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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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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精美的木质储存柜,几乎占据了半面墙壁,柜门上刻着的图案华丽繁复,从细腻的线条勾勒和描绘手法来看,绝对不是一般的工匠能够完成的,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力度与比例的完美。靠近了这个柜子,萧瑜还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那是混合着香料和木头本身的香味所散发出来的味道,沁人心脾。

柜门中间便是一个简单的搭扣,萧瑜抬手解开搭扣,伴随着柜门打开的“吱呀”声,柜中的物件完全呈现在他眼前:堆叠整齐的衣物、盖着火漆印、代表紧急书信的文件、珍贵的香料……一件件物品都码放整齐,占据着不同的隔间。循着莱特所说的话,萧瑜看向顶层倒数第三的隔间,见到一个木质的方盒。

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微微向前探身,努力看清自己动作的莱特,萧瑜疑惑地向他摇了摇手中的方盒,换来对方微笑着点头。

手中的盒子外形精美,几乎没什么重量。覆盖在盒面上的花纹细细密密地蜷曲缠绕着,形成蜿蜒逶迤的图样,盒子的右下角,雕刻着一个由蔷薇图案所围绕着的十字架。

萧瑜紧紧盯着放在手心的方盒,心下忽然涌出一种怪异的感觉,隐隐约约间似乎有些猜到了盒子中的会是什么东西。然而他还是摇了摇头,甩开了脑海中这个荒谬的想法。

盒盖下是一个虚搭着的锁扣,萧瑜很容易便将它打开了,待盒盖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放着的物品时,他脸上的表情忽地完全凝住,全身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果然……

整个盒子被绒布填满,裹在正中间的,是一枚银质的戒指。

银质的指环光滑无比,在烛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温和的黄色光芒,戒指正中间则刻着一个耶路撒冷十字,周围由细碎的绿色宝石所环绕着。戒指必然是由耶路撒冷王国内工艺最好的工匠所做出来的,这种精细的刻画也只有皇室的戒指能够媲美。

“你确定这是送我的?”萧瑜的喉咙有些干涩,他重新问了一遍,以确定这不是一个玩笑。

莱特认真地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回道:“我让工匠做了三个月才完成的,戒身上有你的名字,你可以看看。”

萧瑜伸手将裹在绒布中间的戒指取出,将戒身翻过来,借着周围的烛光细细地看向戒指内部的铭文,果然,那上面刻着优美流畅的“yhaw”的字样,旁边则是几个阿拉伯文字。

萧瑜整个人僵立在原地,脑海中所有思绪都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眼前戒指的影像。在意识到莱特送给他戒指这一事实后,他只感觉到这一切都如同一幕荒诞无稽的戏剧,让人难以置信,下一刻,胸中便涌上了一股被侮辱的愤怒,只是他还是保持了理智,转身向莱特索要解释。

半晌,他才缓缓转过身,抬起手将戒指朝向莱特的方向,有些不确定地问:“莱特……你知道戒指不是随便送人的吧?”

莱特见萧瑜的表情,便反应过来对方如此震惊的模样到底是为何,他忽地轻笑了一声,有些好笑地对仍旧带着些不可置信直视着他的萧瑜说道:“我没想到你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第47章雷蒙德

耶路撒冷的中午是最热闹的时段,此时城门大开,整个城市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集市街上,皮货街上,到处都是刚到中东的朝圣者和穆斯林。新来到圣城的朝圣者裹着破旧的衣裳,紧握手中的十字架,以虔诚的姿态一路穿过苦伤路,向城市中央的圣墓大教堂走去。

忽地,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主干道上走着的行人听闻身后传来的声音立刻向两边走去,街道中间很快空出来。不出片刻,一支骑士队伍穿过城门,向这边急驰而来。马蹄铁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如同鼓点般急促有力,让人听着便从心底涌上一股紧张感。

很快,出现在街上众人眼中的便是高举在队伍上方的旗帜,白色的旗面中间绘着金色的耶路撒冷十字,异常醒目。抖动着的旗帜下方,是两列带着头盔,披着褐色或白色罩袍的骑士。

白色的披风随着身下马匹的飞驰而高高地甩在空中,精壮的马上,坐着的骑士均带着尖顶头盔或是桶盔,只有前面领队的几人摘下了头盔,坚毅的眉眼直视着前方,握着缰绳的手稳稳地控制身下的战马前进。

骑士队伍与行人擦身而过的瞬间,路边的众人只感觉到一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闪而过,如同剑刃贴在皮肤上般森冷,让人不自觉地屏息,停下脚步目送着这支队伍消失在视野中。

————

皇宫中。

莱特右手紧紧地抓住缰绳,翻动手腕将其缠在自己的手腕上,左手则有意地保持笔直,垂落在身侧。

“殿下,请将重心放低。”旁边,身着褐白两色罩袍的近卫副队长爱德华慢慢靠近,边看着莱特的姿势边开口指示他的动作。

莱特依言伏低了身体,确保自己已经在马背上坐稳后,才踢了踢马腹,慢慢加快速度。身体随着马奔跑的速度而不断起伏,几分钟后,随着马速越来越快,莱特的手越来越僵硬。

他尽力控住缰绳,小心地将自己的身体压得更低,直到额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他明白过来自己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便拉回缰绳,口中发出长长的“吁——”声。

胯下的战马甩着头渐渐放慢了速度,莱特将马引向一开始上马的地方——那里,中年骑士正看向自己的方向。

马一路慢慢跑过来,最终停在了骑士身前,停下后还打了个响鼻,不耐烦地踢着前蹄。

莱特这才抬起左手按住鞍桥,踩着马镫翻身下来。

“殿下,今天感觉怎么样?”爱德华接过莱特递过来的马鞭,开口问道。

鲍德温的病症在这四年间有所恶化,尽管皇室在努力地掩饰着这一切,诸多流言却已经在皇宫内传播。阿格妮丝在无意间听到几名侍女讨论莱特几年来的治疗、并且做出了几乎与真相无异的猜测时大发雷霆,重重地惩罚了这名侍女,之后,皇宫内众人风声鹤唳,对于王储的猜测也消停了不少。但这一切仍旧不能制住宫廷中众人对他窥探般的视线。

得知这一切的时候,鲍德温沉下了脸,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患上麻风病这件事最终仍旧会随着自己病情日益加重而被王国内所有臣民所知。但是在父亲去世的现在,并不是时候。

因此,他在生活中始终表现得如同正常人,尽力不让人注意到他的异常之处。然而他的病情不容乐观,几天前他发现自己的左手有时会没有知觉,即便是细微的动作也无法完成。考虑到自己目前的情况,他让爱德华教他单手骑马,以确保自己在糟糕的境况下也能保持正常。

听到爱德华的问话,莱特摇了摇头,眉头皱了起来,带着些对自己的不满意说道:“还需要再练习几次。”抬眼,见广场大门处走进来的人,莱特头也不转地将自己的手套摘下,往后递给爱德华,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从拱形大门处走进来的正是萧瑜和茜贝拉。

萧瑜应莱特的要求在耶路撒冷多待几天,并在莱特的坚持之下住在了莱特宫殿中的一间客房内——尽管他并不想留在皇宫内。

此时萧瑜穿着一身同皇家骑士一般的罩袍,褐白四分的底色上,是四个马耳他十字,里面则穿着亚麻质的里衬。

他身后跟着的是茜贝拉公主,平时宽松的丝绸长裙换成了微微紧身的劲装,仅身后披着蓝色的丝绸披风,这身朴素的装扮却丝毫无损她的高贵和优雅,帽檐和风帽处点缀的诸多首饰更给她精致的面容添上了几许风情。

“萧,茜贝拉。”莱特迎上走进广场的两人。

茜贝拉上前拥住莱特,侧过脸在他脸颊上落下轻柔的一个吻,眼中闪动着如同精灵般灿烂的光芒。

“莱特。”她放开抱着莱特的手,语气带着明显的喜悦。

爱德华从后面走上前来,他的双眼直直望着萧瑜,其中的灼热感几乎实质化,周围三人全都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太过突兀,几乎算得上是冒犯,只是茜贝拉和莱特都明白爱德华此番神态到底是为什么,便也没有说什么。

所幸爱德华知道现在并不是说私事的时候,便沉默着退到了一边,只是眼神依旧灼热,让萧瑜眼角抽了抽,心中不免有些无奈。

他受到了莱特的邀请来旁观他的训练,途中碰到去同样目的地的茜贝拉公主,两人比便一起结伴过来了。现在,莱特结束了训练,同他一起站在一边,看着茜贝拉动作娴熟地翻身上马,然后催动身下的马匹,开始沿着广场中央的护栏奔跑起来。她身上的丝绸披风在快速的移动中高高飘起,在空中搅出蓝色的波浪。

莱特视线一直黏在围绕着广场疾驰的茜贝拉身上,眼色沉沉,让人难以分辨清楚那其中的情绪。半晌,他才轻声地叹了口气。

萧瑜心下明白过来莱特所担心的是什么,沉默着上前,双手搭上木质的护栏,随意地说道:“担心茜贝拉公主的婚事吗?”

国王去世后与盟友的条约需要重新签订,为了确保拜占庭和欧洲方面在王国陷入危机时能够提供军事支持,联姻是一个方便快捷的方式。

莱特垂眼,扇下的睫毛纤长细密,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注定无法与人结婚,所以皇室与欧洲的同盟必然需要茜贝拉的婚姻去维系。”他重新抬起头,看向广场中央。茜贝拉正驾马往这边急驰而来,见莱特看向自己,她脸上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抬手朝这边挥了挥。

莱特脸上的阴郁立刻散去,他同样微笑着向茜贝拉挥了挥手。

待茜贝拉快速地经过两人眼前,莱特才转过身往广场大门处走去。萧瑜跟在他身后,然而没走几步,他便被眼前直立着的人挡住了去路。

“抱歉,只是我现在很希望和你谈谈。”爱德华高大的身材堪堪挡住了萧瑜前进的道路,他脸上带着抱歉的表情,但是他眼中尽是执着,完全没有丝毫对此行为后悔的意思。

萧瑜明白以爱德华的脾气,他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特别是这件事涉及到伊兹。

“边走边聊吧。”萧瑜抬起下巴示意他看向莱特的方向。大门处,莱特已经意识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停下了脚步望向两人的方向。

爱德华点头,事实上他这番鲁莽的行动已经违反了近卫的规定,但在见到萧瑜的瞬间他便迫切地想要知道伊兹的近况,现在他已经无法顾及什么规定了。

“我想知道伊丽莎白这四年还好么?她从来没有给我回过信。”说出后面这句话的时候,爱德华坚毅的脸庞上浮上一丝惆怅,眉间的苦涩几乎挡不住。

萧瑜是知道爱德华一直在给伊兹写信的,他也知道他千方百计了解伊兹出使任务的地点,并且多次赶到那边以期与她相遇,然而总是被伊兹巧妙地避过。他也知道伊兹一开始收到爱德华的信件后从来都是直接扔掉,但是后来,她却在长时间的沉默后将信件收进怀中。

萧瑜隐隐感觉到伊兹对于爱德华还是有些感情的,只是他们之间的感情,他无法介入,这是出于自己的习惯,更是因为对伊兹意愿的尊重。

“我可以告诉你事实,伊兹在骑士团从来都过得很好,几年来都是这么过来的。至于她没有给你回信,我无法代她回答你。”萧瑜顿了顿,还是继续说出了口,“不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有保存着你的信件。”

“什么?!”爱德华原本听到萧瑜的话后便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颇为自嘲地笑了笑,然而听到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她保存着我的信?”

萧瑜见到爱德华的表情,心下有些犹豫自己刚刚说出那句话是否是个错误的决定,以爱德华的性格,若是知道伊兹对他还留有一丝情谊,绝对会不顾一切去她身边请求原谅与复合的。然而对方那小心翼翼,几乎带着祈求的目光让他顿了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谢谢!”一瞬间,爱德华脸上的迟疑便散去,换上挂满整张脸的笑容,他快速地朝萧瑜道谢,然后急匆匆地转身朝大门处走去,甚至在经过莱特身边时也没有停下行礼。

莱特收回望向爱德华离去的方向,带着疑惑看向从后面走上前来的萧瑜,问道:“你这是跟他说了什么,让他急成这样?”

萧瑜微微一笑,回道:“应该是赶去给伊兹写信,或者,直接就去找她了——毕竟,他一直知道骑士团总驻地所在不是么?”

爱德华与伊兹之间的旧事,莱特也已经清楚,对于爱德华的失利倒是没说什么,而是在听到萧瑜的反问后,带点狡猾笑道:“事实上,我的信便是由爱德华负责送去的。”

萧瑜了然。

之后两人便沿着庭院的小路往议事的宫殿走去。萧瑜为了避嫌,打算等在大殿外等他,然而不待他开口,莱特便让他跟进大殿:“没什么好避开的,耶路撒冷所做的决定面向所有臣民。”

萧瑜顿住了走到一边的脚步,转头直视着面色平静的少年,对方面容认真,继续说道:“而且,我想你陪我进去。”

对峙了半晌,萧瑜终于收回往前的脚步,回身走到莱特的身旁。

莱特终于满意地笑了笑,转身迈向议事大殿。

大殿两边各自列着两排人,左边多是穿着主教长袍的老人,右边则多是衣饰精美的中年人——应该是各地的伯爵子爵等贵族。笔直地站在正中间是一名穿着蓝色罩袍的中年人,他身后站着四名戴着头盔,身着锁子甲,腰间佩有大剑的骑士。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中年人转过脸,看向大门方向。

中年人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经由岁月雕琢的脸上带着一种冷硬与坚毅的气息,眼角处并不大却也显眼的疤痕昭示着这位中年人所经历过的战事不少。

见到莱特,中年人连同他身后的四名骑士一起握拳抵住左肩,弯下身子恭敬地唤道:“鲍德温殿下。”

殿中其他人紧接着同样做出了一致的动作。

待殿中众人重新站直身体,莱特走到中年人身前,他相较于对方高大的身材仍显得有些矮小,然而莱特依旧脸色平静,带着点皇室的高傲回道:“雷蒙德。”

第48章事实

“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萧瑜顺从地任身后骑士将他的双手反押。腕间传来冰冷而沉重的质感——那是骑士们在给他戴上镣铐。他转过头,双眼沉沉直视着雷蒙德,这位他早有所耳闻的加利利和太巴列领主、的黎波里伯爵。

十年前的哈利姆战役中,他与原埃德萨伯爵约瑟林三世共同被努尔丁所俘获,去年才以八千第纳尔的赎金被赎回。九年的监禁让他褪去了原先的年轻气盛,沉着稳重积淀在了骨子里。

多年的阿勒颇生活让他改变了对穆斯林的态度,如今的的黎波里在他的治理之下对于穆斯林的态度相较于圣城更加宽容,而他本人,也在萨拉森国家中获得了一定的赞美。

莱特终于从初见萧瑜被雷蒙德所带来的骑士所抓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他沉下脸,抬手拦住向萧瑜方向走过来的雷蒙德。尽管没有这位的黎波里伯爵高大,他周身隐隐压抑着的怒气所形成的气势还是毫无遮掩地流露了出来,给雷蒙德造成不小的压迫感。

“雷蒙德,萧是我的朋友。”莱特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但是雷蒙德二话不说便将萧瑜抓捕的行为还是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难以抑制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萧瑜是他的朋友,更因为雷蒙德这一行为已经严重地损害了作为王储的自己的尊严。

“我也需要一个解释。”莱特的声音很冷,“以我耶路撒冷王国王储的名义——如果你还承认的话。”

这句话一出,场面顿时微妙了起来。

“的黎波里的雷蒙德。”殿中站在左侧队首的中年男人忽然出声,他略显尖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嘲笑,让人听着便感受到一种不适感。萧瑜转过头去,便见他迈着闲适的脚步走出队伍,那人身材臃肿,奢华精美的长袍紧紧地裹在他身上,然而杂多的颜色却生生将这件华服变成了床单般滑稽可笑。

这种奇特的审美整个王国内也就属于一个人——普朗西的迈尔斯,现任摄政。

因为鲍德温还没有成年的原因,目前的他还不能独自执政,在国王去世后,王国内诸位主教与贵族便在一次会议中商讨摄政人选,最终的人选普朗西的迈尔斯——其中是否有阿格妮丝的推动,众人均猜测纷纷,但他现任摄政的地位却是已经确定了。

他慢慢地上前,宽长的衣袍几乎拖到了地上,随着他的走动而在地面上滑动着。

“你这已经算是冒犯王储殿下的威仪了。”

雷蒙德微微眯起了眼,看向迈尔斯的方向,眼角的疤痕微微松动了几下,却始终没有接下他的话,他只是转过头重新面对莱特,平稳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殿下,我将以上帝以及的黎波里伯爵的名义起誓,忠于你,忠于耶路撒冷王国。至于解释——”他偏过头,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一名骑士上前,将一卷信纸交到他摊开的手上。

似是将某种真相宣之于众一般,雷蒙德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将手中的纸张缓缓展开。他抬手将信纸举至身前,视线仍旧直直注视着一脸凝重的少年王储,用郑重的声音说道:“这是高弗雷爵士的申诉书,里面说明了金蔷薇骑士团的萧瑜——”说到这里,雷蒙德抬头看了一眼一边始终保持着平静脸色的萧瑜,低下视线继续说道,“涉嫌于今年五月份杀害一名贵族,也即他的儿子贝克特与其众多侍从,并在杀人之后逃逸,躲开了贝克特侍从的追捕。”

话音落下,殿中有了片刻的沉默。雷蒙德将手中的纸张向前递向莱特,迈尔斯上前接过,低下头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将其交给莱特。

“殿下,情况属实。”迈尔斯回视了雷蒙德片刻,像是从他神色中找出任何欺骗的痕迹,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重新转向莱特,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声音在静谧的大殿中清晰无比,殿中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莱特没有说什么,他摊开纸张快速地瞥了几眼,然后将其重新卷起交还给迈尔斯。

“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左侧队列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是一直作旁观状的贝里昂,他一直知道鲍德温对于萧瑜有着亲切感,并且希望对方能成为他的骑士,此番萧瑜被雷蒙德所抓,这位王储不管是出于对于自身尊严的维护还是对于朋友的关心都会尽力帮助对方。然而这一切若是属实,莱特必然会陷于两难,作为王储,他需要做到公平正直,否则即便加冕为国王,也会留下污点任人指摘,而若是按照正常程序将萧瑜送上法庭,他必然会难过。

迈尔斯抬起手中的申诉书,用粗短的手指点了点上面的字迹,带着些看好戏的笑容说道:“这上面有六名神父的证词。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看一下。”说着他将那张薄薄的纸张向前伸了伸,示意贝里昂上前来拿。

莱特自看了那张纸后便陷入了沉默。贵族的申诉书并非简简单单就能写出来的。雷蒙德是如何拿到这一份申诉书,他不得而知,他清楚的是上面所写的内容具体详细,并且有足够的证人,他无法告诉自己这只是单纯的污蔑。因此在贝里昂上前翻看这张申诉书的时候,他转过身看向萧瑜。后者一直沉默地看着殿中的场景,似乎这一切说的并不是他,他只是一名毫无关系的旁观者。

“萧,这一切都是真的么?”莱特的声音很平稳,非常符合他作为王储的公正形象,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内心有多担忧,他紧紧盯着萧瑜,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掩藏在宽大袖子底下的双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这句话出口后,殿中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被押着的萧瑜,脸上带着微妙的表情。萧瑜是鲍德温带进来的,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雷蒙德在向莱特宣誓效忠后便将作为王储朋友的他抓了起来,这一切,在当前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意味。此时见到鲍德温质问萧瑜,众人心下都闪过诸多想法,眼中也流露出些许审视。

萧瑜在听到“五月份”的时候,心中便快速闪过一些片段,眸中也暗了下来。只是他仍旧沉默着在一边看着殿中情况,没有对此说出什么。此刻听莱特的问话,他才像是从刚才游离于外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抬眼直直看向对方的眼睛。

莱特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执着——这是萧瑜面对莱特时最常感受到的。湛蓝的颜色如同澄澈的海水般明亮温和,尽管相处的时间还不是很多,萧瑜还是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了他的紧张,心下一暖,萧瑜忽然想到,似乎莱特是自己所遇到的人中最信赖自己的人——尽管他一直觉得这种信赖来得莫名其妙。

只是想到这件事,萧瑜心下一沉,暗暗叹了口气,或许他注定要让这位一直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少年失望了。他移开目光,看向莱特身边冷肃着脸庞,紧紧皱眉看着自己,似乎只要自己做出认可,便要下令将自己判以绞刑的雷蒙德慢慢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一切属实。”

萧瑜毫无芥蒂地承认这一切的行为让莱特一瞬间大脑空白,他至少以为对方会作出辩解的。“萧!”莱特忽地大声喝了一声,他眉头隆起,形成一个高叠的褶皱,严肃地说道:“你可以陈述一切,任何误会都可以在我面前澄清。”

这句话已经明显带有包庇的倾向,殿中瞬间响起小声的窃窃私语声。

“殿下,耶路撒冷需要公正的裁决。”一位主教从右侧队列中走出,苍老的声音犹如教堂的钟声一般,带着一种历史沧桑感,让人不自觉地感到信服。

“以耶路撒冷大法官的名义,我主张公平的审判,殿下,这在我职责范围之内。”紧接着,另一位老者拄着拐杖从队列中跨出。老人的佝偻着身子,眼角的阴翳明显地表现出他的年岁已高。老人上前几步,眯着眼睛努力看向莱特,略显浑浊的双眼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忽地清明起来,似乎明确无疑地昭示着,在涉及到他的职责领域时,任何人都无法质疑。

莱特已经意识到,方才情急之下说出口的那句话有些不妥,此刻面对大法官严肃的声明,他有些迟疑地沉默了。

贝里昂心里明白,在主教和大法官的联合出面之下,鲍德温于情于理都不能明目张胆地说什么包庇的话语。他上前一步,越过几人,向萧瑜强调道:“若是事实,你便会接受耶路撒冷的审判。但若是误会,你大可以说出一切,要求澄清,我想大法官会对此进行公平的审判。”

萧瑜摇头,毫不辩驳地坦然回道:“我没有什么要澄清的,一切都是事实。”话落,他眼角瞥到听到自己这句话的莱特咬了咬唇,动作细微地低下了头,额头微碎的刘海垂下,挡住了他的眼睛。

贝里昂闻言,对于萧瑜这番坦荡承认的做法不可避免地感到一阵疑惑,却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叹了一口气,转身站回了队列中。

雷蒙德抬手,示意萧瑜身后的骑士将萧瑜押下去:“既然你认罪——”

“慢着。”莱特垂下的头蓦地抬起,打断了雷蒙德的吩咐,他双目如炬直视着雷蒙德,无视对方有些不悦的脸色,口中带着不自觉的威严,“将高弗雷爵士和证人带来耶路撒冷,这一切都需要进行公正的审判。”接着,他转向大法官,“帕特大法官,请您对这一指控进行审裁。”

“既然是殿下的要求,”见少年的态度坚决,老人双手压住拐杖,躬了躬身恭敬地回道,“我会仔细查看这一案件。”

萧瑜闻言,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对躬身行礼的帕特大法官说道:“我已经认罪,不需要什么审裁。”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莱特很快从中感受到什么不对劲,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语气也冷了下来,第一次面对着萧瑜叫出了他的全名:“萧瑜,你要明白认罪的后果。”

第49章相信

从皇宫里出来,几位骑士将萧瑜押送至大卫塔。

大卫塔靠近雅法门,离皇宫并不远。十字军将圣城攻下后便加固了大卫塔附近的城防,所以大卫塔并不仅仅是一座尖顶的塔楼,而是包括三座平顶堡垒在内的建筑,既可用于平时监禁犯人,也可在战争期间凭借着坚固的防御力作为臣民的避难所。

让这一建筑作为监狱流传最广的事件是多年前耶路撒冷的权力更迭。在阿马尔里克兄长鲍德温三世在位期间,梅利桑德女王与儿子的权力矛盾随着鲍德温的成年而越加尖锐,最后终是鲍德温三世获得胜利,将梅利桑德女王囚禁于大卫塔。

穿过高大的拱形门,堡垒下方的巨大庭院呈现在几人眼前。此刻的宽阔庭院中,挤满了身着各色衣服的人,众人摩肩接踵,各种不同的语言充斥在整个空地上方。众人动作一致地抬起头,看向平顶堡垒二层处的拱门处——那里,一个个囚犯正拖着沉重的脚镣一步步从拱门内走出。

这里是刑场。

堡垒二层的拱门整齐地排列着,共有十几个之多。此刻,每一个拱门处都站着一名身着白色囚服的囚犯,从他们乱糟糟的头发和污黑的五官让人几乎看不出他们原来的样貌。拱门两边则守着两名持有长枪的士兵,白色的罩袍上是醒目的红色十字,宽大的头盔下则是毫无表情的脸。

待拱门处囚犯都从身后通道中走出来,庭院中慢慢开始响起零落的叫喊声:“杀了他!杀了他!”随着这些声音越来越响,周围众人也像是感染了相同情绪一般跟着大声叫了起来,“杀了他!杀了他!”一时间,群情激愤的叫喊声在庭院上方响彻天际。

“那些是贝都因强盗,罪名是抢劫商队,以及杀害普通商人。”在整齐划一的呐喊声中,身后忽地响起一个声音,那是押送他的骑士的声音。

从这句话中听到了某种暗示,萧瑜转过头看向那名骑士,视线很快与对方相接。对方隐在头盔阴影下的视线毫无掩饰地直直射向他,待见到萧瑜回视,他牵了牵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金蔷薇的骑士,你已经侮辱了骑士这个神圣的词汇。”

对于这一指控,萧瑜并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他只是歪了歪头,嘴角带笑,犹如咏唱教堂的赞美诗般低声念道:“我发誓善待弱者,

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暴,

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人,

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骑士,

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

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这是骑士誓词吧?”

被问的骑士有些拿不准他说这些的目的,但还是略带犹疑地点了点头。

“所谓的骑士誓词,有多少人是完全遵守的?穆斯林的老人和孩子,你认为不是弱小么——我说的是他们就其作为‘人’的层面来说?”不待对方回答,萧瑜继续笑着说道,“说起来这些所谓的骑士,在这里所做的,恰好与教皇的教义相悖,不是吗?乌尔班教皇在他发布的命令中说,在两种目的驱使下杀死异教徒的行为是无法获得赦免的,一是为了金钱,二是为了荣誉。所以,你所以为的骑士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就是你为自己杀害贵族和普通人所找的借口?”对方明显对萧瑜所说的嗤之以鼻。

萧瑜摇头,语气飘忽地说道:“不,我从来不会找借口。”

话音刚落,庭院中忽地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萧瑜抬头看向二层拱门处。

第一个拱门处的囚犯已经被套上黑色头套从二层推了下来,他的身体此刻已经没有任何动作,全身软了下来,只随着绳索来回晃动。下方,见到这场景的民众像是庆祝胜利般大声欢呼着。

旁边的拱门处,两边的士兵收回直视前方的视线,横起长枪,上前一步将垂在拱门前方的绞绳拉过来,套在囚犯的颈间。

“不——不——”原本只是胆怯地望着下方众人的囚犯此刻终于惶恐地叫喊了起来,他使劲挣扎着,试图挣脱颈间的绳索。然而没来得及做什么动作,他便被另一边的士兵压制住了身体,只能哭着叫道:“我是无辜的!请饶恕我!我会向上帝忏悔的!”

为他套上绳索的士兵没有丝毫动容,只是一板一眼地从一边拿来黑色的头套,套在他头上,将他所有的祈求和哭泣都罩住,然后将仍旧挣扎不断的他推到拱门平台的边缘。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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