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仿佛是赵荼黎才会做的事,他只要记起赵荼黎就会忍不住思念。这种短暂的惆怅每天总会按时定量地短期折磨他一两回,比吃饭还准时。
他终于信了思念是一种病。
之后也两地各过各的生活,楼陌给沈谣又接了两个广告代言,巧克力和某一线彩妆。拍广告忙得不亦乐乎,花絮爆出之后不可避免的一阵普天同庆。然后是杂志封面、专访、附加宣传,好似终于有人开始注意到商业价值。
拍硬照那天正休息,赵荼黎打来电话谴责他:“你代言什么不好,一个巧克力,一个护肤品?我都用不了。”
沈谣无辜地说:“又不是我选的,楼陌姐说电子产品必须自己用,像我这种拿着手机找手机的根本不合适——吃的最好了,至于护肤品,造福迷妹嘛。”
于是赵荼黎几乎就被他说服了,片刻后抱怨:“希望你可以也造福一下迷弟。”
他哈哈大笑,隔着手机给这位“迷弟”送了一个吻:“等你杀青之后送个人形立牌?诶要不海报都拿给你吧。”
赵荼黎哼唧几句,表达了强烈的不满,随后丢下句“我又要去上威亚了”后和他拜拜。沈谣握着手机愣在原地,任由化妆师摆弄,拍硬照的妆感浓一些,他难耐地皱了皱眉,化妆师“哎呀”一声:“放轻松啊小沈。”
画眼线时他和往常一样闭眼,有节奏地用手指敲击桌面。突然一下没扣稳,指甲裂了一道小缝,迷信锦鲤的沈谣顿时就有点不好的预感。
摄影师的助手好巧不巧是江久,沈谣见到他时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是工作状态下双方的第一次相见。江久挑好设备,朝他挥挥手:“难得有次能够拍你,距离上回都过了好久了。”
他说这话时尾音上扬,瞬间消融了沈谣的紧张。
拍摄过程十分顺利,摄影师好像非常喜欢沈谣,让他遵照指示寻找最舒服的状态。他的眼睛里有雾气氤氲,捉摸不透,仿佛泼墨山水蕴含其中。
一组造型拍完,被推着去换衣服。
沈谣的上衣穿到一半,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他下意识地望过去,楼陌举着手机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
那一点不好的预感迅速地从他心底破土而出,沈谣不等她说什么,立刻夺过手机。
“《沉雪剑》剧组拍摄高台坍塌,两名演员与数位工作人员伤势不明……?”
他哆哆嗦嗦地看完标题,又一目十行地读完了速报内容。大意是武打戏时原本演员需要落到一个搭建好的木质高台,结果突然塌了,正在上面的赵荼黎直接摔了下去,木料还砸伤了一个灯光师和一个场务。
沈谣把手机还给楼陌,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整理好衣服想往外走去,刚跨出更衣室,腿一软险些跪在了地上。
他的心不在焉让摄影师觉得状态差,得知是因为赵荼黎出事后谁也无心再继续。杂志社便和沈谣约了第二天继续,让他先回酒店休息。
而沈谣没心思休息,他订了最快的航班连夜赶到拍摄地。刚离开一个多星期,同样即将见面,心情却不似当初的欢欣鼓舞,反倒沉重得食不下咽。
沈谣问楼陌:“有说伤在哪儿吗?”
楼陌表情惆怅:“没……我联系了楚导,说已经送医院了。”
飞机上沈谣仰头抵住座椅靠背,他感觉眼睛疼,偏过头去看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很远的地方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沈谣想起了不久之前的新年快乐,赵荼黎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他们真的那么幸运,遇上了海边的烟花。
他喃喃自语:“荼黎才22岁啊……”
楼陌知道他在想什么,最坏的打算,从十几米的地方摔下去无非就是后半生没法站起来。可赵荼黎的人生才刚开始,他的事业起步了,感情正到无比甜蜜的时候。楼陌突然有点心酸地想,如果真的出意外,他该怎么办呢?
刚才还一腔悲怨的人突然转头拍了拍楼陌的肩膀:“姐,他不会有事的。”
还有相信的力量。
医院有骨科方面的专家,沈谣到达时,在走廊上看到了楚茵。对方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执导许多年都没出过意外,故而陷入无穷的自责里。
旁边还冷静的一个助理跟沈谣说:“别担心,荼黎没大事。他当时还吊着威亚,师傅反应快,刚垮下去的时候就把他拽住了,很幸运只是骨裂和挫伤,已经做完手术了……在里面躺着,麻药劲还没过。”
听完这番话,楼陌长出一口气双手合十,与平日女强人气场完全不符,絮叨着“菩萨保佑”。而沈谣站在原地,背脊靠墙,仿佛一下子魂魄被抽空,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谢谢您……”他声音都沙哑,“我……能去看看他吗?”
得到肯定回答,沈谣推门的动作有些迟疑。他站在门口,无力垂下手,里面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诶,小沈同学是不是来了啊?”
听上去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他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坠地。
沈谣一把推开门:“赵荼黎!我不在你就出事,出门没查黄历是不是啊?知不知道听到你出事我整个人都傻了啊?工作都没做完,我妆都没卸,我……你要气死我!”
赵荼黎被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再加上麻药这会儿恰如其分地褪去效果,疼得龇牙咧嘴,万分没形象,可怜兮兮地说:“我都这样了……你还骂我……”
沈谣“哼”了声,搬了个板凳坐在他床头,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用刀指着赵荼黎,气势汹汹地说:“吃吗?”
赵荼黎说吃,该认怂就认怂,绝不触他霉头,十分能屈能伸。
他总归是没大事。赵荼黎后来调侃,是沈谣平时没事老喜欢转那些不知所谓的好运微博,他跟着沾光。
沈谣瞪他:“转了那么多我也没得奖,滚蛋吧你。”
赵荼黎大度地原谅了他的口是心非,趁着病房高级配置豪华还是单间,把沈谣拉到自己怀里。他趴在床边是个无比扭曲的姿势,却也将就赵荼黎,揉了揉他的头,感觉对方吻在额角,长吁短叹:“哎,宝贝儿人真好。”
这件事严重影响到《沉雪剑》的拍摄,进程已经到了三分之二,没法换人,赵荼黎的伤最短时间要修养一个月以上。楚茵觉得这件事责任在自己,于是索性停了拍摄,等赵荼黎痊愈后再继续,给足了光华面子。
他在能够杵着拐杖走路之后就用水土不服当借口,和沈谣一起回他们的小窝,开始当作威作福的太上皇,整天颐指气使。
沈谣可怜他是伤号,大概把二十年的好脾气都用光,配合他的这样那样不满,贤良淑德地伺候他,换着花样给赵荼黎做好吃的。工作推掉一大半,除了一些要求必须出席的活动和拍摄,绝不踏出市区半步。
谢安闲给他们带了点补品,尝过一次沈谣的厨艺,说比沈诀做的好吃多了,开始想方设法地蹭饭,最后还是被沈诀提溜回去的,闹得赵荼黎很是矛盾地骄傲。
许穆怨念自己身为导演还比不上一个好友,沈谣纠正他:“是男朋友。”
唐韶齐嘲讽他们这是“借修养之名行苟且之实”,沈谣反唇相讥:“你少赚了钱心里不爽吧齐哥,怎么还为五斗米折腰呢?”
被他用自己当初的话噎了一把,唐韶齐愤愤不平地想,这小子怎么这么记仇。
只是赵荼黎的伤势其实也不太严重,走不太动路而已。他家里蹲时看了不少黑白电影,把之前因为拍戏太忙而欠下的债全都如饥似渴地补了。
唐韶齐第二次来的时候,带了个文件夹。赵荼黎当时病怏怏地害了场感冒,说话都瓮声瓮气:“还没好全,拒绝复工,拒绝压榨劳动力……”
不跟赵荼黎一般见识,唐韶齐翻开文件夹把一堆英文摊在他面前,得瑟道:“那你可别怪我没跟你说,错过了这个机会,再后悔,下辈子吧——”
赵荼黎看到英文就头疼:“说人话。”
唐韶齐:“知道这十几年来最成功的文艺片《红》《黑》的导演吗?”
赵荼黎:“richardist。”
唐韶齐:“三部曲的最后一部《白》要拍摄,他给你发来了片约,喏。”
赵荼黎:“……exce?”
沈谣端着一碟切好的橙子出来放在他们面前,波澜不惊的说:“他看了你在《春日绿闪》里的表演,觉得非常喜欢。叔叔和他是朋友,听他提起,就把公司的联系方式给了。”
唯恐天下不乱的唐韶齐补充:“刚好楚导那边停工,也没多少戏份了……过两天再好一点能走路,就可以去美国参加面试。”
赵荼黎一条小腿还打着石膏,好不容易才消化了这个消息,挤出一个笑来:“我这是,因祸得福?到底是什么机缘?”
沈谣捏了他脸一把:“傻子。”
傻子忧心忡忡地望天:“可是我英语很差还带口音,也没关系么?”
唐韶齐:“……”
沈谣:“……”
真没有人想过这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红黑白”三部曲系胡说八道的杜撰,原型为波兰导演krzysztofkieslowski的蓝白红。编的国际导演ist姓氏致敬《断背山》中角色jackist。
☆、破晓
唐韶齐布置完工作,把选择权往赵荼黎手里一推,施施然地走了。
大老板秦屹其实不太希望赵荼黎去拍这部片。虽然对他提高国际知名度打开市场,还有一些重磅奖项有不可言喻的重要性,可这也同时意味着赵荼黎必须在两年内完全放下国内的工作,常驻美国——何况他还有语言关要过。
唐韶齐劝秦屹目光放远点,对方也知道,可就是商人本性作祟,心里过不去。
最后这个烫手山芋在两个人之间抛来抛去,谁也不肯拍板作决定,只得偷奸耍滑地交给赵荼黎自己。要是他真去拍,秦屹也只好认命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赵荼黎也很矛盾。
他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变得十分惜命,恨不得变身家里蹲。可这个条件实在太诱人了,搞不好作品如果入围学院奖,他就能有当年沈诀一样的待遇——沈诀当年就算陪跑,也是个人提名,是华人的骄傲。
作为沈谣的男朋友和独立个体的赵荼黎打心眼里渴望这样的机会。
那些日子沈谣唠叨的“演好戏”此时具象化为一个明晃晃的机会砸在他面前,无处不刻有璀璨的标识,只等他点头。
沈谣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最近为了不碰到他的伤腿,去隔壁将就了。他一个人躺在偌大床上,温暖的被窝能够消磨一切锲而不舍和追寻磨炼,把全部的身心都固定在安身立命凑合过的层面。
把自己闷在枕头里的赵荼黎想到richard导演标志性的长句台词,心如死灰,第一次觉得要不还是放弃算了,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
他脑子里迅速分裂出两个小人,左边的喋喋不休吹枕边风:“国际名导的作品,还是主角,多么难得!放眼全国也没几个人能有幸与他合作,这次主动抛出橄榄枝,还瞻前顾后的不接,到时候后悔都晚了!”
右边的忧心忡忡地思考者状:“哎,那么多台词要背,还要纠正语音,想想就醉了。何况离乡背井这么久,家里养了个小妖精,异地恋就够呛了现在还异国,两个人这段时间的发展都好,但是牺牲在一起的时间只为事业,那不是违背了初衷么……”
眼看左边的就要被“爱情”说服,羞愧地低着头钻到深处不见人,却突然灵光乍现,给右边的思考者会心一击。
“说不定沈谣愿意你去呢?”
翌日赵荼黎的眼眶下两个巨大黑眼圈,他打着哈欠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单脚站立,抓起了餐桌上的一个三明治。
沈谣躺在沙发上睡回笼觉,听见他起床的动静后撑起身打了个招呼,又软绵绵地倒下去。赵荼黎沉默着把牛奶喝完,一路跳过去,靠在沙发背上垂手去揉沈谣额前的头发,细细描画眉眼轮廓,沈谣抓住他乱动的手指。
“有事想问你——”
对方闭着眼,一贯的柔软腔调懒散地说:“ist的电影就不用问了,去。”
赵荼黎被他拽在掌心的手指动了动,不等他发表意见,沈谣睁眼起来,跪坐在沙发上,和他隔着靠垫对视。桃花眼里的神色经过许多昼夜,赵荼黎已经可以精准地拨开云雾窥见真实,比如沈谣这会儿是开心的。
沈谣:“机会难得,他是个中国迷,对演员要求很高,主动提出让你演。这又是三部曲的收官作,凭什么放过?”
赵荼黎:“我觉得太远了,时间也太久。”
沈谣:“说实话。”
赵荼黎垂首道:“我舍不得你。”
他听到笑声,沈谣把他抱住,仗着自己地理位置高一些,肆无忌惮地把下巴抵在赵荼黎头顶。他能闻到沈谣早上洗过澡之后发间熟悉的香味,冬天的肌肤相亲总是沉默升温。
“世界这么小,我没事的时候去你那儿就好啦。”沈谣掰着指头跟他数,“现在拍一部片够用一年的——总之,有大把时间陪你。”
赵荼黎耍赖:“可是六级还没过,我怕背不了台词被导演赶回来。”
没这说法。沈谣翻了个白眼,后退几步在书架上找了本词典,矜贵地抬着下巴指示:“现在开始,我监督你,每天100词,背不完不上床。”
赵荼黎:“……啊啊啊!?”
好在那位名导对他够诚恳,给出的话是如果有意参加面试的话,四月中旬飞去洛杉矶就行,无需预约。
于是赵荼黎得以有了一刻喘息。他每天复健已经够辛苦了,还被沈谣押着背单词,捧着一本大学英语词汇从abandon开始,小日子从度假变成了高三。
能杵单拐走路的时候,新年到了。原本回家的打算泡汤,和小姨沟通过,得知母亲的状况日益好转,赵荼黎便按照陈如瑾的指示,和沈谣一起过年。不晓得对方是如何劝的沈司令,总之他奇迹般的没发表看法,也不再扬言要打死沈谣了。
为照顾病号,沈诀再一次充当了司机。赵荼黎心平气和地和他交流,甚至偶尔还有些谜之优越感。
比起沈谣去年出柜的动静闹得全家人都差不多知道,沈诀的恋爱谈得相当隐晦。
他逢年过节总雷打不动地被一家老小关心终身大事,而“工作太忙”当不成一辈子借口。自从沈谣的性取向昭告天下后,七大姑八大姨更加催他催得紧,好像一时间传宗接代的陈词滥调都压到沈诀身上了。
如果这会儿他再说出“我媳妇儿是个男的”这种话,百分百会和司令官的军用皮带一类刑具亲切会晤。
这种事,说到底谁先开口谁占便宜,他们远见卓识的小叔不愧是过来人,看得透透的。
沈谣哪壶不开提哪壶:“谢安闲不跟你回来啊?”
然后赵荼黎就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沈影帝罕见的没控制住表情,扭曲地忍了片刻,最终翻了白眼,吝啬地吐出一字:“滚。”
并不滚的沈谣了然,于是象征性地握了下拳,摇头晃脑地火上浇油:“哎,路漫漫其修远兮,你加油!”
沈诀一句话都不想说,只觉得不是当初看走了眼,就是宝贝弟弟被赵荼黎带坏了。而他对自己的眼光十分有信心,非常笃定地把责任推到赵荼黎身上。
看他的眼神瞬间就复杂起来。
“拐带品学兼优好儿童”的赵荼黎不明就里,戳了一下沈谣的腰和他咬耳朵:“你哥刚刚扫了我一眼,好可怕。”
沈谣:“有代沟吧,尊重下长辈。”
他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车里的人听到,沈诀活生生地长了截辈分,好容易才劝服自己按捺住把这两个小兔崽子扔出去自生自灭的野心。
去年工作线压到了除夕,今年却因为赵荼黎的伤松和得多。刚到家,陈如瑾就迎上来,一面说过几天带他去军区医院检查下,又说等过完年在疗养院住,空气好,搞得旁边的亲生儿子很有意见。
沈谣嚼着一颗李子,怨念地说:“妈,你就不关心下我么?”
陈如瑾把赵荼黎安置了:“你腿又没断,乖,去煮饭。”
于是赵荼黎只得惶恐地被迫享受了一番亲儿子待遇。陈如瑾言出必行,隔天就带他去了医院检查,得知恢复状况良好才放心。
沈谣因为家里有亲戚拜访分不开身,他们从医院回家路上经过家电影院,赵荼黎突然想起他还没来得及看沈谣的新电影,于是对陈如瑾说:“阿姨,要不你先回去,我看个电影……之前他的新片,一直不让我看。”
陈如瑾理解地笑道:“那你去看,我把家里司机电话给你,回头结束的时候和他联系。不然你联系小诀也行。”
他天生不喜欢麻烦人,摆手说自己打车就好。陈如瑾不勉强,和他唠叨了几句注意安全,便自行离开了。赵荼黎查过票,刚好有一场在二十分钟后,文艺片上映快两个月,濒临下档,观影人次最少,他几乎可以算作包场了。
这个时间电影院人不算多,他只戴一顶帽子,居然没人认出来。赵荼黎坐进影厅,得意洋洋地伸长了腿。
拍了张票根,仗着影厅没人,灯光尚亮的时候拍了张正面,赵荼黎自我感觉良好,还是一样的帅。他最后选择了发微博,许多人关心他的伤势时赵荼黎一点动静也没,此时却久违地扫了扫灰尘。
“身残志坚地来支持许穆的作品了[图][图]”
在被转发和评论淹没前,赵荼黎眼疾手快地调飞行模式。
沈谣在银幕上出现时,赵荼黎愣了一下,他确实没认出来。
这人开拍前为这部戏减了近10公斤的体重,嶙峋单薄得一阵风都能吹倒,穿的也破烂。第一个镜头中,沈谣裹在一身脏兮兮的布料里,正蹲在树桩边摊开手,喂一条狗。
那条小狗和他如出一辙的面黄肌瘦,沈谣手里那点剩下的馒头渣喂完,小狗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他皲裂的手心。他一愣,试探性地摸上小狗的头,对方好似感觉到一丝亲近,得寸进尺地蹭他,软软地叫了一声。
于是流浪汉于心不忍地把它带上了路。冬天的城市飘起小雪,一人一狗自得其乐。
直到他偶然间发现一个人贩子丢弃了什么物件在路边,天色渐晚,那人走出两步回头望了一眼,毅然地逃之夭夭了。
他小心地走过去,怀里抱着的小狗突然跳到地上,拼命地拱那包袱。紧接着,还不容他查探,包袱突然涨成了一个人形,惊天动地地嚎了一嗓子。
最终一人一狗变成了两人一狗,流浪汉没法带个五岁的小姑娘到处晃悠,只能想方设法地把她送回去。他开始学着去融入社会,笨拙地接触别人,经历着一次一次的失落和绝望,费尽心思地养活自己和另外两条命。
经过一年半载,他终于从打工的小饭店里得知了只言片语的消息。小姑娘已经长大了些,可还是死皮赖脸地贴着他不走,小狗成了大狗,跟着起哄,欢乐里他把小姑娘哄睡着了,自己睁着眼睛。
“如果不把她送回去,她就不能明白真正的世界。”
他一边打着收入微薄的工,一边四处寻觅小姑娘父母的消息。经过五天四夜,功夫不负有心人地找到了小姑娘的父母,最后也劝说她回家好好上学。他谢绝了对方的酬劳,在一个黎明带着他的狗静悄悄地走了。
送到小姑娘那天恰逢夏至,他迎着初升的太阳站了好一会儿,脸上终于扬起一个坦荡又温柔的笑容。远处正是破晓,一道光刺穿厚重云层。
到电影三分之二的地方,沈谣才开始褪去那些污垢,变得干净起来。任他那张脸怎么也不像流浪汉,却把角色的笨拙寡言演绎得入木三分。
主角一直被小姑娘叫做“大哥哥”,到最后也没提到他姓甚名谁。许穆的镜头出离细腻和生活化,他用心描写了一个底层人微不足道的善良。赵荼黎回过神时影厅灯光大亮,他想,这大概就是感人至深的好电影。
他走出影院,暮色黄昏,沈谣靠在路灯上,一团暖色光芒笼罩了他。脖子上围着围巾,毛茸茸的帽子边簇拥着脸,他好似意料到似的,叹了口气。
赵荼黎认错态度极好地冲他扬起唇角:“我下次先跟你打报告。”
沈谣蹙起的眉又松开,他叹息后无奈道:“走,回家吧。”
☆、结局
或许这是赵荼黎过得最有滋有味的一个年。
他有耐心,在除夕大家看春晚热闹的时候陪着沈家爷爷聊天。老爷子已经耄耋之年,因现如今每况愈下,精神也是不稳定。他听力衰退,赵荼黎和他聊,多半是各说各的,可老爷子大约是很久没和人嚷嚷,竟然十分高兴。
沈谣过来看时,就是一老一小相对而坐,各扯各的,场面很是可爱。他把赵荼黎拉起来,提高声音:“爷爷!快十点钟了,您该去休息啦!”
沈家老爷子连忙点头,陈如瑾把他搀扶回房。
小孙子扭过头对赵荼黎揶揄地挤了挤眼睛:“看不出嘛,和我爷爷还有的聊。”
赵荼黎颇为得意地说:“哄老人我最擅长了,而且爷爷人挺好的,他刚还跟我讲越战时候的故事——哇,那真是段令人神往的峥嵘岁月啊。”
被打了一下,两个人靠在一块儿没说几句悄悄话,就被哥姐几个叫去喝酒了。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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