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宓微并不看时楚夭:“这是你的私事,我为什么要在意?”
“可是我会在意,”时楚夭不知不觉说出来,明明这句话从来没有在脑海中出现过,可是这个时候却像是受到定时闹钟的蛊惑一样,顺利地从心里溜出来了。
阴宓微看着时楚夭的眼睛,有点不确定时楚夭在说什么。
时楚夭并不在意阴宓微质询的眼神,说道:“就好像我猜测你和阴雨随小姐的关系,我不喜欢你和除了我之外的人,有更密切的私人交往。”
“你……”阴宓微听着时楚夭说出这样的话,明知道时楚夭所说的,所做的,全部都在她的理解和承受范围之外,可是阴宓微却不受自我控制地主动去寻找时楚夭所说这番话之外的意义。
是某种占有权的宣告,抑或是,懵懂到连自己也无法解释的萌芽情愫?
“叶小姐就这么跑出去不安全,你去看看她吧。”阴宓微转身要走,她无法解释此刻心里的感觉,回答时楚夭的疑问的同时,她似乎也被迫在质问自己的内心。
她看不见内心的模样,也听不见内心的声音,但是她知道,隐藏在未知下的,未必是她愿意以及能够承受之重。
“我才不在乎她,”时楚夭伸手拉住阴宓微,“叶小姐也好,其他什么人都好,我都不在乎。”
阴宓微觉得被时楚夭握住的手在发烫,烫到她暂时失去了挣脱的力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你对我的看法,”时楚夭的声音有点低,虽然掩饰不住几乎一夜未眠的疲惫,但是一字一句地却足够清晰,“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我不希望在你眼中的我有一丝一毫瑕疵。”
阴宓微定了定神:“时楚夭,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我知道,”时楚夭认真地说道,“在我眼中你仅仅是阴宓微。如果你在意你是谁的妻子,那么对我来说,我一点也不在意,我也不认为,这会对你造成很大的困扰。”
“为什么?”阴宓微觉得有点恼,时楚夭为什么如此自信满满,难道时楚夭认为她可以凌驾于所有世俗关系之上么?
时楚夭微微一笑,笃定又柔和地说:“因为你根本就不爱他,你们的关系,从来与爱情无关。”
☆、第69章爱是放肆
阴宓微觉得让时楚夭说教她的婚姻和感情实在是一件颇为可笑的事,时楚夭究竟是以什么立场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可是眼下阴宓微却并不想追究时楚夭所说这句话的意图,而是对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产生了难以抑制的联想。
她不爱季元修么?
她和季元修在结婚之时,也曾被c市媒体大肆报道,诸如豪门世家婚姻,王子和公主完美结合之类一直在商界头条占据醒目位置,即便阴宓微本人对身边一切荣耀并没有太大感觉,但是阴宓微从周围艳羡的眼神中读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时或许就感觉到,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她想要的,从来就没有从季元修身上得到过,也没有从身边任何一个人身上得到过。
直到,时楚夭闯入她的生活,毫无预兆,也毫无防备。
就好像你从未品尝过戚风蛋糕,便不会惦念它质朴甘甜的味道,一旦你尝试过,就会在不久的以后不断怀念那份平淡的独特,直到你再次吃到它。
于时楚夭,亦然。
这个放肆又嚣张的女人扰乱了她的全部生活,阴宓微在不经意之间就让这个女人钻进了她的心里,占据着一个无法言说,又无法评估的地位,阴宓微未曾预感到事情会发生如此逆转,时楚夭也并未曾设下圈套令她如此,可她为什么在看到时楚夭和叶清毓、和阴雨随,甚至陈明纠缠时都会生气,她的怨怒从何而来,这怨怒在见到时楚夭之后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阵阵心跳,这种似被添加了催化剂的反应,又如何解释?
“你为什么要过自己也不喜欢的生活?”时楚夭走近阴宓微,浅声问道。
阴宓微看着时楚夭好看的眼睛:“你指什么?”
时楚夭说:“当然是你的婚姻。”
时楚夭是存着私心的,她看得出来季元修很在乎阴宓微,但是现在她却一点也不想提醒阴宓微记起这个事实,她渴望阴宓微能够从那谭昏暗的婚姻死水中脱离出来,也许在完全脱离之后,阴宓微就能用更专注和炽烈的眼神看着她了。
阴宓微低头不语,时楚夭欲言又止。
阴宓微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祖父阴执打来的,阴宓微对时楚夭说了声抱歉,就走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时楚夭瞧着阴宓微单手托着肘讲电话的样子,觉得阴宓微这个样子真是美极了,阴宓微无论摆出什么样的姿势都美得像是一幅画。
“我要走了,家里有点事。”阴宓微一边把手机放进手包,一边重新走到时楚夭身边说道。
时楚夭虽然很舍不得阴宓微就这么离开,但是既然是阴宓微做出的决定,那么一定有阴宓微自己的理由,时楚夭点了点头。
实际上阴宓微并不需要她的同意吧,时楚夭这么想着,心里涌起淡淡的失落。
眼看着阴宓微的车驶离,时楚夭心底的失落陡然撑大了,如果眼下有很多很多的工作,她或许还能借助工作暂时忘掉这些事,可是到目前为止,姜帆只给她安排了《陪你躲雨》这一部戏,说是第一次出道的作品要树立好路线和形象,不能什么工作都接,还说这些都是遵从阴宓微的思维而定下的策略。
又是阴宓微。
时楚夭忽然有点低沉,只要她在英澜一天,就会跟阴宓微缠在一起,就算她离开英澜,也不可能就此和阴宓微划清界限。
何况,她也并不想和阴宓微划清界限。
她甚至觉得自己会对得不到阴宓微的消息,看不到阴宓微而产生担忧。
阴宓微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她在阴宓微身边感觉到的,是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没有感觉到的。
因为阴宓微,时楚夭变得不像时楚夭,她不仅要承受对自己认知颠覆带来的冲击,还有承受阴宓微对她冷淡带来的失落。
时楚夭抬头看了看天,忽然觉得蔚蓝的天色陡然黯淡了不少。
时楚夭拿出手机,找到施曼柔的电话,不假思索地拨了出去。
阴宓微下车的时候意外看到管家薛一已经指挥着让一辆车先驶入车库,薛一看到阴宓微,笑盈盈地过来说:“小姐,你来了。”
一边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恭敬地拉开车门,向阴宓微伸出手,身体微微三十度倾斜。
“还有别的客人?”阴宓微礼貌地搭着薛一的手,出了车门,将钥匙递给他。
薛一微微一笑:“是的。”
薛一一向守口如瓶,除了对阴执本人。
阴宓微站定,抬头就看到季元修从不远处走来,满脸都是笑。
阴宓微微微皱眉,但仍保持礼貌,目光平和地注视季元修。
早就该想到,祖父不会不无缘无故请她回来吃饭。
阴宓微吁了一口气,抬头看到这一幢似英国古堡的大宅子,她从小在这宅子的生活就从未放松过。
饭前要感恩,饭后要静默,早晨需在日出前起床,夜间不可晚于十点入睡,一举一动有如时钟分秒钟一般精确准时。
以前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只是今天,阴宓微莫名觉得压抑。
“微微,你最近好吗?”季元修依然风度翩翩,举止优雅地将手里的红酒递给来开门的保姆。
阴宓微认出那是祖父最爱的波尔多红酒,阴宓微淡淡一笑:“很好。”
言毕,便不再与季元修谈话,顾自走到客厅,让佣人拿下外套和包,端起茶的功夫阴执就从楼下走了下来,精神矍铄地对两人道:“你们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今天要多陪陪我。”
阴宓微上前搀扶,微笑道:“您想让我回来,随时给展颜打电话就可以。”
阴执呵呵一笑,一手拉着阴宓微,一手又示意季元修过来搀扶,季元修很快会意,恭敬地上前搀住阴执,走到餐桌落座,这才道:“以后我和微微会每周回来看您。”
阴执满意一笑,对薛一道:“我吩咐的桂圆鸡做好了没,好了就端上来,其他的菜也可以陆续上来。”
薛一会意而去,不久就领着厨房送上了菜和汤。
阴执看着阴宓微喝了几勺鸡汤后才满意道:“最近工作辛苦么?听说你又接了一部戏,忙得很。”
阴宓微用纸巾轻拭嘴角:“一切都很顺利。”
阴执点点头,季元修在中途去了洗手间,阴执这才说道:“听说,你最近不爱回家,和元修有关?”
阴宓微一愣,停下手里的动作,只一想就知道今天的晚餐并不是祖父一时兴起。
“怎么突然说这个?”阴宓微不动声色。
阴执说:“我一把年纪了,功名利禄都看淡了,唯一操心的就是你了,你的爸妈……”
“好好的就不要提伤感的事了,”阴宓微给阴执盛了一碗汤送到跟前,“现在不是很好么。”
“那就好,”阴执说着,拍了拍手,薛一很快从旁边走过来,弯腰对阴执道:“老爷?”
恰好季元修返回来,阴执对薛一道:“去拿过来吧。”
薛一点头离开。
阴宓微看了看手表,已是傍晚过去,不知怎地就有点心不在焉,就算意识到是季元修向祖父吹了什么风才安排了今天的晚餐,阴宓微此刻也不想追究。
“请给我一点机会,”季元修笑道,从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轻轻往阴宓微面前一推,“我今天有礼物想要送给微微,希望微微看在爷爷的份上,不要拒绝我。”
阴宓微勉强笑一笑,打开盒子,蓦然看见一把钥匙。
“我最近处置了一处房产,于是新买了微微以前心仪的山间小屋,希望微微喜欢。”季元修真挚地说着,看向阴宓微的眼神格外温柔。
阴宓微一愣,季元修处置了房产?
季元修名下的房产她都知道,如果被处置,她作为配偶同样会得到通知。
怎么会突然就……
除非……
阴宓微想到一种可能,心底忽然就闪了一下。
“微微,我知道你喜欢那里很久,一直没有下定决定买,不过只要你喜欢,就算一年只住上一两天,也算是我的心意了。”季元修仍不失时机地说着,并未注意阴宓微越来越暗的脸色。
“抱歉,我想起来有件事必须要处理。”阴宓微说着,站起来离开了餐厅。
拿出电话很快拨给阴雨随。
“你在哪里?”阴宓微沉着地问道。
阴雨随笑起来:“要你管。”
阴宓微说:“我现在再爷爷家,你要过来么?”
“什么?你告诉老爷子我在么?”阴雨随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惊悚。
阴宓微冷静地说:“我可以告诉他,也可以不告诉他,决定权在你。”
阴雨随叹了口气:“你想干什么就明说吧。”
阴宓微这才问道:“你说那个暂时没地方去的朋友,是谁?”
阴雨随镇静地回答:“当初问你你说没兴趣知道……”
“阴雨随!”阴宓微压低声音,声线却高了起来。
阴雨随顿了顿,说道:“这个嘛,其实是时楚夭小姐,她说自己因为一点事情要搬离原来的住处……”
阴宓微一愣,虽然早就猜到是这个原因,但是没有想到时楚夭会脱离那个有如皇宫一般的金窝。
那个季元修为她打造的金窝,她怎么会如此轻易就离开?
☆、第70章霸道总裁
收了电话,阴宓微忽然觉的心里某个位置竟在不自禁的隐隐跳动,即便有阴雨随这个第三人作证,她仍不相信时楚夭果真搬离了那个金窝。
时楚夭应该知道,离开季元修赠给她的公寓意味着什么,季元修将时楚夭纳入囊中两年有余,早就将时楚夭视作他的私人财产,季元修出身高贵,在他的观念中,恐怕只有他能够抛弃别人,而除了他之外的人,决定不能做出有损他尊严的举动。
然而时楚夭竟然率先提出决裂,她不顾任何后果就做出这个决定,是为什么?
阴宓微回到餐厅,沉着脸缓缓落座。
“出什么事了?”阴执关切问道。
季元修也跟着阴执道:“微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没关系,你讲给我,我都可以替你解决。”
阴宓微冷静地微笑,给阴执夹了菜道:“一点小事,不耽误吃饭。”眼神连看也不看季元修。
阴执略微一笑,顿了顿,从薛一手上拿过一个盒子,又示意季元修坐过来,这才道:“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阿微的母亲托我保管,说要在合适的时候送给阿微。”
阴宓微一愣,她从未听说母亲有留礼物给她。
阴执慢慢打开盒子:“这是你母亲用自己珍藏的白玉做成的玉锁,意寓锁住一生所爱,一半给你,另一半,要给元修。”
阴执说着就把玉锁拿出来,拉过阴宓微的手,将玉锁放在阴宓微手心。
玉锁温润冰凉,阴宓微几乎已忘记母亲的触感,但是在接触到玉锁的一瞬,阴宓微似乎又回忆起那专属于母亲的温凉。
玉锁后镌刻几个字,依稀辨认起来,是真爱一生。
母亲说,一半给她,另一半给她所爱的人。
“我现在不能收这个礼物。”阴宓微淡淡说着,将手边的盒子推给了阴执。
阴执的眼神诧异起来,看了看阴宓微,又看看季元修,季元修满脸尽是尴尬。
“为什么?”阴执问道。
阴宓微起身,淡淡地说:“改天我再来看望您,今天还有要紧事,我先走了。”
薛一已将阴宓微的外衣拿过来替阴宓微穿上,阴宓微对薛一礼貌道谢,临出门前回身对阴执说道:“桂圆鸡很好吃,谢谢您。”
阴宓微坐进驾驶室,驶出宅子大门的时候,季元修气喘吁吁地跑到阴宓微车窗前,使劲拍着车窗。
阴宓微摇下车窗,冷冷地看着他。
季元修指着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说道:“微微,你到底怎么了,刚才在爷爷面前拒绝礼物,是故意让我难堪吗?”
阴宓微说:“那是我母亲的礼物,我有权利做任何决定。”
季元修继续追问:“那我送你的礼物,那不是你最喜欢的小屋么,你现在为什么连看都不看一眼?”
“季元修,”阴宓微收回注视前方的冷静眼神,偏头对车窗外的男人说道,“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尤其是你。”
阴宓微说完,顾自踩油门绝尘而去。
手机就放在方便架里,一直到开到自己的公寓,季元修也没有再打来过。
阴宓微从停车场的电梯径直回公寓楼层,在打开门看到房间里只属于自己的一切时,心底轻松不少。
“你回来了?”阴雨随裹着浴巾,从冰箱拿出冰饮,在阴宓微面前晃了一下,“要喝么?”
阴宓微看了看阴雨随,眼神往阴雨随的房间斜了一下:“就你自己?”
阴雨随点头,喝着饮料含糊不清:“不然你以为还有谁?”
阴宓微不语,将外套搭在椅背,高跟鞋也来不及脱就将自己甩在沙发里,用手轻摁着太阳穴。
阴雨随盘腿坐到她旁边:“就知道应付完祖父会这个样子,所以我能躲就躲。”
阴雨随说着,伸手帮阴宓微揉着太阳穴,阴宓微本能一偏头,目光冷淡:“你做什么?”
“为了表达对你的感谢,”阴宓微笑着,“老爷子跟前只要有一个人跟着他就可以了,辛苦你了。”
“并不辛苦。”阴宓微冷冷地说。
“你就是嘴硬,你不记得小时候那个眼泪汪汪跟我说想出去玩,不想听约翰老师念经的人是谁了么?”阴雨随说着二十前的事,并不陌生。
阴宓微却几乎忘记了还有那样的往事。
“你啊,就是不知道为自己争取,”阴雨随满不在乎地说着,“不当乖孩子又怎样,不在老爷子面前表现优秀又怎样?”
阴宓微微闭着眼睛,看了阴雨随一眼:“所以你就是带着这种念头离家出走,然后把一切都扔给我?”
“当然不是,我怎么是那种没有责任心的人。”阴雨随淡淡笑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要不辞而别,现在为什么要突然出现?”阴宓微问道,阴雨随虽然是表面随性,但绝对不是会胡来的人。
阴雨随做出思考的样子,想了一小会儿,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门铃声。
“哎呀,时小姐来了。”阴雨随跳起来,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对阴宓微道,“千万不要告诉时小姐我已经跟你说过是她,千万不要。”
阴宓微不理她,起身回到书房。
阴宓微扭亮房间台灯的同时,听见高跟鞋踩上地板的声音,时楚夭的声音同时也出现在阴雨随的声音之后。
阴宓微忽然觉得心猛烈的跳了起来,她情不自禁地想,待会儿见到时楚夭该说些什么,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明明和时楚夭有过那么多可称作过招的来往,但这一刻,阴宓微却觉得像是第一次认识时楚夭,即将面临的见面,也似是第一次见面。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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