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放下春瓶,忙就出去了,出门时脸却通红。那样情状,倒像极了皇帝在调戏这新来的孟贤士。
先是捉着孟祁阳的手下了一盘棋,起初孟祁阳挣扎不已,又似乎不敢抗命。
苻秋睨着眼,一面凑在他耳边轻慢地说话,一面留神他反应,只见他是耳根通红,连白皙挺直的脖子都有些带了暧昧的绯色。颈窝里窝着一小洼汗,灯光将其照亮,在苻秋眼底晃来晃去。
“草民放肆了。”孟祁阳赢了,立刻从苻秋手底下挣脱。他压根没留意到,屋里已经一个人都没了。
苻秋拎起一只春瓶递给孟祁阳,笑道:“先生赢了,朕该敬先生的酒,万万不可推辞。”
孟祁阳眼神挣扎了下,接过来便就一口饮尽。他似乎毫无防备,喉结上下之间,苻秋嘴角弧度更加愉悦。
“朕这些日染了风寒,不宜饮酒,下人疏失,多备了些,一并都喝了罢。”苻秋道。
孟祁阳看了他一眼,苻秋心提到了喉咙口,他自己没留意到嗓音发颤,抓起孟祁阳的手,令他一手托着瓶底。
“朕听闻,古来贤君,要求贤士,都与他们秉烛夜谈,朕今日就学一学古人,也做一回贤德之君,孟贤士以为如何?”
孟祁阳脸都没红,唯独脖子浮起的绯红愈发显得鲜嫩欲滴,本来无甚颜色的嘴唇也红润起来。
“皇上富有四海,如今天下太平,蛮夷莫不归服,无须学这些个没用的劳什子。”嘶哑的声音带着股潮气,孟祁阳一手按着襟口。
苻秋的嘴唇抵着孟祁阳的耳朵,引诱一般地低声问:“贤士可觉得热了?”
“……”
饶是孟祁阳是个烧坏脑子的大傻蛋,也听出苻秋的语气中含着三分揶揄七分调笑,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冠带被解开。
“你……”孟祁阳猛然向后一退,他毫无知觉的双腿带累着无法退到想象中的安全位置。
而苻秋如同一头总算拘住猎物的兽,把孟祁阳的手抓着,嘴唇轻轻碰擦他的手指,停留在中指白色的印痕上。
“这么巧,朕也戴着个指环,就不知道,与孟贤士的一样不一样,贤士可愿意,拿出来与朕瞧瞧?”
孟祁阳浑身俱是一僵,被面具伪饰的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只不过他陡然一挣,一把将苻秋整个掀翻在地。
苻秋后脑着地,疼得龇牙咧嘴,转瞬即又暴起,犹如一头巨兽,按住孟祁阳,抓住他的脚踝,将人整个扯平了压在身下。
孟祁阳身上料子上乘的文士袍凌乱无比,他将苻秋盯着,那提防又陌生的眼神刺得苻秋心底一阵颤栗,那颤栗令他的手发抖,面部扭曲。苻秋眼睛通红,像失落已久的动物,在孟祁阳的脖颈里磨蹭。
孟祁阳浑身滚烫,颈子似乎要烧起来,被苻秋这么一蹭,登时禁不住叹出声,又咬紧嘴唇。
“你为什么就不肯回来,这么多年,你怎么下的心,你怎么竟忍心。”苻秋抖颤嘴唇,想不通这一关节,而孟祁阳只顾得往上一个劲蹿,头在榻上反复挣扎出闷响。桌子带着棋盘滚落在地。
苻秋立马直起身,朝外一声吼:“都不许进来!”
苻秋把孟祁阳按着,头抵着头,以严厉的目光逼视着他,一只手柔情款款抚摸他的脸,顺着那毫无特点的下颌线条滑到耳后,他的手指在孟祁阳的皮肤上搓弄。终于,苻秋瞳孔紧缩,手指摸到的异样让他眼底燃起疯狂的希冀。
孟祁阳腰部猛然一个弹起,力气大得差点把苻秋掀翻在地。
苻秋已有了防备,他双腿夹着孟祁阳的腰,一条腿屈起抵住孟祁阳最柔软的腹部,手指已将那张面具起开一些。
他把嘴唇贴着孟祁阳的额头,落在他的眼睛上,辗转至嘴唇,他亲了亲久别重逢的爱人,小声在他耳边咕哝:“别跑了,别再跑了。朕踏马差点就疯了,你想看着朕变成疯子是么?朕疯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别动,千万别动。”
撕裂的声音缓慢地响起,简直像在撕扯孟祁阳的心脏,他分明觉得像是腿被巨石倾轧的那个瞬间,那种碎裂的疼痛,令他难受的想屈起身体,这简单的动作对如今的他而言,太难了。
“苻秋……”
就在声音响起的瞬间,苻秋停止了动作,面具才刚撕开一个角,他宽容的,带着一些理解的眼神期盼地看着孟祁阳,“你想告诉我什么?”不自觉间,他连自称都换了。
“我现在是孟祁阳,是即将出山的一名隐士,赢了这局棋,将留在你身边,成为一代名臣,一世为你效忠。我不会离开你了。”
苻秋一愣,眼色迷茫。直至他嘴角弯翘起来,手指用力。
袁歆沛听见了他的话声,他曾以为经过十多年的分别,皇帝已习惯了做个高高在上的君主,却不料听见了只有逃离宫廷的那个少年人才会说出的任性言语——
“朕不信你。”
顿了顿,苻秋额角渗出汗,他把孟祁阳的肩膀按着,以防他会挣扎。二人近乎在肉搏,苻秋的大腿不住摩挲着孟祁阳的那个,他能察觉到在药效之下,袁歆沛已难以避免地硬了。
“让我看看你的脸,让我看看,和我梦里的一样不一样,让我知道你没有变。我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吗,我避过薛元书派出去的人都杳无音讯,全都是饭桶。你为什么要躲,不许躲!”
不轻不重一个巴掌扇在不停摇晃脑袋的孟祁阳脸上,紧接着苻秋又心疼不已地抱住他的头,身体比孟祁阳颤得都厉害。
“东子。”
孟祁阳骤然间不动了,像一头被猎枪瞄准了的鹿,以濒死的眼神凝望苻秋。
苻秋咬着牙,贴着被撕开了的面具,快速而准确地撕开它。
第82章风雨
那刻时间静滞下来,室内不亮的灯光映照出袁歆沛的脸。
苻秋抖颤着手摸他的下巴,贴着凹凸不平的伤痕,来回在模糊不清的疤上摩挲。他眨了眨眼睛,泪水滴在袁歆沛脸上,原来模糊不清的不是伤疤,而是他自己的视线。
“是爆炸留下的吗?”苻秋问。他低头,把嘴唇贴着袁歆沛的额头,人皮面具覆盖久了的皮肤又青又白,触碰着微凉。
袁歆沛胸膛起伏不定,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的身体不住想要蜷缩起来,无奈被苻秋死活不肯松开地压制着。
“看着我。”苻秋怒道。
袁歆沛终于肯看苻秋一眼,绝望的眼神和难言的悲哀令苻秋止不住凑过去亲吻他的眉棱,扫过那两道浓眉,唇片最后贴在他的眼睛上。
“放了我。”袁歆沛低沉的声音说,“你做皇帝做得很好,我不该回来。是姜松那个王八蛋让他儿子捆了我回来,薛元书说,让我进宫见你一面,他就放我走。”
袁歆沛特有的沉厚的声线被胳膊上乍然传来的剧痛打断,苻秋紧紧扯着他的胳膊,“你还想走?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许诺过我什么?全都忘了吗?什么终身不娶,什么一直陪着我,都是哄人的吗?朕跟你说,朕不是什么好哄的小孩子,你哄了一天,就得哄一辈子,不然朕诛你九族!”
话一出口,沉寂涌动在二人之间。
苻秋几乎立刻就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慌乱起来,他匆忙贴着袁歆沛毁了的小半张侧脸磨蹭,恳请他原谅:“你别走了,我受不了,真的别再走了。”
袁歆沛久久没有说话,他失神地望着窗户,窗外黑蒙蒙的,天光早已陈黯。
“这些年没有我,皇上不是也过得挺好吗?生了那么多儿子,成为真正的九五之尊,离开我,你才能长大。”
苻秋张了张嘴。
袁歆沛没让他有机会辩驳,转过脸来,初见时的惊喜、冲动、愤懑,都化作一腔的平静,他沉沉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波澜。
苻秋眉峰动了动,半晌他神情古怪地憋出来一句话——
“你在吃醋?”
“……”
“你在为朕吃醋吗?”
“……”袁歆沛挣了两下,实在无法脱身,苻秋看着比从前瘦,却不知哪来那样大的力气。他微微喘了口气,倔强地不看皇帝,漠然地望着窗户边。
重逢带来的不止是冲昏头脑的喜悦,更多地勾起多年不见的哀痛,一想起差点为了这个不知道领情感激的人差点耗掉了性命,一次次因为怕与之阴阳两隔而向薛元书妥协。
袁歆沛却板着脸躺在那里,一副“不想和你说话”的模样,苻秋就恨得牙痒痒。
皇帝微微发凉的手掌探入袁歆沛袍内,甫一挨着他滚烫的皮肤,苻秋就发觉,他的身体在发抖,原本因为戴面具戴得久了而发白的脸色,现红得像是喝醉了酒。他的呼吸之间,也带着玉泉酒清醇甘冽的气息。
苻秋偏着头打量,这么一看,倒像当年那个任人欺负的懦弱太监,那会儿真是,凭他怎样的欺负,这人也像个闷葫芦嘴,既不吭气儿也不反抗,磨磨蹭蹭,百依百顺。
怎么时光让他鬓角都生出了白发,夹在乌黑的头发里,格外刺眼。
“唔……”
皇帝捏住伪装的隐士瘦削的下巴,气息灼热的亲吻很快让袁歆沛难以克制地发出口申口今,难耐的燥热让他浑身抖得厉害,要不是双腿早就没了知觉,恐怕会可耻地缠住对方。
袁歆沛迷茫地张开眼。
所见的景象令他几乎终生难忘,他深邃的眼睛不禁越瞪越大,喉中恐惧地发出哀叫,苻秋却以唇舌堵住他的口,不让他发出吟叹之外的声音。
皇帝仍然着装整齐,只不过松了裤带,毫无松动迹象的那处迫不及待地贴着袁歆沛因为服药而难以克制站立的下身。
“不要……”依稀从袁歆沛嘴边溢出的哀声没能阻止苻秋,他专注地凝视袁歆沛,魂牵梦萦的这张脸,虽然多了可怖的伤疤,但那是为了救他。苻秋没有忘记,当初袁歆沛是如何夜以继日带着他从宫里逃出,爆炸时他又是怎样以命相护,虽然那些记忆早已远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苻秋拿手轻轻碰了碰。
“唔……嗯……”汗水湿透了袁歆沛的额发,他夹杂着白发的发丝散乱在枕上。
苻秋微微睨起眼,猛然握住,一面以唇堵住袁歆沛的嘴。
“别怕,别怕……”他话声模糊,眼神里有些恍惚,痴恋地亲了亲袁歆沛汗涔涔的脖子,舌尖尝到些微咸味,他脖颈里的热气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掌,安抚苻秋心底的空落。
皇帝带着超乎寻常的决然,整个身往下一沉。
汗珠滴在袁歆沛脸上,像极了眼泪,拖过他的面颊,留下旖旎水光。
苻秋含糊不清地发出一些痛音,他分明感觉到了某种撕裂一般的痛楚,指尖微颤松开对袁歆沛的钳制。
“……你……”袁歆沛大张着嘴喘息,被动地接吻,但无法不动容。
眼前威严的帝王与那年趴在太监净身房外窗户上偷看的小孩重叠在一起,全然豁出去的包容让袁歆沛神思恍惚,他不由自主环着苻秋的腰,扣住那精瘦的腰身,顶撞之中,空气里弥漫开血气。
苻秋疼得低声咒骂,久不曾体味过的快意在他沉寂了十数年的漆黑旅途中点燃了一盏灯,一灯如豆,渐渐绵延千里。
“别动。”
袁歆沛立刻停了下来,忍耐令他脸孔红得想要烧起来,他的眼眶通红。
“别哭啊……”苻秋叹了口气,待痛觉消散一些,两手撑住袁歆沛的胸膛,颤抖不已的双腿贴着身下人的腰。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苻秋咧嘴笑了笑,声音里透出无奈与疲惫。
待药劲过去,苻秋简直没有力气从东子身上下来。他的腿还在发颤,疲惫地趴在东子身上,手指贪恋他的皮肤,鼻端萦绕的阳刚之气中,饱含着微微苦涩的药味。起初苻秋是愤怒的,他心疼这个人残缺的容颜和身体,但又不得不惩罚他多年的缺席。
他有许多问题想问,究竟为什么,好了却不回来。
这些年他是不是也像他一般的已有了一堆孩子。
也许他在宫外有了家室,才会舍不得回来。
猛然被揪住的头发让袁歆沛在昏睡之中发出一丝痛音,苻秋心底里隐有些不平,怎么倒把他累着了。想把袁歆沛闹醒,却又舍不得了。
皇帝做到这份上也是够倒霉的了。
要与自己的爱人同床共枕,还得没脸没皮下药,明明流血的是自己,没个人心疼就罢了,还得自己洗。
……
苻秋猛将木瓢一摔,简直没有天理。他默默嘀咕着,却不得不从浴桶里爬出来。内侍个顶个的机灵,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皇帝谁也不想瞒着,他金屋藏娇了,阖宫上下的人都知道,连坊间也有了传言。
薛太傅简直其心可诛,将天子引入歧途,好在还有五个皇子,不然大楚的江山可就彻底完了。
谁都没有想到,更荒谬的还在后头。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绝色,比顶着大楚第一美人的苏贵妃还要倾国倾城不成?竟让勤政十五年风雨无阻病中仍然惊坐起的皇帝连早朝也不肯上了。
对此皇帝竟有些难言的得意,听太子哆哆嗦嗦弹劾完毕。
苻秋站起身,地上拖长的影子把太子罩着,太子一个哆嗦,尽量保证跪姿端正。
“说完了?”
“儿臣僭越……”太子嗫嚅道。
“知道僭越就好,下去吧。”
太子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他威严冷厉的父皇,怎么没叫人打板子呢,或是罚俸什么的,这么什么处罚都没有,令太子莫名生出心里没底的慌乱。
“怎么?太子还有别的要奏?”苻秋拢着宽大的袖子,眼一眯。
吓得太子连忙屁滚尿流地告退出去了。
精致的六折琉璃屏风之后,东子有些发怔,他这一生,从未过过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他穿的是皇帝的便服,不过是没有龙纹,吃的是一年二两的贡茶,腰上挂的玉饰物累赘而不便,不过如今连打架的地方都没有,也没什么。
只是每当苻秋认真注视他的时候,他就想将脸捂起来。
“怎么遮着呢?”
床笫之间,苻秋没完没了地拉开东子想遮住丑陋疤痕的手,痴迷地吻他的疤痕,仿佛那才是他身上最好看的部分。
东子原本就沉默寡言,如今愈发的不爱说话了,唯独偶然极乐之时,会发出难堪一般的粗喘。
他张着嘴,不让声音从喉头出来。
完事后苻秋总是拿着冰凉的帕子替他擦拭满身热汗,有一次苻秋像抱孩子一般地直接将东子从轮椅上抱起,椅子里已全是汗水,他贴着东子还发红的脸孔,在他因为羞耻而抖颤的嘴唇上亲吻,惩罚一般地咬噬,满意地看着自己留下的齿印。
“朕陪你洗。”
先是把东子安放在水里,为了方便他沐浴,桶里安放着一只椅子。皇帝将腰带一抽,木瓢舀起热水,他先给东子洗,洗完了才给自己洗。每每把人搬上床,皇帝也累得微微喘气。
“累了么?”
当苻秋忙活完了,一看东子闭着眼,就像睡着了,他低声嘀咕了句,语声里并无不满。事实上如今他已再无什么不满,将人搂着,苻秋睡得很是安稳。
他不知道,袁歆沛总在这样的时刻张开眼,盯着伏在他胸口的人,手指因用力而有隐约的痛楚,他甚至不敢搂着苻秋。
他以为这样的冷淡疏离,能惹恼苻秋,却不想皇帝只是日复一日地像个卑躬屈膝的奴才一般,事事亲力亲为,伺候双腿已废的东子。
五月间,整个京城都为太子即将大婚而沸腾,毕竟这是继太子册立之后,头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大事。
为此宫里也张灯结彩,彻底赶走因皇帝昏聩而四起的不堪流言。皇帝罢朝期间,太子监国,太傅辅国,任用了一大波太子党。
“我怎么觉得你是胖了?”皇帝气喘吁吁地将东子连人带轮椅安放在湖边,碧绿的湖水中,莲花次第开放到天边,被傍晚的霞光照耀得通红。
东子不吭声。
皇帝习惯了这样的没有回音,将切好的瓜巴巴递到他嘴边,小声哄他:“张嘴,很甜的。”
瓜沾到嘴角,东子即刻扭过脸去,符秋不厌其烦地换了个方向,如此躲来躲去,还是躲不过去。东子只得张嘴吃了。
“反正也是要吃的,还瞎折腾什么,也老大不小了,你人都回来了,还跟我闹什么脾气,再闹你也跑不掉了。”现在符秋不上朝不管事,多的是时间整治不听话的爱人。
“太医来了你也闹脾气,不说别的,你要是治好了这双腿,我还能这么顺手地欺负你吗?你说要不是你从前功夫那么俊,朕堂堂天子,怎么就叫你轻而易举压了去?”符秋猝不及防,被一块瓜塞了满嘴,旋即心满意足地啃西瓜,像只狗儿似的蹲在东子身前,自下方抬眼目不转睛地看他,啃完了,叹了句:“知道你心疼我。”
东子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说话。
符秋目光调向远处,楼台在霞光里渐渐模糊了轮廓。
“朕时间不多了,从前你总是顺着我,如今年纪大了,却比小姑娘都难伺候。”皇帝不满地抱怨,“治好你的腿不好吗?难不成真想让朕强一辈子?”
“……”东子总算有了表情,却还是不说话。
“朕也不是小年轻了。”符秋叹了口气。
他年纪比东子轻,却也白了双鬓,被暮色映照成金色。符秋扭过头,认真看着东子:“等太子大婚时,我就送你出宫,再不可忍受的时光也都过去了。朕叫熊沛买了间宅子,送你的,你要是不想见朕,开门闭门都由得你。”
符秋有意等了一会,东子嘴唇嗫嚅,直至他起身,推着他回到屋里,东子也仍旧什么都没说。
东子被送出宫那天,乃是五月二十七,苻秋没有送他。
城楼飞翘檐角底下的大红灯笼被狂风撕扯,薛太傅袖手看了眼,朝身侧立着的天子说:“起风了。”
天子则心不在焉地“嗯”了声,那静默让薛元书觉得,皇帝不会再说什么了。
至于暮色四合,一道闪电穿破天际。
冷冷白光照亮苻秋的脸,他脸色并不好看,瞳孔里暗暗藏着一些难以言喻的痛楚。
“朕有个问题,想请教太傅。”
“陛下请问。”
“当年太傅把人藏了起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不是一直想杀了他吗?趁人之危才是太傅的本色,为何又改了主意?”
比黄豆大的雨滴泼洒而来,满城风雨。
“臣一时心软。”
“太傅曾说,册立新太子时,朕就能见他,却为何又改了主意?”
“臣后悔了。”天色晦暗,薛元书的脸色模糊。
“朕只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了。”
又是一道闪电,惊雷紧随其后,雷声里,苻秋的声音依然清晰:“太傅为官多年,究竟还有什么遗憾吗?”
薛元书笑着摇头。
皇帝满意了,太傅也满意了。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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