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童作者:陈灯
第12节
如今和萧家算得上是白热化不死不休的局面了,我必须要预防他们再对萧恪出手,将萧恪弄回去等他清醒以后逼他收回财产再立遗嘱这样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的,不可不防。
经了这一次,我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所以即使是章令元、萧佑宁寅要探望萧恪,我都没有同意。萧恪现在也不太认得出人,按他一向的个性,也不喜欢自己被人看猴一样,将自己的弱者的姿态露于人前。
我进了萧恪的房间,他这间房间做得很宽敞,几乎占满整层楼,光线明亮,色调舒适,因为他曾被长时间幽闭拘束在黑暗中,所以我听取了医生的建议,以宽敞舒适为主,稍微改造了下,将原本的几间房间都打通了,只留了两间给护士和保镖居住,中间几乎全留给萧恪作为卧室。
落地窗的窗帘拉起来,满室明亮,他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居然在写东西,这很让人惊奇,我轻轻敲了敲门给他预告,省得吓到他,他抬了头看我,将笔记本合了起来,问我:“不是去公司了?”
我笑了下:“我改成视频会议了。”
他将笔记本放进抽屉,问我:“公司有困难么?”
我过去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看他精神状态不错,心中一动,想着让他接触他最熟悉的公司事务大概有助于他恢复身体,问他:“几个跨国的项目,我有些担心别人作梗。”
他皱了皱眉:“跨国项目最怕恶意诉讼,又是异国,案子拖个几年,维权困难,资金被拖垮,一不小心还被卷入诉讼拔不出来,特别是小国,要分外注意这点,不要怕浪费钱,多派些人过去实地考察,做详细的可行性报告再投资,尽量只做出口,不要在当地投入。”
我点了点头,萧恪之前和那几个东南亚小国签了意向书,听凌修的介绍,也是之前叮嘱了一定要多去实地考察过的,他似乎还是不放心,又叮嘱我:“还要注意商业间谍,这上头千万注意,一泄密就万劫不复,如果明确知道谁是商业间谍,也可反过来给虚假的信息。”
我笑了下:“好的,我会让凌修注意。”
萧恪继续叮嘱:“在我国经商,必须懂政’治,不是什么都能吃的,不可贪多,小心过界莫名被人整。”说完后他忽然皱起眉头,手又去按太阳穴,我连忙过去扶着他问:“怎么了?别想了,是我不好。”
他不说话,额上沁了些汗珠,我想扶他上床,他却只是坐到了我坐着的沙发上,靠在沙发背上闭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似乎才缓了过来,轻轻道:“真不太放心你,但是我的病还能好么?”
我握住他的手:“当然能好,你别胡思乱想,放心,我能胜任的,你曾经拿着合同合约一样一样的教我呢,我是你亲自教出来的学生。”
他眼里有些迷惘,看了我一会儿,诧异道:“那不是幻觉?”
我抱住他的手臂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会是幻觉,我还被你威胁着读了四年的工商管理专业。”
他按住眉心,显然又陷入了混乱:“我记忆中你离开了我,在哥伦比亚,后来我接到了消息,你遇到洪水失踪了,我赶过去,只见到了你留下的一个孩子……之后我养大了他,他却告诉我他是你……”
我肯定地回答他:“是这样没错。”
他已经完全混乱了,迷茫地看着我,额头上全是汗:“不可能,怎么可能有还童的事情……这一定是幻觉。”
我心疼起来,过去扶着他:“你别想了,慢慢来,别着急。”
他却忽然生气起来,一掌推开我:“你知道什么!我甚至不能分别现在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你到底是谁!是萧芜还是观生!”
我想过去抱着他,他警戒起来,一连退后了几步,靠在了沙发角落,额头上全是汗:“不对,你是萧芜,我问过看护,你是我的养子萧芜,观生没这么年轻,你长得和观生太像了,你趁着我脑子有病……你不该如此……”他紧紧抱住了头,忽然落起泪来:“观生死了……”
我大惊,想靠近他和从前一样的拥抱他,他却拒绝我的靠近:“你走开!”他低吼着,情绪开始失控。
他情绪太激动,我过去按了叫人铃,看护过了一会儿进来,看到他这样抗拒我,示意让我离开。
我站着了一会儿,无奈地离开了,心头梗着一口气,无处发泄,只得拿萧家出去,打了电话问了负责的人:“找到那些农民没?给他们钱,让你找的律师找到没,要有名的爱打民告官官司的那种,不错,叫他们直接提起法院诉讼,一边去上访,找些新闻媒体闹大。”挂了电话后,我又布置了几件事情,心头一口恶气稍稍出了些,心里虽然知道萧恪如今是病着才这样多疑敏感,我不该在意,将来他病好了就好了,但是心头仍是一阵阵烦闷,我和萧恪,走到今天不容易,如今一切仿佛打回起点,叫我如何甘心。
等到了下午,听看护说萧恪睡了个午觉起来,情绪又稳定了些,我才轻轻地又去了萧恪卧室。
他又在伏案写着东西,抬眼看到我,皱了皱眉,却克制着情绪,没有再发火,我过去继续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心平气和道:“我是萧芜。”
他眼光闪了闪,我继续道:“我也是观生。”
他默然不言,我缓缓道:“这事虽然匪夷所思,但是,这的确是真的,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和你一一印证你的记忆,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幻觉,我来告诉你,你能相信我么?这事一直只有我们两人知道,没有任何人知道,外人只知道我们是养父子关系。”
他低声道:“我怎么相信你?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你害得我现在这样,我没办法分辨幻觉和现实,你什么人都不让我见。”
我有些苦闷:“你现在在生病,不让别人打扰你是为了你好,等你好一些了,我陪你出去走走,这些天我对你怎么样就不说了,你至少相信你自己吧?是你亲自签署了委托书,录制了视频,将一切包括你自己,交到我自己手里的。”
他不说话,我气结,起来拉着他的手道:“你和我来。”
我拉着他一路到了二楼书房隔壁的放映室里,考虑到他怕黑,我只关了一部分灯,打开了他录制的视频,里头他在公证人的公证下,声明若是自己出了意外导致昏迷、神志不清,出现植物人等状况,没有民事行为能力,则将自己的一切给萧芜代管。
他看了以后,默然不答,整个人深思着,我关了那个视频,想了下,又将一张光碟放了进去,过了一会儿,里头林观生的生日礼物出来了。
我转过脸看他的神情,他显然有些惊讶,大概之前他也认为这是幻觉吧?我站在他面前,将衣服裤子一件一件的脱下来,转过身去让他看我的背:“你看到没?这个纹身,当年也是送你的生日礼物,为了我擅自做主,你把我屁股都打肿了。”
视频里头的林观生也在展示他的身体,我微微抬头,模仿视频里的动作,伸展肢体,柔和的灯光打在肌肤上,微微发着光,我问萧恪:“没有这么相像的父子,你当年就是这么认出我的。”
他端坐在那儿,一直默默地看着我,我一一说着当年的那些只有我们俩知道的细节,当我转过身的时候,他忽然伸手触摸我的纹身。
我站住了没有动,他用手指轻轻描摹了一会儿,再次问我:“不是幻觉?”
我轻轻道:“不是幻觉,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爱你了,所以,请让我帮助你,我来替你确认哪些是幻觉。”
他伸了手将我拉入他怀里,隔着薄薄的睡裤,我感觉到了他的变化,我有些不自在,想起来,却被他扣住了腰身,压在了他怀里,他将耳朵贴在我的心脏上,似乎在倾听心跳,过了一会儿轻轻问我:“所以我没有失去观生?”
我反手抱住他:“没有,我一直在你身边。”
他的手炽热无比,掐着我的腰,他哑声道:“也许我需要进一步的确认。”
我俯下身吻他:“相信我。”
他反身将我压在了长沙发上,按了下遥控器,窗帘被遥控着拉开了,屋里立刻充斥着下午的阳光,虽然是冬天,仍然足够明亮,他眯着眼,一只手一寸一寸地仿佛验证一般从我的脸抚摸直到我的脚趾,然后开始熟练地触摸我已被他熟知的敏感点。
我轻轻抽着气,想将身体蜷缩起来,却被他压制住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是我熟悉的压迫感,他用膝盖和手强制着将我的身体打开,手指娴熟地挑逗玩弄我,神情却冷静镇定,仿佛真的是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从我的所有反应来印证他记忆中的人。
我很快被情欲淹没,颤抖着,却在最高峰的一刻被他掐住了,他毫不留情地堵住了出口,低下头看我,我难耐地抽着气,心里涌上了委屈,看着他哀求:“求你。”
他另外一只手打开了我想要自己抚慰自己的手,一边仍在我身上流连点火,一边端详着我,许久以后才问我:“我们最后一次做爱,是在哪里?”
我脑筋已经搅成浆糊,他却仍然冷酷地遏制着我,一只手保持着那种绵密细腻而不上不下的感觉,等着我的回答,我喘息了一会儿,勉强镇定下来回忆:“是宁寅和萧佑的婚礼回来,那晚太激烈,你把我弄伤了,后来我们停了一段时间,然后你就失踪了……”
他松开了手,低下头轻轻在我欲望的顶端舔舐了一下,我颤抖着释放了,整个人眼前都白花花一片,软倒在那里,茫然间听到萧恪说话:“你替我约萧佑过来。”
☆、第83章
萧恪应该大部分相信了我,但是一贯谨慎小心的性格让他依然会谨慎的继续求证。
我有点失望,然而他主动提出见外人,其实这是好事,我电话给萧佑,约了时间,地点就在家里的后园花房,半边是玻璃花房,里头弄了些暖房花,开得还算好看,半边是个小厅,正适合冬天边晒着阳光边聊天。恰好快过年了,萧佑和宁寅过来的时候,带着颇为丰盛的节礼,我和萧恪在大厅接待了他们。
萧佑气色甚好,看到萧恪十分喜悦:“阿恪你恢复了?”
萧恪不动声色地回答:“嗯。”
萧佑喜悦极了:“那就好那就好,还挺快的,这样应该很快就能回公司了吧?”
萧恪仍然八风不动:“嗯。”
我威胁地看了萧佑一眼,来之前我特意叮嘱过他,不许说我和萧仪对上的事情,他应该知趣,虽然他对我这样偏激的行为也有些担心,曾经和我分析过一轮利害关系,毕竟萧仪和萧恪是亲父子,利益相关,一不小心,会让人反而将萧恪也一起连根拔了,让我千万注意。
我已经很小心了,否则我会直接把萧恪的公司全搞垮,让这群吸血虫干瞪眼。
好在萧佑没在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开始欢快而话痨的和萧恪说话。萧恪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默,偶尔问个一两句,也都是顺着萧佑的话题,更像是从前一样,使场面不冷场而已。
我开始还担心萧佑乱说话说错,到这样也稍稍放了些心,去厨房取了饮料,我记得宁寅喜欢喝酸一些的,天冷,我调了杯热橙汁给他,给萧佑弄了杯红茶,萧恪则是温白开,医生叮嘱过不要喝茶、咖啡等饮料,我陪他也喝白水。
端了出来,我才要将橙汁递给宁寅,没想到萧佑却伸手直接将橙汁拿走放在自己面前,另外拿了红茶给宁寅,我呆了呆,看到宁寅若无其事地拿了那红茶喝。
我给萧恪放了杯子,看萧佑已经在眉飞色舞地和萧恪谈论股市了,而萧恪一派沉稳,时不时还会讨论一两句,仿佛真的对股市也是十分熟悉,其实我知道他才恢复清醒没几天,而且记忆混乱、幻觉仍然困扰着他,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记得什么不记得什么,但是他如今克制着自己仿佛平常人一样。
我觉得有些心疼,宁寅站起来到一边去看花,我便陪他站起来走了过去,宁寅低声和我说话:“看起来是真的恢复了?”
我摇了摇头,苦笑了下,宁寅拍了拍我的肩膀:“别着急,我看应该快好了。”
我却感觉到坐在圆几边的萧恪和萧佑都停止了说话,看向我们,特别是萧佑的目光,叫我吓了一跳,萧佑历来对我都是一副没大没小的亲切样子,今天实在有些奇怪,奇怪的气氛只保持了一会儿,宁寅又问了我几句话,我注意力被吸引了,宁寅问我:“你是真的在和萧仪斗呢?”
我看了眼萧恪,他似乎没怎么在意我这边了,只有萧佑似乎时不时看我一眼,我回答:“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宁寅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大概也知道我已决定了,过了一会儿才说:“萧佑这些天接了不少说客,真没想到从前那个软绵绵的你会变成这样……听说萧仪那边有了些麻烦。”
我淡淡道:“是他们逼人太甚了,萧仪的把柄不要太好查,他虽然一贯很谨慎,但是太贪心。”
宁寅叹了口气:“我只能庆幸萧佑没这些糟糕事了,萧维琳有来找过我,是她给你通风报信的?”
我点了点头,宁寅笑了下:“总算没全烂了,她说她爷爷那边想和你谈谈,依我看,萧佑这几兄弟和萧仪是异母,从前老爷子还在还是兄友弟恭的,现在多半会各有异心,你不妨见见,也算给萧维琳一个人情了。”
我微微笑:“前儿刘若飞的侄子来h市,我们这边接待的,他大概是知道了风声,要骑骑墙探探风了。”
宁寅皱了眉头:“我不关心这些,萧芜,你现在非常危险知道么?不要变成你最讨厌的人。”
我不说话,过了一会才轻轻道:“我不这样,怎么保护萧恪?”从前我何尝不是和宁寅一样,觉得那些事情都是萧恪的事情,不管自己的事。
宁寅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我抬头,看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凝视着那温室中的玫瑰不说话,脸上有些忧郁,我忍不住笑了下:“好了哪里有那么糟糕,我都想清楚了,最惨也不过是萧恪挣下来的家当都被我弄没了,到时候就只好厚着脸皮去你们家吃饭了。”
宁寅脸绷了绷,忍不住笑了,我看他浓睫深目,一笑起来更好看了,酸溜溜道:“这么好的嫩草,愣是让萧佑那老牛给啃了。”宁寅微笑:“你不也是?说起来你和萧恪之前年龄差距更大吧,我猜我们俩多少有些恋父情结。”
我皱眉:“不会吧。”连忙纠正:“我没有。”我心里暗自补充,当年我和萧恪可是竹马呀,不过……现在萧恪可是我的养父,这么看来,我恋父看来已经在知情人眼里都坐实了……想起一事我又问他:“说起来,你当年明明是喜欢女孩子的,有女朋友的,怎么就被他给掰弯了?”
宁寅笑道:“那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我叹气:“你当时可是重色轻友……”正和宁寅说笑话,忽然感觉到背上一阵阵发寒,转过去正看到萧佑看着我,似笑非笑地和萧恪说着什么,萧恪脸上仍是深沉的不动声色,也抬起眼来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看到我有点发毛,忍不住悄悄问宁寅:“你家萧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怨念,我觉得今天他总有点不怀好意的样子。”
宁寅看过去一眼,转过脸来若无其事道:“前些天萧恪出了事,你也不肯见我们,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忙乎,我有点担心,多问了几句,也催萧佑帮忙,结果他不知道怎么吃起陈年老醋来,拿了从前我们读书那会儿的照片吃醋,非要说我对你有意。”
我几乎被呛到,难以置信地问:“什么照片能给他这样的错觉?”
他淡淡道:“无非都是些打篮球的、读书的照片,还有我和你那时候刚入学拍的学校杂志社的那些照片,哪有什么特别的,他自己疑神疑鬼,别理他。”
我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是入学的时候我们免费当过一次杂志社的新生模特,笑不可抑:“不会吧,他真的这么紧张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没告诉他你那会儿有女朋友的?”
宁寅冷哼了声:“也就闹腾两下,被我收拾几下就老实了。”
我想象着萧佑一副精英总裁样被嫩生生的美少年宁寅收拾的画面,真是……太美了,越想越好笑,宁寅看我一个人在那儿憋着笑,没好气道:“有什么好笑的?”我悄悄示意他低头,附耳问他:“你怎么收拾他的?要不要我教你几招?送你些手铐滴蜡皮鞭之类的道具?”
宁寅耳根腾的一下就变红了,他脸皮实在太嫩了,果然还是太年轻,我忍不住笑起来,他伸出手狠狠拧了一下我的耳朵,我啊的叫了一声,宁寅低声道:“我看你是被这样炮制过吧?你看看萧恪看我的眼神,都跟飞刀似的。”
我捂住发热的耳朵,头都不敢转过去看萧恪了,低声道:“我们老萧可保守呢,但是我看萧佑可是个抖。”
那头萧佑终于忍不住了,敲着玻璃茶几道:“你们两个,哪有两个人自己说话去了的?快过来!”
我和宁寅对视了眼,我悄悄道:“看来老醋坛子又发酵了,你做好准备没?”
宁寅横了我一眼,走了回去,我跟了过去,又说了几句话,明显感觉到萧恪已经兴致不高,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漠然又回到他的脸上,我心里知道他的精神状况撑不了太久,连忙笑着问萧佑:“你那边也挺忙的吧?多谢你今天抽空过来了。”
萧佑心领神会:“没什么,阿恪身体恢复,大家都高兴,那我和宁寅先回去了,改日有空再来拜访。”
我将他们送出了门,转回来果然看到萧恪回了他的房间。
我连忙上去看他,他坐在桌子前,表情阴郁,拿着他的笔记本在写什么,我敲了敲门,他抬起眼看我,淡淡道:“我需要休息一会儿,你先出去,顺便替我约一下医生。”
我连忙问他:“是哪里不舒服么?”
他转过脸,眼里密布阴翳:“叫你约医生就约,别废话。”
我看他神色,有些忐忑不安,他刚才和萧佑他们还算得上相谈甚欢,如今却这般阴沉,甚至感觉到暴戾,我出来打了电话约了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很快就过来了,萧恪没让我在一旁听,和他交谈了一段时间后,医生出来,重新开了些药方,又让看护进去给他注射一些抗抑郁的药,才和我说话:“他状况有些不太好。”
我有些吃惊道:“他已经主动和我提出要见客人了。”
医生摇了摇头:“他很急躁,急于求成,并且在很努力的克制压抑自己的情绪,但是这样会让他的精神负担沉重,心理状况不好,还是让他静养一段时间……暂时不要见客,也不要让他接触外界事务了,药物后遗症正在减弱,他的幻觉出现次数减少,但是他自己的心理状况,需要进一步调适,除了焦虑等抑郁情况外……”医生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道:“根据他自述,他有暴力冲动。”
我吃了一惊:“怎么会!他一直很克制很稳重,和客人谈笑自如,几乎看不出他还在生病。”
医生微微叹了口气:“他有强烈的不安感,不能信任人,这是很正常的偏执和被害妄想症的表现,他已经表现得很轻了,根据他的自述,他在看到他的爱人和别人有身体接触、甚至只是看到他的爱人对别人笑,亲密说话的时候,心里会有强烈的暴力冲动,他需要非常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做出暴力行为,他对自己的这种状况表示出十分担忧和恐慌,害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有着很沉重的心理负担,他甚至主动提出有没有必要要将他关起来,限制行为,以避免他伤害到人。”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医生,失声道:“不!我绝不会把他关起来的!”医生道:“许多精神疾病患者会有比一般人更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甚至因此产生暴力行为,他已经控制得很好了,这其实是难能可贵的,我根据他的要求,给他加大了一些药量,这段时间,尽量避免刺激他……尤其是……”医生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斟酌:“告诉他的爱人,尽量避免在他面前接触其他人,最好是能一直守在他身边,给他信心,有助于稳定他的情绪,他其实很脆弱很孤单,只是性格使然,让他很努力的不表现出来,你们一定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要弄巧成拙,急于求成,以稳为主,静心调养为上。”
送走了医生,我心里充满了对萧恪的心疼和懊悔。我悄悄走进他的房间,他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着了,眉目紧锁,睡得显然很不安稳。我坐在床边,凝视他深而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紧抿着的唇,想着他现在内心一定充满了惶恐和不安,却仍那样尽力地克制着不伤害到我,我心里生出了一阵一阵的酸软,慢慢侧身躺在他身边,抱着他,也闭上了眼睛,希望能在梦里也给他一些安全感。
☆、第84章
最后我也不知何时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萧恪正在摸我的脖子,一下一下的。
我动了下,他的手掌下滑,轻轻掐住我的脖子,手指微微收紧,我抬了头看他,这个动作使脖子更像送入了他的掌中,他眯着眼睛看我,我们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冷冷道:“你没听医生说么?离我远一些。”
我动了动,凑上去吻他,他的手终于松开了,抓住了我的肩头,转了转脸避开了我的吻,我看到他的喉头动了动,仿佛压抑着什么感情,他紧紧抓住了我的肩头:“观生,你离我远点。”
我反手抱着他:“为什么要担心呢?让我们一起来克服,我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永远是你的,你在嫉妒的时候,一定要记得,你眼前的这个人,是神灵将他变小,再送回你面前,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谁都夺不走,谁都没办法分开我们。”
他呆了一下,缓缓伸手抚摸我的脸,喃喃道:“是上天赐给我的么?”
我肯定地看着他:“是上天赐给我们重来的机会。”
他有些惘然:“不是我幻想出来的世界么?”
我笑了:“怎么会。”
他低下头说:“不想让你被别人看见,被别人触摸,不想你和别人说话,对别人笑。”
我柔声回答他:“嗯嗯,我去买一身阿拉伯黑袍来包住全身好不好。”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松了我的肩膀,坐了起来,我问他:“要吃点东西么?”
他摇了摇头,站起来去拿了他抽屉里的笔记本,那笔记本我知道他放哪里,却一直没有去看过,无论他病了还是没有病,我都要待他一如既往。
他过去靠坐在沙发上,向我招了招手,我过去被他揽在怀里,他打开那个本子,拿了支笔,开始问我:“你在哥伦比亚失踪了,这是发生过的么?”
我回答:“也是也不是,我也没失踪,就是变成了个光屁股小孩儿,只能冒称是我的养子,让他们送我回了公司,后来没法子,只能让他们通知了你。”
他在上头打了个勾,我偷覷了眼,看到上头之前打过一个叉,忍不住笑了下,他接下来道:“那么之后的我在哥伦比亚的经历,带你回来,把你养大,这些经历都是真的了。”
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边回忆着那些生活,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他又打了个勾,又问了一些问题,大部分都是正确的,小部分有问题,比如我绑架的记忆,他居然有幻觉我被切了手指头,不过我看到他上头打了好几个重重的叉,想必是之后看到我齐全的手指,于是完全明白那是幻觉。
我们俩一条一条的验证,奇怪的是,车祸以及医院受袭击的事,他似乎没有印象,却有我住院过的印象,他的记忆很混乱,很多都是零碎的,也有前后颠倒,张冠李戴的,比如我住院是因为车祸,还有这次他出事,他的印象是受绑架,我不知道是不是当初萧仪他们绑架他的时候,的确没有透漏信息……而且他印象中被绑架的还有我,有混乱的我被打被塞入束缚服封闭感官的经验……大概他被绑架的时候,心心念念还挂念着我,害怕我也被别人捉来如此炮制,以至于如今有这样的幻觉。
我看了一会儿,有点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说他父亲算计他的事情,很明显在萧恪的意识里,将自己父亲刻意的忽略掉了,他的潜意识大概还是不能接受他的父亲这样对待他。医生说过不能过于刺激他,不要操之过急,所以我只是含糊其辞地道:“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有些细节对不上,有些次序对不上,我们以后慢慢来,先吃点东西好么?”
他看了我一眼,那锐利的目光让我几乎以为他根本没生病,依然是从前那个对我有着绝对威慑力的萧恪,我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可是他却没有再追问,放了本子,真的和我去餐厅吃饭。
吃过饭以后我陪他在湖边散步了一会儿,回了房他很明显地露出了疲态,我在一旁和他说了一会儿话,他就依着沙发睡着了,药量加重只会让他嗜睡,我轻轻给他盖上毯子,看他睡沉后,才出来到了前厅,萧维琳的爷爷,萧仪的异母弟弟萧仞已在那儿等着我。
萧仞比萧仪小许多,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又身在高位,不怒自威,看到我就皱起眉头,哼了声:“年轻人,太沉不住气了。”
我笑了下,坐了下来,他看我不问好,眉毛又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萧恪从前,和我这边关系也很不错的,也拿了我不少消息,现在你要同室操戈,引狼入室,也要看看对象,不要瞎牵扯,小心引火烧身。”
我淡淡道:“那你就给我提供些可以不烧到你的法子不就好了?我就不信,你对令兄毫无怨言,这些年来,他只知索取,你倒是一向有个清正的好形象,本来还可以往上走一走,不是白白被他拖累了?还有令弟,还在南边镀金呢,想要干干净净在任上丝毫把柄不留,自有萧恪从前支持着你们,才能如此两袖清风一毫不取,萧维恭的事情,不信你们没听说,当时你们没插手,萧仪已经老了,本来就好好退居二线了,一向收敛的他不甘心,才这般大胆起来,你们自己不早做决断,到时候缠夹不清,才是舍本求末了,萧仪这一支,原本不就因为萧恪才会让你们如此倚重么?你们觉得萧恪病了,就该放弃了?”萧恪这两个叔叔,全都在萧恪公司领着干股,股份落在隐晦的心腹身上,每年理所当然地分着红,却在萧恪出事后,以利益为先的束手旁观,真令人不齿。
萧仞脸色不变,淡淡道:“到底是年轻人,你考虑问题太简单了,意气用事,萧恪一贯护着你,你好歹也该多学会他几点,他为什么不翻脸,打断骨头连着筋,血缘关系,是这么容易洗得脱的?”
我笑了:“萧仪算计逼疯自己亲生儿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打断骨头连着筋?我看他可没手软,亲儿子都这样,你们倒觉得你们比他更亲?现在是你们还在高位,x老还三起三落呢,你们就没想过如果萧恪的钱在他这样涸泽而渔目光短浅的他手里,会毫无怨言地一直支持你们?”
萧仞脸色变了变,我心里知道,上次刘熙源隐晦地和我提过,因为萧仪这次的事,上边显然有所不喜,萧家一系如今正受打击,如今正小心谨慎地低调做人,我不信他们辛苦这么多年,就没一点怨言。
萧仞还要说什么,忽然一愣喊了声:“小恪。”
我转头,看到萧恪身上还穿着和我去散步穿的休闲服,身后跟着个看护,看护看着我,脸上满是为难,毕竟我也没有限制过萧恪的行动,只是让他尽量少见人多静养,想是萧恪坚持着要往前来,他们也不怎么敢拦。萧恪淡淡道:“二叔是来看我的么?”
我站了起来,心里有些紧张,让看护先下去,萧仞看萧恪说话如常,脸色也变了变,他大概以为萧恪真的变疯了,好在他一贯大场面见惯了,也还算处变不惊道:“是啊,不过刚才小芜说你如今需要静养,所以正和他聊聊你的情况,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萧恪过来坐下:“还好,二叔那边呢?情形还好么?我病着,公司那边我让小芜收缩,一切守成为主,恐怕二叔那边的分红会收些影响。”
萧仞笑道:“应该的,你病着么,倒是小芜一个人会不会太辛苦了,不如让维远帮帮他,都是兄弟,也有个支持么。”
萧恪淡淡道:“维远这人肯吃苦,也心细,但是差在缺长远眼光,做项目的时候太容易被一些表面的东西遮住眼睛,人云亦云,当然也是阅历使然,不过这样就很容易错过很多有潜力的项目,要掌控大局,也还缺些魄力,这一点上,他倒不如萧芜,凡事不看小利。生意场上,没点和人同甘共苦的义气,没点愿意吃亏让利的大智若愚,太过精明,斤斤计较,一点亏都不肯吃,谁和你来往?谁信得过你?依我看,维远倒是比较适合走二叔的路子,趋利避害,紧盯着风向走,怎么也能保个几十年仕途坦荡。”
萧恪这一席话指桑骂槐,说得萧仞脸上的肌肉都微微抖动起来,他笑了下,和萧恪又说了几句话,才试探道:“小恪你如今既已恢复得差不多,想必也快回公司主持大局了吧?”
萧恪看了我一眼:“也该让萧芜锻炼一下,也顺便看看患难中还有多少知交在,繁花似锦的时候,朋友大多是趋炎附势而来,真正靠得住的,还得是那些雪中送炭的。”
萧仞哈哈大笑起来,似乎一副十分赞同的样子,一边又宽慰道:“不过到底是一家人,以和为贵,你爸那边,他应该也知道错了,之前听说还要把那孩子改姓的,现在也没下文了,和你妈现在感情好着呢,你稍微教训教训,出了这口气就好,你一贯孝顺老实,也不好让他太难堪吧。”
我心里一跳,看了眼萧恪,萧恪脸上仍然平静无波:“所谓父慈子孝,父母不慈,就不好讲什么孝不孝的话了。”
萧仞脸色又有了微妙的改变,看了我一眼,站起来道:“不管怎么样,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好好休养,我下次让维远和维琳来看看你。”
萧恪脸上淡淡:“等过些日子吧,我现在不太想见外人。”一边也站了起来送他。
萧仞一边打着哈哈道:“怎么叫外人呢,我是把萧芜当成自己孙辈看待的,他们小辈玩得也好,维琳还和我说了,说当时她觉得不对,打了电话给萧芜,可不是把你给截回来了,现在看来这孩子做得不错,你现在恢复得很好,萧芜照顾得不错……”
萧恪一边送他,一边眼光从我脸上扫过,仿佛一阵寒凉的阴风,我心里砰砰直跳,不知道萧恪听到了多少,从这里头知道了多少信息,送走了萧仞,萧恪一路往里走一路对我道:“你和我上楼,叫他们都别上来。”
我看他眼里满是严厉,嘴唇紧抿,额上却有些汗,心里更是打鼓得厉害,又怕他发病,又怕他和我算账,一时竟紧张起来。
☆、第8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