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好像确实没有被发现,没有听见叫声靠近,我战战兢兢的站起来,摸准方向,鼓起勇气往前走,就把命赌在对他们的信任上了。
“你心有烦忧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声音听上去清幽得很,分辨不出来方向,甚至分辨不出说话人的远近。这个镇子上的人不是都化为石像了吗?
“谁?!”我胡乱问道。
“心有烦忧吗?”那声音又响起,听上去是个青年男人,温柔得很,莫名的令我心头一暖。
“呃,你是镇上的人吗?你还好吗?”我极力抑制住想要揭下眼罩看看他是谁的冲动。
“烦忧——是很无力的——”他不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说道。
“是啊,”我不由的被他的悲伤所感染,“明明知道哪里不对,可是没有办法去扭转。你是谁?你也被困在这里了吗?”
“你心中为何事烦忧?”
“我?什么事?还不就是穷呗。”
“不——真正的烦忧——”
“嗳?”真正的?烦恼的事很多啊,真正烦恼的事?是什么呢?我的心渐渐沉下去,太多了呢,大概有掌控力的人才有资格活着吧,像我这样一个像是随时一个浪头卷来都会被淹没的人,能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还谈什么人生呢。
“心底真正令你困扰的事——每当孤独一人,那件事就会涌上心头,令你生死不能——”
“呵,当然有啊,无能就是我最大的困扰,除了依赖只能躲避。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其他一切的爱与守护都无从谈起了吧。想要变得更强大,应该是这样吧——”
“我可以帮助你,忘记这些烦忧——”
“你?忘记?”
“和我交换代价,我能给你力量。”
“代价?什么?”
“睁开眼,看着我,我能实现你的愿望。”
“——”我觉得受到了这个声音的蛊惑,脑袋浑浑噩噩,能觉察到思考能力渐渐离我而去,心中知道不能这样,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伸出手指摸到眼罩之上。
“睁开眼——看着我——”
“你是谁?”颤抖的手指已经解开了眼罩,我用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问道。
“我能给你力量——”
布条已经散了开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自己不要张开眼睛,我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一丝血腥涌进喉头,令我稍微清醒了一点。
“不——”我的脚像灌了铅,得咬紧牙关才能勉强迈动。
一股风从我身边刮过。
“你不想靠自己拯救自己吗?”
“想!我不看你就是在救自己!”
还有多少步?我已经记不清楚,摸到了一堵墙,应该是绕过它直走。
明明可以看见却要闭着眼睛摸索着行走,努力不让自己张开眼睛,这需要极大的自制力。
“你是个累赘,你知道吗?”
是顾义!!我惊得顿时呆在那里,浑身如坠冰窖一般颤抖,像被人一闷棍敲过,脑袋被打成一团浆糊。
“顾义?是你吗?你,你说什么?”要过很久我才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颤声问道。
“呵呵,我说,你是一个累赘,你一无是处只会拖累别人。如果你不存在就好了,看到你就会令我感到无比厌恶。”
“不!你不是顾义!顾义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大声叫喊起来。
“对,我不是顾义。”是最初那个男子的声音,“但我说的就是他内心的想法——你是一个累赘,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累赘——”
“不可能!顾义不可能这么看我!”
“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我满腔的怒火忽然悲戚起来,“因为他,他喜欢我——”
“你觉得他喜欢你而已——”
“不,不是——”我无力的否认。
是因为这样觉得,所以肆无忌惮的这么一直软弱吗,带着那么一点自暴自弃的味道,如果爬不起来,那就干脆一直躺着吧。希望他赶快想明白我们不是一路人,早一点把我抛下,又害怕他真的将我抛下。
“其实是你喜欢他吧——”
我的心扑通一下猛得沉下去,许多陈年旧事就涌了出来。顾义是很有人缘的,很多次为了帮我推掉了妹子的约会,我还取笑他是拿我当挡箭牌,也许只是我在消费着他的善良,又或许——是我想得到重视。
“这样软弱的你,什么都不配得到,睁开眼,和我交换代价——”
没错,我不配得到。
“我会给你力量——”
我不想再做一个累赘。
“睁开眼。”
我在他最后的命令声中缓缓张开眼睛,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平静,希望被所有人放弃,让我自顾自的——强大或死亡。
在眼前的是无数只眼睛,忽闪忽闪的全都看着我。
“给我——”我说道。
那些眼睛全都长在一团肉块之上,怪鸟凑到我面前,说话的人不见踪影。
城墙离我只有几米远,我看见顾义已经就这么走进城墙中,那个位置应该就是寂虞说的城门吧。他们竟然在我的前面?看样子是真的打算放弃我吧。
我默默盯着面前这只怪鸟,奇怪竟然一点害怕的感觉也没有,反而笑了起来,“给我啊!”
怪鸟往后弓起脖子,歪歪头看着我,又再次把那团肉瘤凑到我面前。
那些眼睛有些眼神中透出痛苦,有些迷茫,一起盯着我,我说不上为什么,忽然就极度愤怒起来,跳起来狠狠一拳接一拳捶向那团肉瘤,疯狂的喊道:“给我啊!快给我!!”
怪鸟吃痛的扑腾起来,飞扬的灰尘迷了我的眼睛,找不到方向,然而我也不想找方向,我只想打死眼前这只小鸟崽子!
一片混乱中有人挟住我的手臂,拖着我从迷尘中穿过,直朝城墙撞过去。
虽然刚刚看见顾义从那穿过去,但睁着看见自己撞向一面墙,我还是抬手挡在面前。
稀里糊涂的被人拽着手臂朝前甩去,我滚倒在地,跌了个头昏眼花。
巨大的失落令我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在我面前的是李可卿,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我。
坐在城外的草地上,看见这个城镇此时被一股黑雾层层笼罩。
“捆上你眼睛都挡不住你卖蠢吗?!”顾义走到我前面蹲下身子,话语中带着愤怒。
“呵呵。”这次我没有反驳,只是笑。
“有没有受伤!!”
顾义拧住我的肩膀前后查看,我一甩手挣开他。
“干什么!”顾义出离的愤怒,猛得站起来,“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一分钟不看着你都不行!”
“你们不告诉我,不就是想看我手足无措的蠢样吗?”我闲闲的撑坐在地上不打算起来,抬头看着顾义笑,我真的没有愤怒,废材没有愤怒的资格。
“他为什么没有变成石像?”寂虞问道。
李可卿摇摇头,“不清楚,难道我们猜测的有误?不管怎样,我们赶快先离开这里。”
顾义皱着眉居高临下的瞪着我,这大概就是我们之间一直以来的相处的模式吧,他在我企及不到的高度,看心情的给予我接触的可能。
我依旧在笑,这笑容一直维持到顾义转过身去。
“走。”顾义对他们说道,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我默默跟在他们后面,寂虞偷偷回头看我,我朝她做了个鬼脸,她笑了起来,被李可卿揽在怀里。
如果世界全是废柴,岁月必定静好。
寂虞不着痕迹的挣开,我抬头望望蒙着一层雾气似的夜空,每次这样一个人在夜晚抬头看看天空,就会觉得所有的一起都变得虚幻起来。一旦不真实,也就不重要了。
“你这样磨磨蹭蹭,可是会被丢掉的。”寂虞不知怎么也落了下来,走在我前面几步,脚尖轻巧的踏在地上。
“你还不是一样。”我其实不是很想跟她斗嘴,但已经埋在身体里的本能反应令我还是无精打采的回了她一句。
寂虞转了个圈绕到我身旁,歪着头笑着看向我,那躲在斗篷下的眸子闪着一丝狡黠的光芒,然而在那狡黠之下我似乎看到了一点纯真,我几乎要忘了她之前的模样。
“干嘛?”她就这么一直盯着我的脸不说话,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眼神似乎看穿我的内心,在心底深处有一些东西我和她是一样的。
寂虞似乎很满意我这种无措的表情,移开视线和我并肩而行。
“你听见了什么,为什么摘下眼罩?”寂虞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我愣了一下,“你也听见了?”
“没有啊。”
“那你怎么知道?”
“猜的咯。”寂虞捂着肚子嘻嘻直笑。
也对,不能看,那只有听了。
“说说看呀。”
我瞪了寂虞一眼,你一个小毒物来我这装什么知心大姐姐,但不说这家伙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为了图个耳根清净,我迟疑片刻开口说道:“听见有一个人说,要和我交换代价,能让我忘记烦忧。”
“忘记烦忧?你有什么烦忧?”寂虞问道。
“你管我!总之就是这样,他让我睁开眼睛看看他,我就看了!”
“可我很想管你呢——”寂虞不以为忤,伸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突然想到这丫,这丫手上有毒啊!我战战兢兢的缩缩脖子看向她那只手,还好那些小宠物没有溜出来,我擦擦满头冷汗,毕恭毕敬的答道:“姑奶奶,你想知道什么啊?”
“想知道你的烦恼是什么,和它交换又想得到什么?”
我瞄了前面两人一眼,低声说道:“想要变强,只有这样。”
我清晰的感觉到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猛得一震,寂虞脸上微有变色,过了一会才恢复常态,避开我的眼神,笑着说道:“所以当你张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那只鸟。”
“嗯。”
“我大概知道那是什么了。”
“是什么?”
“有一种异兽称作腓腓,没有人见过,据说它有令人忘记忧愁的能力,却没想到所谓忘记忧愁就是变成一块石头。不过细细想来也没错啊,只是忘记忧愁,而彻底忘记的方法,无外乎他消失或我消失,两者择二为一。”
“你的意思是它根本没有给人力量的能力?”
“你觉得呢?如果可能,我也想忘记忧愁啊。”
我叹口气,就知道这种好事不会轻易落在我身上,“当然,是不可能。不过为什么你们听不见呢?”
“如果换作过去的我,可能也会听见吧。”
“嗯?”我奇怪的看着寂虞,她笑着背过双手,蹦蹦跳跳的朝前快步走去。这个家伙算起来应该也有二十多岁了吧,还是这幅模样,也不知道是真天真还是影后级演技。
这家伙套了我的情报就这么跑了,也不交换点信息,太不仗义了。这些人怎么越走越快,连受了伤的寂虞都这么健步如飞是搞什么,我感觉有点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不是我缺乏锻炼,实在是对手太强劲。这时候停下来岂不是显得我还不如一个女人?我硬着头皮硬撑着。
终于在一座山脚下,他们停下来,听见顾义问道:“这附近的城市有没有李家的人?”
李可卿回答道:“有,我会让他们封住城镇四周,但恐怕盐井卫的事不是那么好解决。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禀报族长,派人来解决此事。”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不知道多久能到下一个城镇,步行实在是太慢了。”
这还叫太慢!我们一晚上不停步走多远了你知道吗!我气喘如牛,恨得牙痒。
“翻过这个山头,应该就是。苍岚在哪里?”
顾义一抖袖子,从袖口中钻出一个指尖大的银白色小脑袋。
“让它去给族长送个信,请族长带人从京城赶来跟我们汇合,一来能早些商讨解决盐井卫异兽的办法,二来这一路我们未必能顺利赶到京城。”李可卿的神色很凝重,路上我见他多次看向寂虞,想让她停下来休息,又担心多生事端的样子。
其实我觉得他不必这么顾虑,该来的总会来的,跑得再快前面不也是一样下雨嘛。想着我不禁冷笑两声,人有了能力就一定会自不量力的妄想去跟命运斗争,如果世界全是废柴,岁月必定静好。
“那我们继续赶路吧,”顾义站起来,“只要几天我们应该就能和族长汇合。”
我勒个去,这坐下来还没有到十分钟呢,我正揉着自己僵硬的像石头一样的肌肉。别特么跟我说意志控制躯体,意志什么用处都没有。那是中二病,得治。
但让我现在拉下脸跟他们求情——别扯,废柴也是有尊严的。
“我走不动了。”寂虞大剌剌的赖在地上不动弹。
李可卿为难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背你?”
“伤口疼,要走你们自己走吧。”
李可卿无可奈何,对顾义摇摇头,重又坐下来,捡了一些小树枝燃成一个火堆。
开始说赶紧跑的是她,现在赖着不走的也是她,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管她,正好能休息休息。我凑近火堆,不一会就打起盹来,迷迷糊糊中听见两人的对话。
李可卿问道:“小虞儿,你是不是不想去京城?”
“嗯,等到你们与族长会合的时候,我们就分道扬镳。”
“李寂两家百年交好,你在怕什么?”
“好不好与我有何干系,我有我的事要做。”
“你不会离开我的。”
寂虞静了片刻,冷哼道:“自以为是的男人。”
李可卿笑了起来。
“我想做的事,只剩下一件了。”寂虞也轻笑着说道,语气轻叹着含着一丝满足。
我在她的叹息声中陷入沉睡,梦中是一条川流不息的白色河流,江浪翻滚的声音虽然吵闹,却带给人一种震撼般的宁静,就这样一直没有尽头的流淌下去吧。
我是被人捂着嘴闷醒的,惊醒睁眼一看,顾义整个人压在我身上,正用手紧紧捂住我嘴巴。
卧槽这是要干嘛!特么求爱不成要用强的么!这捂法是要闷死我啊,我挣扎着要掰开他的手,再捂特么的老纸亲你了啊!
正想着顾义的脸凑了过来,我去,我只是想想而已,不是真的想亲啊!顾义贴着脸嘴巴凑到我耳边,柔软的嘴唇紧贴着我的耳朵说道:“有人!别动!”
他嘴唇蠕动着摩擦着我的耳廓,说话吹出的气丝丝微微的拂进我耳内,我身体一僵乖乖的安静下来。火堆早已熄灭,空气的温度很低,倒是身上这个人透出一点暖气。
是真实的啊,我仰面正看见夜空。
天边月已西沉,却是更冷了。我的双手忽然不由自主的环腰抱住面前这个人,轻轻叹了口气。
他一惊,动了一下,松开捂住我嘴巴的手,却没有更多的反应。无所谓,我已经不在乎了。
周围安静的一丝声音也没有,我记得睡前树林里停热闹的,什么虫儿鸟儿的声音杂乱得很,通常这种情况,都是要出现一个大boss的前兆,所以说该来的始终要来。
我已经被磨练的这么百毒不侵了么,一路上看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就不信还能有什么能刷新我的眼界。
“嘻嘻!”
突然有笑声从不远处传来,是个孩子?!怎么会有孩子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一惊,手下不由的一紧。
“嘻嘻嘻!”笑声不但不停,反而渐渐多了起来,我额头冒出冷汗,这声音令我有不好的回忆。
“别怕,有我。”顾义贴在我耳边说道,轻轻撑起身子,翻身起来跪伏在地上。
在他起身前,手掌从我头顶揉发而过。我愣了一下,跟着悄悄爬起来,不容多想,就看见李可卿蹲在离顾义不远的地方,冲他摆摆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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