美意却之不恭。”
李泽拿了书桌上的签字笔,洋洋洒洒写下自己的名字,抬眼间瞥见盛誉晖指骨栉比的手背,浮肿瘀紫俱是针眼,手腕细瘦,腕骨凸出,他心口又是一阵冰凉刺痛,目光却像是被灼伤一瞬间有些不能视物。
“你自由了,阿泽。”
“盛誉晖,你不准后悔!”
“所以趁我没后悔之前,你可以尽快离开。”
李泽捧了一杯咖啡站在三十层的办公楼明亮的落地窗前,繁华的商业街深处车水马龙,一派熙熙攘攘喧哗热闹的景象,他俯首看了看自己脖子里的胸牌,设计总监,李泽,轻轻抿了一口咖啡,苦涩极了。
离开盛誉晖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哦,不能说是离开,应该说是,盛誉晖终于不得不放手了。
他离开后才得知,那一阵子貌似盛誉晖手下的几家公司受到了金融风暴的波及,一夜之间面临破产,他自顾不暇,怪不得会那样轻易放他走。
更何况,彼此折磨了这么久,两个人也都累了。
李氏的生意他聘用了经验丰富的ceo接管,自己隐居幕后,只是按时开股东会,收取分红。如今他和所有的上班族一样,过朝九晚五的生活,忙不完的工作,写不完的报告,见不完的人,他重新融入这样鱼龙混杂的社会中,还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风暴中心,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力不从心。
好像被那人禁锢的久了,保护的过于好,他都有些不太适应这种城市之间的快节奏,就像昨晚上加班加到凌晨,早上便总也不愿意离开床,恨不得打个滚翻个身子再昏昏睡去。如今终归是有很多东西不一样了,他凝神看了看不远处盛景那座高耸入云的办公楼,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一仰头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
刚刚坐回办公桌前,李泽手指还没触碰到桌上的设计稿,内线电话便响起来,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深吸了一口气将电话接起来。
“jones,什么事。”
“阿泽,救急如救火,一会儿下班陪我去见个客户。”
“jones,当初我们有言在先”
“我没忘记,但是今天是个大客户,他看了你的设计稿非常满意,直言一定要见见你。你知道的,我们这些小公司总是得罪不起这些财神,若是能接下这笔单子,就算今年后半年没事干也可以坐吃山空了。”
电话那头的人没半分老板的架子,说话不疾不徐循循善诱甚至撒娇装可怜,李泽牵起嘴角笑了笑。
“下不为例。”
“得嘞,下班等我电话。”
第11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