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亲在跟前,我尽力克制着自己语气里的恶意,把拒绝的话已经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我怎么会不知道他那龌龊的心,只怕是这么多年他为了保持良好的形象,已经憋得够呛了,恨不得身边的助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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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我忘了茉茉的格了,不像我,总是特别恋旧。”程桦说,依旧笑容可掬。
我低了头没理他,不就是想说我喜新厌旧吗?踩我然后抬高自己,这是他惯用的伎俩,我都见怪不怪了。看我没立即反击,程桦似乎有点意外。
这下我满意了。我对能在跟程桦的斗争中取得胜利早就不指望了,能让他意外一两次已经是一种突破,我忽然发觉,我对他温顺一点,似乎比较容易让他意外,于是,我给自己这一晚上的接待工作定了个基调,温顺为主,冷漠为辅。有了调子之后,就好像稿子有了大纲,我心情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我对着父亲和程桦说:“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妈妈的,你们先聊。”
我迈向厨房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刚才那短暂的一段时间里,我觉得我领悟了很多东西。其实跟程桦的恩怨,早就是时候放下了,无论他如何卑鄙无耻而又伪装成阳光无害,其实都跟我关系不大。因为,在如今我们没有交集的人生里,再不会有在我们两个人里,必须选举出一个好孩子这样的事发生了。他尽可以去做他的阳光美少年,而我也可以去做阳光美少女,从此毫无冲突。而我一定咬着他之前的种种恶行不放,非要揭发他于人前,显然也是个幼稚的作法。
这一刻,我决定跟他冰释前嫌。
晚上在饭桌上,我神色当然和蔼了很多。而我这种和蔼,也许在程桦眼里变成了一种谋。因为他忽然对我提防了起来,总是审视地看着我,并且说话也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味道。他这种察言观色,在母亲们的眼里顿时被理解为了另外的意思。
两位母亲频繁而暧昧的眼神交换之后,洗碗时,我听见她们又压低了声音喜悦地互称亲家。
其实,对于这件事,我也一直不理解。当然,对于我家母上的殷殷期盼我倒是理解,在程桦还未成年的时候,他就用他货真价实的美貌和虚伪做作的懂事征服了我的母亲。母亲自打那个时候起,便以一种丈母娘看姑爷的心态来包容地看他,并且越看越顺眼。
可是程妈妈为何也会附和了母亲的意见,我苦思冥想了良久,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就是这老姐俩关系太好了,这让程妈妈觉得唯有成了真正的亲戚,才能表达对母亲的友谊,甚至不惜牺牲儿子为代价。
想到这,我囧了。
为什么我自己都能妄自菲薄到,认为让程桦跟我凑做对儿是一种牺牲呢?这么想的时候,我正好在把碗放进橱柜时,借着玻璃门的反光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然后,我就释然了,会有这种认知,并非是出于自卑,而只是证明我是个公正、观而又谦虚、谨慎的好姑娘。
晚饭后,岳阿姨和程桦并没有告辞要走的意思,岳阿姨和妈妈十几年如一日地坐在一边不知小声地嘀咕着什么,间或,我能听到,大孙子、蜜月旅行、结婚登记这类的词语,但是,显然它们的先后顺序,完全打破了人类的逻辑。
父亲正在跟程桦下围棋,这副画面太像电视剧里的场景,未来姑爷总是要跟未来岳丈下棋的。
父亲实在太爱下围棋,在经心教导了我很多年,我仍然不知不觉中按照五子棋出招之后,悲愤的父亲忍无可忍,以五十岁高龄开始从头学习电脑和上网,终于在网络上找到了棋友。然而,那毕竟比不过现实中的博弈,手起棋落,掷子有声的感觉,显然更让父亲兴奋。
而我,显然是没什么事情可做了,我想过现在就遁回卧室,可又怕太失了待之道,母上会当场发作。想了想,我又舀起手机刷微博,并且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我想偷拍几张程桦,发上去,让我的粉丝数量再涨一些。
我刚悄无声息地在把镜头偷偷对准了程桦,他忽然头也没抬地说道:“你要是再把我的照片发到微博,还是让我先看一眼吧,上次有几张照得真的很难看。”
我吓得差点把手机丢了,没想到这事他也知道。我讪笑着,没敢再偷拍,那就只好装作很认真地去看他们下棋。
终于熬到他们告辞要走了,程桦忽然对我说,“茉茉,我那天给你打过去的号你记下了么?那是我的私人号,只有我爸妈和你知道,以后有事,你随时打那个电话找我。”
然能跟程桦的父母享受同样的待遇,我只好表示了我的荣幸,但是我想,我估计没什么需要享受这种荣幸的机会。
但是,在这一点上,显然,我错了,因为,很快地便需要荣幸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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