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重生之圣城骑士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13节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重生之圣城骑士作者:千佾

第13节

“我说了,与她决斗,你还在磨蹭什么?!”身后高弗雷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恶意。这种昔日战友刀剑相向的场景似乎极大地愉悦了高弗雷,因此他迫不及待地出口催促亨利开始动作。

闻言,亨利垂下了眼,右手缓缓抬起,搭到腰间佩剑的剑柄上。他此刻的想法无人能够明白,但是他与伊兹之间缓缓滋生的紧张气氛不断蔓延着,即便是一边围观的群众也不由自主地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屏住了呼吸,自觉地让开,静静等待两人的动作。

“够了。”蓦地,一声低喝止住了两人的动作,也将两人对峙间的凝重气氛破坏殆尽。这声音两人都不陌生,那是团长哈德良。尽管平时的事务管理都是由伊兹和威廉负责,但是在骑士团的重大决策上选择权还是在哈德良手中,而几次下来,哈德良对于时局的敏感度与趋利避害的能力都让团员们不得不信服,因而在骑士团内部,哈德良的命令始终受到众人的认真对待。

伊兹可以无视爱德华的劝说,却无法将哈德良的命令放在一边,只是现在——伊兹紧了紧手中的佩剑,仍旧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亨利,开口道:“团长,我记得你说过,对于叛徒不需要任何的同情与仁慈。”说到“叛徒”两字,她特意加重了语气,那其中的讽刺与仇恨几乎遮掩不住。

哈德良穿着骑士团统一的罩袍,除了作为团长的标志,其他的图案与样式与亨利的一般无二,他右手扶着腰间的佩剑,踩着规律的节奏走到两人中间,转过身面对脸色恢复平静的亨利,说道:“我需要他的解释。”

“这还需要什么解释。”没待亨利回答,伊兹便嘲讽地笑道,“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他陷害兄弟的借口。”

“伊兹。”肩上被轻轻拍了一下,伊兹回头,见是萧瑜,这才缓下了脸上狰狞的脸色,回道:“萧。”

萧瑜收回手,同样以劝说的语气说道:“我也想知道他这么对我的原因。”

他的态度与哈德良如出一辙,伊兹撇撇嘴,这才将佩剑放下,双目如炬刺向亨利,说道:“就让我听听他能说出什么借口来。”至于在亨利身后发号施令的高弗雷,伊兹表示,管他去死。

第68章条件

亨利自然是不会因为在骑士团中待腻了这个理由而离开的,更何况他为高弗雷上庭,指证萧瑜是个惯常的杀人犯,这个理由更加说不通。伊兹深深感受到一种被糊弄的恼怒,然而哈德良与萧瑜的神情却让她皱眉。

两人对于亨利随口诌的谎言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怒的神情,而是若有所思地对视了一眼。

“怎么?”

闻言,哈德良抿了抿唇,并没有回答什么,而是转过身,带着做出某种重大决定般的凝重脸色从伊兹与爱德华之间的空隙走过,向后面围观这一切的莱特走去。

对于哈德良的神态变化早已掌握得一清二楚,见到这一幕的萧瑜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细想之下却连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捕捉不到。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然而在他刚打算迈步跟上哈德良时,伊兹上前一步将他挡住,眉头紧锁着不悦道:“告诉我怎么回事。”

萧瑜这才将紧紧锁定在哈德良身上的视线收回。对面伊兹稍显恼怒的表情,萧瑜才回道:“你刚刚听到他说的话了。”

伊兹皱眉,想了想方才亨利离开时所说的话,依稀记得是一句“我听命的不是你”,想到某种可能,她猛地抬头对上萧瑜暗示般的目光,明白萧瑜与哈德良所担忧的是什么,随后便脸色一凛,沉声说道:“若是针对你一个人的,还能解决,但若是亨利背后的人针对的是骑士团……”

下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然而这其中的意思两人都明白得很,亨利所听命的人,至少是高弗雷不能违背的,否则在他说出那句话后高弗雷不会满腔怒意却无计可施,只能跟着亨利往回走。

“只是……”伊兹猛地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继续问道,“哈德良说的你的身份是怎么回事?”

萧瑜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伊兹不曾见过的深意:“你说,在法庭上说出我是伊斯玛仪派教徒的身份是否会比指控我为杀人犯更加有用?”

萧瑜的声音很轻,语气也是轻飘飘毫不在意般,似乎他说的只是一件不足轻重的小事,然而在明白过来萧瑜所指的内容后,伊兹死死皱起眉头,像是从他脸上寻求肯定般怀疑地问道:“所以他并没有真的想让你进监狱?”

自四年前回到金蔷薇后,哈德良、伊兹等少数几人便知道了萧瑜原先的身份——这点在伊兹看来并不难猜测,现在也只是核实而已,而亨利也属于少数人中的几个。若是他真的有心想将萧瑜投进监狱,或是让他被判绞刑,他大可以将他原本是阿萨辛的身份说出来,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

尽管还是有些狐疑,伊兹还是若有所思地回道:“但愿如此。”对于亨利上庭指证萧瑜是杀人凶手这一点,伊兹仍旧难以原谅。亨利违背了骑士团的誓言,背叛了兄弟——这毋庸置疑。而经历过背叛的伊兹,最不能容忍的,恰恰是这一点——不管是兄弟,还是恋人。

回头看向站在一边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爱德华,正对上他投射过来的视线,伊兹一怔,想起不久前这人风尘仆仆地来到骑士团驻地,死缠烂打要自己原谅的模样。

伊兹恨死自己为什么在当时没有将他撵出去,而是放任他进入驻地,缠在自己身边。对于爱德华恳求原谅的痛苦表情,伊兹不是没有看在眼里,然而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以前的事情放在一边,毫无芥蒂地重新跟爱德华在一起。

她从来都认为,既然放手了,便彻底了断,她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再见到爱德华。自来到耶路撒冷后,她便不再有回去欧洲的念头,或许是死在战场上,或许是多年后与骑士团中某个人结婚,继续在中东这块土地上待下去——至少,计划中是没有爱德华。

他有封地,有爵位可以继承,本可以继续待在欧洲,过他的舒心生活,然而现在他却跑到了中东,成为鲍德温卫队中的骑士。

他说,他是来找她的。

对此,伊兹的反应是嗤笑一声,用几乎刻薄的语调说道:“不,我可不值得你不远千里来到中东。你应该待在自己的封地继承爵位,迎娶我那漂亮的妹妹,毕竟——你们曾经那么相爱,不是吗?”

爱德华的神情在瞬间黯淡了下来,他从来没有奢望能够轻易打动伊兹的心,让她再次接受他,然而听到这样讽刺的话语时,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伤心的情绪中。

那次的谈话无疾而终,此后爱德华却坚持留在了骑士团陪伴伊兹,希望能够用自己的一举一动证明自己的心意。

伊兹看着爱德华棱角分明的脸,一阵恍惚。印象中这张脸上还没有如此多的胡茬,也没有如此深刻的褶痕,那时候,他绝对没有现在这般萦绕在身周的浓浓沧桑感。岁月似乎在他脸上刻下了异常深刻的痕迹,见证了他从一个男孩到一个男人的成长。

只是,伊兹低下头,过去发生的一切不能轻易抹去,她所受到的伤害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愈合,这种伤口,一旦触碰了,便会再次裂开,化脓,腐烂,一切痛楚都会再次重演,而她,早已抛弃过去,更不想再次与过去有所关联。然而几天下来,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没有一开始就下定决心将他从自己身边撵开,没有一开始便将他的书信都扔了——若是自己坚持的话,他绝对不会再死缠烂打。

伊兹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抚平了心头的情绪,这才重新抬眼,直直撞上爱德华担忧的视线。

“身体不舒服吗?”对方脸上的担忧之色更加明显。

伊兹摇头,低声回了一句:“没事。”

被爱德华紧紧黏着,伊兹在一路过来的途中不是直接无视爱德华便是对他恶语相向,如此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还是第一次,爱德华似乎没料到伊兹会是如此的反应,听到那句低语后怔愣了片刻,下一刻,明白过来的他便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巨大的笑容,止不住的喜悦从他弯起的双眼中漫溢出来。

见到对方露出与自己成熟外表丝毫不符的孩童般的笑容,伊兹心下无端涌上一股懊恼的情绪,暗自啐了自己一口:真是疯了。

萧瑜在一边看着两人的互动,见眼下的情况,明白过来爱德华确实已经让伊兹的态度有所软化了,若是两人的误会能够解开,对两人来说都是皆大欢喜,他也衷心希望伊兹能够获得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

“对了。”萧瑜想起伊兹和爱德华忽然出现在阿卡城,疑惑地问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跟着亨利过来的么?”

闻言,伊兹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她从腰间口袋中掏出一卷信纸,递给萧瑜:“你自己看吧。”

伊兹的脸色夹杂着凝重与愤怒,甚至比面对亨利时还要难看。见着她的表情,萧瑜心下升起些许不好的预感,很快伸手接过,将信纸展开,快速浏览起来。然而刚看了开头,萧瑜便同样沉下了脸,眉头紧锁,嘴角也抿成一条直线。

“这些情况都属实么?”萧瑜的声音很冷。

伊兹点头:“现在为止已经有二十人退出骑士团,成为了其他贵族的骑士。他们所效忠的贵族很零散,我无法查明到底是否有什么人在背后策划这一切。”

“亨利呢?”

“亨利与他们的情况都不同,他并没有像其他几人一样做出足以被告上法庭的事情。他在一次任务后提出要脱离骑士团,我以为他是被人胁迫,但事实证明他是自愿离开的。”顿了顿,伊兹还是忍不住心中愤怒的情绪低声骂了一句“该死”——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亨利,才继续说道,“我感到很疑惑,便跟着他过来了,没想到他来到阿卡城,是为了作为证人对你进行指证的。”最后几个字,伊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你是如何判断他是自愿离开的?”

“其他人都是出任务期间被人陷害,进了监狱,但是他没有。而且他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被关押或是胁迫,他的所有行为在那之前都很正常。”

“团长知道这件事吗?”萧瑜将手中的信纸叠起,抬眼看向远处。那里,哈德良正与莱特说些什么,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脑海中猛地闪过之前哈德良向他说的话,萧瑜猛然意识到两人所谈的内容会是什么,忙问道,“哈德良什么反应?”

伊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两人所在处,回道:“团长之前有给我来信询问是否有骑士退出骑士团,成为其他贵族的手下,这封信我在途中就收到了。”

“控告骑士团的成员,然后以贵族的身份将他们保出来,条件是他们退出骑士团,效忠于这些贵族——如果这真是什么人的阴谋的话,还真是大手笔。”萧瑜想到自己的情况,同样是被高弗雷男爵控告,若是莱特没有坚持将整个案件仔细审理,只怕自己的结果也会是如那些人所安排的一般,被迫脱离骑士团,唯一让他遗憾的是,自己并没有如对方所愿,失去了查探这件事的可能。

萧瑜将手中的信纸塞入腰间的袋子中,向莱特与哈德良走去。

第69章事因

“殿下。”几人身后,巴德的声音传过来。他紧锁着眉头,脸色凝重,快步从远处走向莱特所在的位置,宽大的披风在他身后大幅扬起,划出一个飞扬的角度。他身后,是将那些孩子送回去的埃林和路德维希。

与成人相处完全不同,路德维希对于孩子的接受度比其他人要高得多,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帮助埃林安抚那些不安的孩子,让他们能够上庭作证的原因。此刻见到萧瑜,他奔跑着上前,没有扑进他的怀里,而是重新躲到他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见状,萧瑜也只能无奈叹口气,任他抓住自己的衣角,抬手拍了拍他的头。

另一边,巴德还没靠近莱特,便抬手,将手中捏着一卷信纸递给他:“这是从耶路撒冷过来的信件。”从他脸上凝重严肃的表情不难看出,他对于信中所说的内容已经有所了解。

莱特伸手接过信件,并没有直接打开,而是用眼神示意了巴德与埃林等人一眼,便转身往驻地走去。众人也明白此处不是什么谈话的地方,便快速跟了上去。

“怎么回事?”

在王国境内发布的各式公文或是信件都会盖有代表耶路撒冷王国的火漆印,但这封信的封口处并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绘有鸢尾花纹的印记。萧瑜对于王国境内诸贵族的家族所使用的纹章并没有详细的认识,但是这一象征着三位一体的标志性鸢尾还是让他一眼便认出了其拥有者——阿格妮丝。

莱特在任命雷蒙德为摄政后便离开圣城来到阿卡,对于可能出现的情况已经有所预料。激进派对于雷蒙德担任摄政必然是有所不满的,但以雷蒙德的能力,压下这些不满并不是什么难事——作为摄政,莱特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温和派贵族与激进派之间的矛盾早已存在,在这次任命之后将会引起的风波也不会平静,事实上,这也是他乐见其成的发展——前提是不因此与萨拉丁对上。

将信件快速浏览一遍,然后折叠收好,莱特直接转头问萧瑜:“迈尔斯的案子没法继续下去,我要尽快回到耶路撒冷,你是否愿意与我同去?”

在见到巴德神色凝重地将这封信递交给莱特的瞬间萧瑜便有所感知,此刻听莱特如此问道,他还是有些犹疑。毕竟骑士团的情况现在算不得多好,以他对哈德良的了解,他必然是要尽快回到总驻地查明这些情况,并且尝试保住剩下的成员的。自觉是骑士团成员的他在此刻也理应跟随哈德良一起回去。

但没等他说出什么,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静默站在一边的哈德良便开口:“萧,你随鲍德温殿下前去圣城,我先回去驻地处理那些事情,之后再去那里与你汇合。”

萧瑜对于哈德良的安排有些不解,但是出于对哈德良的信任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点点头,回道:“那好,我在耶路撒冷等你。”

伊兹在一边皱眉,她隐隐感觉到哈德良对于这件事不对劲的情绪,却说不出哪里有什么问题,只能问道:“那亨利呢?”对于亨利,伊兹还是憋着一口气,他不愿意相信他背叛了骑士团,但事实放在眼前不容狡辩,她也只能咬牙,希望他别再碰上自己。

听到亨利的名字,哈德良眸中猛地沉了下来:“亨利的事不急,他身后的人没那么容易暴露。而且我有一种直觉——”哈德良抬眼直直对上伊兹疑惑的目光,“在耶路撒冷,或许我们会再见到他。”

————

莱特对于耶路撒冷那边的事情似乎很担忧,因此命人随意地收拾后便带着仅剩的十来名卫队成员上路了。

一路的风尘仆仆后,队伍在七日后中午回到了耶路撒冷。

萧瑜跟着莱特刚回到皇宫的住处稍作休息,侍从便报告阿格妮丝前来的消息。莱特一边抬手清洗着双手,一边吩咐侍从让她进来。多日来因为队伍急于赶路,两人的身上都沾染着许多灰尘,清洗完双手后,莱特命人换些水,以便萧瑜能够继续清洗身上的脏污。

“莱特。”阿格妮丝脸带喜悦地推开门,视线在捕捉到大厅中央的萧瑜的瞬间,她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随后便快速放松了下来,径直向莱特走过来。

“殿下。”萧瑜识趣地向这位女性躬身行礼,接着便打算退出房间。坐在一边的莱特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在他走向大门前便拉住了他的手。

“你无需避讳。”这句犹如神谕般的话是莱特带着身为王者的气势说出的。在向哈德良提出那个条件时,他便已经确定,不管是萧瑜自己的考虑,抑或是哈德良对于金蔷薇的担忧,萧瑜会成为他的骑士——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

莱特对于“自己的”这一词几乎带着魔怔般了的执着。自己成为国王后册封的骑士不会少,但是萧瑜将会、也一直会是自己加冕后第一个属于“自己的”骑士。因而自己所做的决定,不会避开萧瑜。

似有所感的阿格妮丝转眼间正瞥到这一幕,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光芒,只是她并没有说什么。

这位王储母亲一如既往地穿戴着颜色鲜艳的丝绸长裙,袖口与领口处的花纹带着浓郁的拜占庭风格,将她整个人点缀地如同黑夜中盛开的鲜花般迷人——只是那带着攻击性的魅力,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阿卡城的事情处得怎么样?”说着,阿格妮丝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萧瑜。对于莱特固执地坚持要去阿卡城的原因阿格妮丝也有所耳闻,原本她以为莱特前去的目的是为了查明迈尔斯被刺杀的案件,但传回来的消息却让她有一种微妙感。

作为母亲,尽管多年来并没有多么亲密,阿格妮丝对于自己的儿子还是有所了解的。原本他以为莱特对于萧瑜如此信赖是因为对方曾经救过他。但是阿卡城的消息却让他忍不住皱眉。莱特对于萧瑜的庇护与倾向太明显,甚至是在拿自己王储的身份作赌注。

但是她没有在此说什么,只是非常自然地询问。

察觉到阿格妮丝目光的萧瑜只是抬头向她点了点头,接着便往大门处走去——那里,侍从正将盛好清水的脸盆端进来。萧瑜拍了拍侍从的胳膊,示意对方将脸盆交给自己。对方在一时的错愕后便明白过来,顺从他的意思将脸盆递给了他。

萧瑜在这时走开只是为了避嫌,因此拿到脸盆后没有立刻回到莱特身边,而是转到另一边的桌子上,开始清洗自己的双手。

另一边,莱特面对阿格妮丝的询问,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萧的事情已经解决,只是迈尔斯的事情,我还没有查出什么。”

阿格妮丝自然是知道莱特查探迈尔斯的案件到底是为什么,此刻听到他的回答,倒也没有多大的意外,只是眸色变得有些深沉。

“查不出来什么倒也正常,你没事就好。”说完,阿格妮丝便弯下腰,怜惜地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莱特颇有些不自在,略微扭动着身子,转移话题道:“母亲,你来信所说的内容具体是怎么回事?”

自努尔丁去世后,远在埃及的萨拉丁便很快统帅手下的众多埃米尔北上,试图收复大马士革,王国内大部分贵族原本以为这不会是件轻松的事情,毕竟努尔丁圣王多年来发展的势力并不是一个年轻的阿尤布能够掌握的。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萨拉丁在仅仅几个月内,便一路北上,用第纳尔接手了努尔丁原有的诸多势力范围,而作为努尔丁权力中心的大马士革,也被萨拉丁以5万第纳尔的条件不费吹灰之力接管。

“他们做出这些事也是因为雷蒙德发出的政策。”阿格妮丝有些无力地辩解道。然而他与莱特都明白,在萨拉丁势力不断强大的时候纵容贵族的骑士团抢劫穆斯林的商队并不是什么聪明的事情,反而愚蠢至极。

“什么时候拉丁国家的军队竟然做出跟贝都因强盗一样的勾当来了?”莱特的神色很冷。他可以忍受激进派与温和派贵族之间的矛盾与冲突,却不能忍受众多激进派贵族毫无头脑的行为——尽管这一行为在很多贵族那里都是一种默认的规则。

“他们现在在哪里?”

“现在还被关押在大卫塔的监狱中。”

阿格妮丝很清楚莱特在涉及到王国事务的时候是不存在什么私心的。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几名贵族是激进派中的几名代表,也是与她关系较好的几位。这件事一开始便是因为几人不满雷蒙德担任执政,在他发布上任后第一条政令——也即禁止对路过耶路撒冷王国的埃及或是大马士革商队进行抢劫,否则处于绞刑——之后,出于对雷蒙德的不满,明目张胆地违反了这一政令。

而事实的发展比他们所想的要严重,雷蒙德对于这一政令的坚持出乎他们的意料,他坚决要按照这一条令对这几名贵族处以绞刑——这也是为什么阿格妮丝写信请求莱特尽快回来的原因。

对于雷蒙德发出这一条政令,莱特是持肯定态度的。

第70章上药

“雷蒙德是什么反应?”

“还是我在信中所写的那样,他坚持要将这几人处死。”阿格妮丝踯躅片刻,犹豫着是否该向莱特求情。她在信中所写的内容已经很清晰——这几位都是她在耶路撒冷政局的同伴,这次的处决,若是雷蒙德有任何的私心在里面,便能发展成激进派与温和派的角斗。

迈尔斯被刺杀一事还没有明朗,就算是她怀疑这件事是雷蒙德所指使的,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也无法做出任何有用的动作。只是,若是如此放任雷蒙德对同自己一边的贵族施以绞刑的话,她在今后的政局中将会处于更加不利的地位。

最终,她还是略带艰难地开口:“莱特,我知道这样要求有些过分,只是他们几人罪不致死。以往有许多做出这些行为的贵族,你父亲也只是对他们做出了警告而已。况且你就快加冕了,雷蒙德这般作为完全是不将你放在眼里。”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莱特眸色一凛。阿格妮丝在刻意将事情放大,他不是不清楚,她所说的内容,作为王储的他同样不能忽视。姑且不论雷蒙德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对那几名贵族施以如此严厉的惩罚,作为不久后就要被加冕为耶路撒冷国王的他,必须对此事作出明确的态度。

沉吟片刻,莱特转头直直对上阿格妮丝的目光:“母亲,我对于穆斯林的态度,你是知道的。萨拉丁现在已经将大马士革纳入掌中,在这个时候触犯他的利益,即便是我也无法原谅。”

“莱特……”阿格妮丝死死皱紧眉头,颇有些急切地开口。然而不等她说出些什么,莱特便抬手制住了她的话,继续说道:“至于雷蒙德,我会与他谈谈,关于那几人的刑罚我会再斟酌一下,你先回去吧。”

阿格妮丝闻言一愣,莱特拒绝的态度很明确,对于这件事的认知也很清晰。看着眼前眉眼间依旧精致,只是慢慢变得刚毅起来的儿子,她胸中除了一阵憋闷的同时,奇异地也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这既像骄傲,也像失落,对于儿子已经能够准确地看出问题并且优秀地处理这些事情感到骄傲,也为他没有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一边而感到伤心。

雷蒙德成为摄政以来,温和派贵族从原本被激进派所压制的局面中缓过来,重新开始慢慢占据优势。许多贵族所属的骑士被雷蒙德收回,领地也不得不重新面向穆斯林开放,或者对穆斯林免去税收——这使得他们失去了财政来源。她对于耶路撒冷现有局面的掌控力度也越来越小,这让她不可避免地有些烦躁。

莱特是她与雷蒙德之间博弈的中心点。尽管她明白莱特在王国政事方面不会因为私人亲疏关系而有所偏颇,但是在面对如此紧迫的情况时她还是想试试以莱特母亲的身份让他能够稍微偏向于自己。

结局在意料之中。

明白莱特做出的这个决定没有变更的可能,阿格妮丝便不再说什么,而是笑了笑,站起身重新在莱特额角落下一个吻,轻声道:“我尊重你的决定。”

接着,她重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待阿格妮丝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萧瑜才端着侍从重新送上的水,来到莱特身边。后者一直保持着坐在桌边的姿势,他紧锁着眉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右手垂在身侧,无意识地捻着罩袍的一角。

“若是那几个人被处以绞刑,麻烦的恐怕不止是那些贵族——抱歉,我听到了你们谈话的内容。”萧瑜将脸盆放在莱特身边,抬眼望他,“现在,你可以把那些事情放一放,你需要换药。”

听到萧瑜的话,莱特才从沉思中醒过神来,见萧瑜站在自己身边,左手拿着一块帕子,右手还捏着一个瓷瓶,见到自己看他,他挑了挑眉,将手中的瓷瓶抬了抬向自己示意:“你自己不方便,我给你上药。把衣服脱了吧。”

几天来的奔波让莱特后背原本有所好转的伤势又加重了些,在路上的时候便是萧瑜帮助他处理伤口、换药,此时听到萧瑜的吩咐,莱特很自然地转过身,抬手将罩袍脱了下来。

后背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温度,莱特明白是萧瑜的手在抚摸着自己伤口周围的皮肤,之前几天在路上换药的时候,因为他全心都是尽快回到耶路撒冷的念头,因此在换药的过程中并没有注意到萧瑜的手温度如此得低。

他只是没有痛觉,并非感知不到萧瑜的温度。

现下他的书房中只剩下两人,这一触感在静谧的空间内不断放大,不断清晰,他甚至在脑海中依着后背感知到的温度描绘出萧瑜那只手的动作。那只手并不粗糙,因为被主人保养得很好,贴在自己皮肤上的触感也很细腻,但不知道是那手的温度太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萧瑜的手再次碰触到伤口的瞬间,莱特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

那动作很轻微,若是不留意根本发现不了,只是将手放在莱特背上,仔细查看着萧瑜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这一动作,略带疑惑地问道:“怎么?”

莱特忽地产生一种做坏事当场被人抓包的窘迫感,强自镇定地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方才一瞬间产生的慌乱感在心头挥之不去,不断压迫着他的神经。

见莱特确实没什么不适的反应,萧瑜便也不再留意,继续手中的动作。

“几块痂已经脱落,没什么大碍,只是有几处伤口裂开了。”简单查看完莱特后背的伤口,萧瑜便拿起放在一旁的瓷瓶,从那中间倒出一些膏药放置在掌心,然后小心地抹在莱特后背裂开的伤口处。

莱特感觉后背被萧瑜按压部分的触感越来越清晰,心底窜上的慌乱感也越来越汹涌,勉力压下这种怪异的情绪,莱特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开口说道:“关于你说的,我确实也是这么认为。”

萧瑜手中的动作不停,只是抬眼看了眼前背对自己的少年一眼。少年能够清晰地认出整件事情最核心的问题,并且能从整个王国的角度来看待、处理这件事情,不得不让萧瑜心中激出几许赞赏。

“我以为你至少会限制雷蒙德的动作。”

“雷蒙德在王国事务上的判断,我还是能够相信的。”莱特垂眼,翘起的睫毛扑扇下来,从窗户中透过的阳光照射在他整个人的侧面,那精致的面庞与睫毛间筛出的彩色光影让萧瑜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个词汇——神圣,如同教堂彩绘玻璃上、湿壁画上所描画的圣徒形象。

仅仅是一瞬间,萧瑜好笑地摇摇头,将脑中浮现出来的想法挥走,这才回道:“我相信你的能力。只是,若你认为雷蒙德所做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如何处理那些违反政令的贵族?”

“就像你说的,若是将他们处以绞刑,麻烦的不止是激进派那些人,我的麻烦可能更大。但若不处理他们的话,雷蒙德和拥护他的贵族那边没法交代。你说,我该怎么办?”莱特猛地转过头,直直盯着萧瑜,那眼中闪烁着什么光芒,让人一时难以分辨。

他突然做出的动作幅度太大,萧瑜一时没有收回手,在他转身的瞬间不小心碰上了还裂开的伤口,换来莱特一声压抑的闷哼。

“你还是别动吧。”萧瑜有些无奈,重新倒出些膏药,擦到伤口上。抬头见对方仍然死死地盯着自己,那眼神中“你不回答我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的含义太过明显,让他忽略都不可能,因此萧瑜叹了口气,语气平板地说道,“你心中早就已经有所定论。现在的情况只能先保住那几人的性命,再作定夺——毕竟,你所希望的并不是某一派的完全压制。”

“那你说怎么定夺?”莱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副誓要让萧瑜说出他心中所有猜测的模样——他似乎异常享受这种过程。

萧瑜一瞬间感受到这种恶作剧般的态度,面色平静地起身,将手中多余的膏药涂抹掉,并在旁边的脸盆中洗了洗手,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面向目光灼灼直视着自己的莱特正色回道:“鲍德温殿下,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雇佣兵,王国政事这种事情,我是不懂的。”

从萧瑜神态中看出了他确实不想掺和进这些事情的态度,莱特这才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从旁边捞过自己的衣服穿上,手中动作不停,正色说道:“现在的情况下,我只能等。”

等,等什么?莱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两人都知道这所谓的等是什么。萨拉丁需要在刚收复的地区获取威望,获取原属于努尔丁领地中的平民对他的信任,因此这件事情可以作为他针对耶路撒冷态度的突破口。

耶路撒冷方面,除了那些支持宣战的激进派贵族,温和派在目前的情形下还是不愿轻易与萨拉丁起冲突的。而对于莱特来说,若是情况允许的话,他必定会在萨拉丁完成对耶路撒冷王国的包围前便对其进行突击,但是现在的情况对于王国并不是那么有利,阿马尔里克的去世导致的结果,是与欧洲和拜占庭的盟约需要重新签订——而这,恰恰是对他最不利的局面。

第71章使团

“殿下。”雷蒙德推开大门,迈着大步向莱特走来。在见到他身侧的萧瑜时,同样皱起了眉,甚至是用审视的眼光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阿卡城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鲍德温对萧瑜的袒护态度一开始就很明显,在阿卡城同样耗费了诸多精力为他洗脱罪名——但在雷蒙德看来萧瑜依旧是个杀人犯。而他作为摄政更加担心的,是这个杀人犯会影响这位王储的决定。

“我听说你的判决是无罪。”

萧瑜点头,平静地回道:“是。”

“恭喜。”尽管如此,雷蒙德沙哑的声音中并没有什么恭喜的情绪。接着,他便转向莱特,郑重说道,“殿下,我想亚历克斯几人所做的事情您也有所耳闻了。我对他们的判决,不知道您有什么想法?”

尽管对此已经做出自己的判决,但是在王国境内,雷蒙德仍旧只是摄政,这份公文的发布仍旧需要盖上代表耶路撒冷王国的十字火漆印,才能获得认可。因此,尽管雷蒙德的这项判决不容置疑,他还是需要过来想莱特报备,获得他的同意。

莱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状似无意地摆动起书桌上放置的象棋。棋子敲击棋盘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异常清晰,一声一声似乎敲击在三人的心上。他的这一番动作似乎像是给不远处站立着的雷蒙德一个警告,抑或是下马威。雷蒙德对此像是有所感知,但是处于他对鲍德温的尊重——至少在他看来,他勉强忍下了对方的忽视。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