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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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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作者:蔺月笙

第9节

沈絮望着桌上简单的一碗白粥,不相信地问:“这是早饭?”

“嗯。”临清吃着面条,眼皮都懒得抬。哦,忘了说,临清给自己做的早饭是香喷喷的面条,还卧了一个鸡蛋。

沈絮的目光转为直直盯着临清的碗里,吞了口口水,“你……”

临清干净利落地喝完最后一口汤,将煎蛋塞进嘴里,端着碗去厨房洗了。

沈絮目瞪口呆。

为什么?为什么?他又哪里做错了?

相处了一段时间,沈絮对临清的脾气摸了个大概,这小公子如若生气,从来不会摆上台面明讲,只会通过一些小细节来表示不满,比如不给他做好吃的。

沈絮摇头苦笑,认命地喝了那碗白粥,拿了行头去学堂上课。

临清从厨房的窗口偷偷瞥见他远去的身影,有点懊悔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但又想起昨夜自己辗转反侧而那呆子却熟睡得只差打呼了,又跺脚咬牙道活该。

一碗粥比不得面条饱腹,才一个时辰不到,沈絮就肚中空空,饿得打鼓了。

让学生自己背书,沈絮摸着肚子坐在讲台后,对临清那类似恶作剧的的报复行为哭笑不得。

正想着,却看到临清来了,提着个篮子站在院里冲他招手,不过脸色很臭。

沈絮起身过去,临清把手中的篮子没好气地往他一推,也不说话,愤愤瞪着他。

沈絮揭开上面的布,里面装的是馒头和小菜,还有一盘煎蛋。

沈絮笑了,嘴硬心软,总是小儿家的心态,让人头疼,却又显得可爱。

“谢谢。”沈絮道。

临清别过头,“哼,我是要去镇里,才提前给你把午饭送来。”

沈絮好笑,真真口不对心

“你去镇里做什么?”

“买衣服,”临清道,“天气暖了,你我都没有春衫可穿。整日穿冬袄,叫人笑话。”

沈絮道:“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要你管。”临清气哼哼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还同自己置气呢,沈絮无奈,不知这气从何起,又如何才算消了。

临清先回家拿了银两,而后便往镇里去了。

南风虽还微凉,却也不适合再裹着一身袄子,沈絮又是先生,总得穿得体面些,不然叫学生看笑话了。

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陆山镇,临清熟门熟路地去衣铺替沈絮买了两件成衣,又到布铺扯了几尺粗布,预备回去后请琴晚教自己裁衣。他不必教书,穿得差些也无妨。

要往回走时,看到巷口有人在卖兔子,临清只望了一眼,就挪不开步子。

那绒绒的小兔子抱成一团,窝在草垫上瑟瑟发抖,每一个都像极了刚去不久的絮儿。

临清蹲到竹笼前,盯着那一窝兔仔,眼睛里透着喜爱与疼惜。

卖兔子的男子见他这样看着,便问:“小公子带一只回去?”

临清抿了抿嘴,小声问:“多少一只。”

男子伸出手比了个八字,“八文钱。这是我自己打的,别处可没这么便宜。”

临清有些动心,自从絮儿死后,他举凡看到白白绒绒的东西都触目感伤,眼下看到一窝兔子,不免想要抱一只回去弥补先前的遗憾。况且八文钱着实不贵,只是他这回出来带的钱刚够买衣服和布料,身上只剩了两个铜板。

“你明日还在这么,我现下身上钱不够。”临清问。

男子摇头,“那可说不好了,若是今日卖完了,明日就不在了。”

临清着急了,“你留一只给我可好,我现在回去取钱,很快就回来。”

男子道:“小公子说笑了,向来钱货两讫,哪有预留之理。”看到临清头上的簪子,又道:“小公子不若拿头上簪子这去当铺当些银两,先买了兔子,回家再取钱赎回如何?”

临清摸摸发髻上沈絮为他赢回来的簪子,心下不舍,虽说回家拿了银两便可来赎,但要离开一段时间,心里总归不愿意。

男子又道:“小公子快些做决定罢,天晚了当铺也该关门了。”

临清咬咬牙,对兔子的喜爱终于压过心里的纠结,“你等等,我这就去换钱。”

他飞快跑到当铺,取下簪子递给伙计,画押签字,捧着换来的一两碎银往巷口赶。

刚一出当铺,倏地一道人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临清撞倒在地,等他爬起来,兀的发现怀里的银子没有了。

临清急得大叫:“站住!把钱还给我!”

那贼人跑得飞快,临清拼了命地跑,只能看着他越跑越远。他急得都要哭了,那是那簪子换来的钱,连押条还在里面,寻不回来,簪子也就拿不到了。

“捉贼啊!捉贼啊!谁来帮帮我!”临清顾不得颜面,大喊求救。

正在巡逻的衙役听到呼声,赶过来询问:“发生何事?”

临清指着远成一个黑点的贼人,哭道:“我的钱,我的钱。”

衙役道:“莫慌,我去替你寻回。”

说罢,脚下生风,一溜烟就朝贼人追去。

临清站在原地,眼泪哗哗往外流,后悔死了不该一时贪心,听了挑唆拿簪子兑银两,那是沈絮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要是弄丢了——

临清急得跺脚。

周勉三下两下追上贼人,几招便制服这宵小之辈,将人丢给同行的衙役,自己回去将钱送回临清手里。

临清没料到还能失而复得,激动得直落泪,不住谢谢出手帮助自己的这个年轻人。

周勉今年二十有八,看着一个小公子哭得梨花带雨的,不禁莞尔,掏出手帕替他擦了眼泪,笑道:“怎哭成这样,莫非是个姑娘?”

临清连忙擦了眼泪,道:“谢谢差役大哥,敢问大哥名号,临清日后好答谢。”

周勉摆手,“职责之内罢了,无须记挂,我叫周勉,小公子哪里来的,以前未曾见过。”

临清道:“新近才搬来的,住在陆山村,今日到镇里采办物什。”

“这镇里平素安宁,少有盗贼,想是看小公子眼生,才动了歪念,好在没有损失,小公子回去的路上小心些罢。”

临清又谢了一番,待到告别周勉,赶去巷口买兔子,却不见了卖兔人的影子。

临清焦急地问旁边卖糖水的大婶,“大婶,请问刚才在这里卖兔子的人去哪里了?”

“你说赵六啊,刚有人过来买了他的兔子,他卖完就回去了。”

临清气得跳脚,对那抢自己银两的小偷恨得牙痒痒,若不是那一出,自己早买到兔子了。

兔子买不成,临清只得懊恼地回去当铺,想赎回簪子。

岂料那伙计却道:“一两不够,再付保管费十文。”

临清傻眼了,不知道赎东西还要多交钱,正想理论,伙计却指着一旁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一行字,“保管费一日十文,恕不议价”。

方才走得急,没注意到这块牌子,临清吃了个闷亏,只得老实回家去取钱,希望能在天黑之前把簪子赎回来,不然明日再来又要多付十文。

刚走几步,又碰到了方才救了自己的周勉。

周勉见他一脸苦闷,笑道:“小公子又怎么了,这样不高兴。”

临清抱着买的衣服和布料,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将要摆手不说了,肚子却叫了一声。

临清赧然不已,周勉道:“我正要去觅食,小公子可要一起?”

临清正想报答他替自己寻回银两,便点头:“我请你吃饭吧周大哥,谢谢你方才出手相救。”

周勉也不说答应还是不答应,笑了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作者有话要说:古语有云,路人嘛,不是情敌,就是助攻~

☆、第二十一章

周勉和临清在一个酒铺坐下,临清让周勉点菜,周勉叫了两碗面条和两个凉菜,临清看他年纪稍长,想叫壶酒,周勉阻了,他今日当值,不宜饮酒。

临清不善与人交际,点完吃食就坐在那发愣,幸而周勉主动与他交谈,才不至于冷场。

聊了几句,临清方知周勉不光是县衙里的一名衙役,还是县老爷的侄子,为人正直不阿,县老爷有心举荐他去参加武举,周勉却推辞了。

“我胸无大志,对仕途没有进取之心,”周勉自嘲道,“陆山镇安宁和睦,留在这当一名小衙役便已满足了。”

临清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安稳度日就好,不敢想光宗耀祖那类的事。”

不由想到沈絮,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昨日与崔恪的对话,他多少听到了一些,哪里不知沈絮不甘屈居于此,只装作不见罢了。

心里有种感觉,这人迟早是要离开自己的。想到这一点,临清心里不禁一痛,连忙往嘴里扒了口面条掩饰脸上的情绪。

周勉问:“小公子方才不高兴,是为哪般?”

大概是因为周勉帮了自己一次,临清心里对他生了亲近之感,于是将事情说了。

周勉当即道:“这好办,我借你十文,你去赎了簪子,哪日你得空再到镇里还我便是。”

临清怔道:“不敢麻烦周大哥,我回去取就是了。走得快些,应该可以赶在当铺打烊前赶回来。”

周勉道:“一来一往,空耽误时候。你那样急着想把簪子赎回去,想必平日便很宝贝,放在当铺虽有人看管,但万一保管不慎,岂不可惜。莫说了,就这样罢,一会儿吃过饭我随你去当铺将东西赎回来。”

临清为他的热情所惊讶,推脱不能,只得应下。

待到结账时,临清要掏钱,周勉却已经抛过去几个铜板,拉了临清起身,笑道:“下次你再请我便是了。”

两人去当铺赎了簪子,临清小心将簪子插回头上,总算舒了一口气。

转过头对周勉道:“谢谢你,周大哥。明日我就来还你钱。”

周勉摆手,“不急,我总在这镇里的,你哪日顺路再还即可,不必特意跑一趟。”

临清迟疑道:“周大哥你待人这样好,就不怕,不怕……我是坏人吗……”

周勉似听到好笑的笑话,大笑道:“你若是坏人,那便是天底下最不济的坏人,还被别的坏人抢了银子。”

临清赧然道:“我……”

“待人以诚,我不愿怀疑别人。若你是坏人,我只损失十文罢了;若你是好人,我能顺手帮个忙,何乐而不为呢?”周勉坦然道。

临清脸微红,只觉此人胸中坦荡,堪当正人君子四字。自己这样说,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临清点头,“嗯,周大哥说得对。哪日我再来镇里,周大哥若不当值,便请周大哥喝酒喝个痛快。”

“行,”周勉爽快应了,“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告别周勉,临清心中舒畅不少。若说琴晚是知他懂他的好友,那认识周勉,则让他心中生出一股向往之情。

周勉豪气洒脱的性格,让他欣赏不已。

和沈絮那帮家眷生活了一年有余,整日听的都是争宠欢爱,他本对沈絮存有爱慕,又活在一群争风吃醋的女人中间,原来就内向含蓄的性子愈发养得像个女儿家。和沈絮同住了一月多,又总是因为各种小事置气,自己都嫌自己娇气,却又偏偏忍不住要同他闹别扭。

今日认识了周勉,周勉身上的男儿气概感染到了临清,对他的个性又欣赏又羡慕。那样稳重的男子,像兄长一般值得依赖。

自己也该学着他做人坦诚,再不要为那呆子生气了,哼。

临清怀了好心情回了家,胸中的闷气一扫而空,连做饭时也哼着小曲。

沈絮回来时,临清快乐地道:“你回来啦,洗手吃饭罢。”

沈絮有点受宠若惊,照以往的情形,临清上午还臭着脸,下午应当还要冷上一时半刻才会消气,怎么现在笑靥如花地招呼自己吃饭呢?

难道是鸿门宴?

沈絮胆战心惊地洗了手,坐到桌边捧着碗,小心翼翼打量临清的神色。

小公子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反倒神清气爽,生机勃勃,好似遇到了什么好事。

临清自是察觉到沈絮在看自己,脸红归脸红,但还是勇敢地说:“你老看我做什么?”

“你怎这样高兴?”沈絮问。

临清得意道:“不告诉你。”

沈絮耸耸肩,兀自埋头吃饭,高兴就好,就怕一不高兴又断他的粮。

吃过饭,临清把买的衣服给沈絮看,让他试试尺寸。

尺寸自是合的,临清不知记得多熟,怎会买错。沈絮穿了新衣出来,虽不及往日的锦衣华服,却也是翩翩君子潇洒俊逸。

沈絮转了个身,点头道:“你眼光甚好。”

临清强压下心中乱动,平静道:“你做人夫子,当穿得体面些。”

沈絮问:“你的呢?也换上新衣让我看看。”

临清将沈絮脱下来的衣服收拾好,随口道:“我又不必教书。”

沈絮一怔,忽道:“你不需如此节省,存银虽有限,衣服总还是要穿的,再过二旬,学生的束修也该交了,你别光想着我,倒忘了自己。”

临清心头一暖,明知这只是寻常相处中再平常不过的言语,即算只是朋友,这样的关系也是应该的,但还是忍不住心跳乱撞,咬了嘴唇道:“我是要自己做衣,店铺里的成衣我不喜欢,扯了布回来自己做。”

沈絮望着他僵直的背影,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轻轻叹了口气。

崔恪说,前尘已逝,不如惜取眼前。

或许他该顺天命,不再想那虚妄。如临清这般安于现下,或许才能得到心中安宁。

临清隔日就拿了布去找琴晚。

柳玉郎果然辞了执笔的活,乡长惋惜不已,无奈强留不住,只得放柳玉郎离开。

临清同琴晚坐在一起学裁衣,柳玉郎就端着一杯茶在旁边悠悠地看,叹道少年成双,着实大好风景。

临清好奇问琴晚:“柳大哥不做执笔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琴晚道:“他说再开个学堂,同沈絮抢学生。”

临清睁大眼睛,大惊失色:“真的?”

琴晚斜眼看柳玉郎,柳玉郎绷不住笑了,“自是玩笑,你怎还被琴晚戏耍。”

临清才知自己被戏弄了,恼怒道:“怎连你也欺负我。”

琴晚道:“我话尚未说完,你自己听一半就当真了,倒怪我欺负你。”又道,“你怎么紧张沈絮作甚,那呆子不懂你心意,让他吃些苦不好?”

临清便去捶他,“你再说!”

两人皆生得清秀,明眸皓齿,青丝如云。闹在一起,像是两个仙童娃娃互相打闹,叫人舍不得移眼。

闹了一阵,临清想了想,对柳玉郎道:“柳大哥,你若是想找活计,不如,不如来学堂罢,他左右不上心,整日喊累,你若愿意,来替半日也好。”

柳玉郎笑道:“还想着那玩笑话呢?我知你一片好意,不过眼下赋闲在家,有美人相陪,我倒是舍不得出去呢。”

琴晚扔了个镇尺过来,“再胡说八道!”

柳玉郎做害怕状,“不说了不说了。”正经道,“过几日我便去镇里寻寻活计,你同沈兄不必担心我,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总不至于饿死。”

他只不过想多赖几天,哄哄家里的美娇娘。

临清这才放心了,笑了笑,又重新拿起剪子和布料,和琴晚学做裁衣。

过了几日,临清的衣服做好了,因为有琴晚帮忙的缘故,倒不比成衣差。沈絮见了,大叹临清偏心,做的比买的别致。

“给你做你会穿?”临清嗤道。

“为什么不穿?这样好看。”沈絮自然道。

临清别过脸,小声道:“等我得空再说。”

实际上,临清第二日就跑去镇上重买布料了。

他没想到沈絮会觉得自己做的衣服好看,还说要穿,他心里为此欢喜,想象沈絮有日能穿上自己给他做的衣服,临清禁不住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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