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被出柜的正确方法作者:御年糕
第11节
覃溱高热,覃健柏还是从别的病房里匆匆赶来的,至始至终都跟叶澜站在一起,看着医生护士们处理。
叶澜看着他坚毅的神色,脑子里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也许覃伯父其实很爱儿子,就是因为太爱了,反而不知道从何下手。
他不知道覃溱过去经历了什么,在这充斥着浓烈消毒水味道的病房,他忽然觉得男神很可怜。
按照覃溱的说法,他从小母亲就抛弃了他,父亲又是隔阂深重的样子,出了温娇娇,从未见他提起其他亲人。这么想想,其实自己还挺幸运的,相比之下,叶莹与自己,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
他又想起覃健柏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被你看出来了啊……可能是我小时候管教他太严格了,这孩子从小就跟我不亲,我很羡慕你和莹莹的母子关系啊!”
真的只是小时候被管教得太严格了么?远远看着被人群包围的覃溱,叶澜觉得等他醒来,两个人需要谈的事情又多了一项。
覃溱高热来得快去得也快,次日天亮之前就褪干净了,叶澜松了一口气,准备回去换洗一下再来。覃健柏说覃溱很可能今天会醒,他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
租房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叶澜无心打扫,给火箭浣熊换了食物和水,就匆匆奔进浴室。等出了门,他在公交车上接到了费元德的电话,才惊觉已经无故旷工好多天了。
然而费元德的口气并不像是来兴师问罪,他闭口不提工作上的事情,只是叫他注意身体,不要太辛苦了。
叶澜向来迟钝的神经终于敏感了一次,他直觉费元德应该知道了什么,又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费元德见他半天不说话,尴尬地咳了一声:“那啥,你别紧张,我打电话给你妈问了你的情况,你妈都跟我说了,你好好照顾你……”他顿了顿,“……男朋友,不用担心工作。你啥时候想回来了,随时欢迎。”
“你怎么会有我妈的电话?”叶澜更奇怪了。
“你妈很关心你啊,你刚跟我签合同那会儿,你妈就辗转拿到了我的联系方式,打电话逼供了好久呢,就怕你落到坏人手里。”想起旧事,费元德呵呵笑了两声,“不过你那时候确实小啊,又没什么社会经验,你妈担心你是正常的啦。而且她还为了照顾你的面子,特意叫我别跟你说呢。”
担心他?照顾他的面子?叶澜捏着手机,几乎要怀疑费元德说的人不是那个他认识的叶莹。
“对了,关于误会你那件事,万华发函过来特意道歉了。我的想法呢,是就这么算了,这单继续做完,按照原定计划参加秋季新品发布会,靠万华帮我们打开原创设计市场,然后就跟他们拜拜了,你意下如何?”
“我都可以。”叶澜说。反正他现在每天医院忙得不可开交,也没空面对万华那摊破事儿。
“那行,反正你就安心休假,我安排别人去重新接单。”
“费总,”叶澜思索着丽美可能的人选,一时间有些犹豫,“那个,你知不知道……”
“什么?哦你是想问那些原稿吗?说来也奇怪,今天万华和凤喜先后发声明说,丽美拥有他们旗下这些产品的仿制权。可你知道的,咱之前哪儿有这种待遇啊?你说怪不怪?”
“什么?”叶澜本来想问他知不知道自己仿品原稿流出的事情,却被费元德的新消息惊到了。仿制权是什么鬼?意思是他那些仿品全部合法了?这在珠宝界从来都是闻所未闻,到底是唱得哪出?
“两个大公司开了口,剩下的小公司全部安静如鸡了哈哈!所以你什么心也不用操,安心当护工吧!”费元德笑得很欢畅,公司转型最大的绊脚石不费吹灰之力就消失了,而且还攀上了两座金山,虽说万华和凤喜双方不合已久,单不论跟着哪家,公司都不愁吃喝了。
叶澜眉头紧锁挂了电话,他只是个小小的山寨珠宝设计师,不知从何时起,似乎就被卷入了一场无声无息的战争之中。而他,居然一无所知。
不过他的烦恼并没有维持很久,推开病房的门,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扑面而来,晃花了他的眼睛。
等他好不容易适应了刺眼的光线,模模糊糊看见病床上靠着个人影,在肆意的光芒之中,对他微笑。
眼泪猝不及防地抵达,叶澜憋红了眼角,等心底泛酸的情绪过去,才磨磨蹭蹭地走过来,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仰头看着。
因为头部受伤,覃溱的头部被纱布包裹起来,像戴了个白色的头盔。
叶澜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刚才憋回去的眼泪瞬间破功,沿着脸颊细细地流了下来,他慌忙止住笑,伸手去拭眼泪。
覃溱全程深深地注视着他,叶澜擦完了脸,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抬起头,期期艾艾地开口:“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那天我不该跑出去,害你为了找我受伤了”
“你的事情解决了吗?”覃溱久未开口,声音有着怪异的沙哑。
“都搞定了!”叶澜慌忙说着,好奇地问,“是你做的吗?你怎么做到的?”
逆光中,覃溱似乎要与艳阳融为一体,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他挪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叶澜,像施咒一般低声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唉……唉?”叶澜愣愣抬起头,恰好跟覃溱看了个对眼。
覃溱的头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出面部五官,犹如带着面具。他眼皮微耸,重睑遮住半个眸子,像在等待着一个吻,又像是在等待一个回答。
叶澜心里顿时难过起来,倾身靠过去,在他苍白的嘴唇上轻轻吻了吻。
覃溱的嘴唇比想象中还要冰冷,叶澜本打算一触即分,谁知对方固执地含住他的唇瓣,柔软的舌尖描绘着唇线的形状,不让他离开。
叶澜从来不敢用力地拒绝覃溱,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加深了这个吻。
与冰冷的嘴唇不同,覃溱的舌头热烈而积极,带着火热的温度,叶澜被他引诱着步步沦陷,只顾着与他唇舌嬉戏,一时间忘记了今夕何夕。
久别重逢的深吻令人迷醉,等叶澜喘着粗气从覃溱口中退出来,下巴碰到他脸上的纱布时,才惊觉覃溱还是个脆弱的病人。
“唉!你、你真是……”叶澜红着脸趴在病床边,麻木的舌头说话有些不利索,“快、快说啦!”
覃溱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似是被喂饱般餍足:“从哪里说起好呢……对了,我其实不姓覃。”
“啊!”叶澜忍不住轻呼,难道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覃是我奶奶的姓,我爷爷姓温,所以我爸和我原本都姓温。”覃溱看了叶澜一眼,意识到他到了什么,“没错,就是凤喜的那个温家。”
“那为什么……”
“我爷爷奶奶生了一儿一女,我爸从小就被灌输长大以后要继承家业,但他对珠宝没兴趣,反而喜欢医学,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我爸遇到一个平民女人。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相遇的,总之他们最终相爱了,爱得轰轰烈烈。温家自然是极力反对,我爸是独子,必然要找个门当户对的豪门。后来那女人怀孕了,温家仍是不肯让步,我爷爷放出话来,决不让那女人踏入温家大门,生下的种也不准姓温。”覃溱自嘲地笑笑,“我爸一气之下跟温家断绝了关系,跟那女人私奔了。”
叶澜想起华晖给卢巧巧说起的八卦,果然就是男神的家事……
“我爸走后,我爷爷年纪越来越大,管理凤喜有心无力,就把我姑姑嫁到万华,试图和亲联谊。婚是结成了,但闵志宏那个人渣只是走个形式,依旧整天早出晚归,我姑姑怀孕了他也不管。我爸看不过去,就让那女人每天去闵家照顾姑姑。”说到这里,覃溱突然笑了起来。他转向叶澜,眼底却没有笑意,“然后你猜怎么着?那个女人竟然怀孕了。”
“什么?!”覃溱刚才说的豪门家事虽然也很惊悚,但叶澜或多或少早就猜到了一些,而这件事,他虽然怀疑过,却是万万没想到。
“很吃惊对不对?更吃惊的还在后面,我姑姑分娩时难产去世,我爸知道以后,等那女人把孩子生下来,跟她离了婚,然后把她和孩子送到了闵家。我爸对那女人是真爱,先是为了她众叛亲离,后来连理智也没了,甘心做一块垫脚石,成就那女人荣华富贵的梦想。说起来,你不是也一直在追求真爱吗?你觉得这种真爱有意思么?”
叶澜心下苦涩,转动目光,避开了他的质疑:“那……那个孩子就是闵温韦?”
覃溱苦笑了一下:“连你都能看出我和闵温韦长得像,你早就怀疑了,不是吗?”
“我……”叶澜支吾着,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可闵温韦不是被当做闵家继承人养大的吗?如果他是……那温小姐生下的又是谁?”
“我姑姑生的孩子啊……”覃溱顿了顿,面上露出些许温柔,“你已经见过了啊。”
叶澜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温……娇娇?”
“嗯,那女人怀孕的事,闵志宏很早就知道了,但一直按兵不动瞒着我爸。等肚子大了瞒不住了也没办法了,只能生下来。闵温韦早产,两个人差不多时间出生,可是只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所以,闵志宏选了闵温韦?就因为他是个男孩儿?”
“对,两个人经过鉴定都是闵志宏的亲骨肉,从结果上来看,很明显他更中意男孩儿。温家为了这件事彻底与闵家决裂,动用了一切手段,就为了把diana从闵家夺回来。”
“啊……我还以为是为了闵温韦呢……”
“怎么可能?diana回到温家之后,我爷爷让她跟着姓温,从此温家绝口不提这件奇耻大辱。而那女人则顺利嫁到闵家,成了人人羡慕的‘韦夫人’。可惜她没料到的是,嫁入豪门并不轻松,闵志宏不允许闵温韦认亲,也不让他知道真相,所以闵温韦至今都还以为韦夫人是他后妈。”
叶澜想到闵温韦口口声声称自己亲生母亲“死老太婆”,莫名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凉之感:“那……你恨他吗?恨他抢走了你的母亲?”
“恨?”覃溱微微侧头思索了一下,“我为什么要恨?那女人心里眼里只有钻石,他当初接近我爸大概也是为了他的身世地位,我爸孑然一身,她就立刻抛弃了他。这种人,走了也好。我比闵温韦知道的多,所以对他恨不起来。反而觉得他也很可怜。”
叶澜忽然明白了,覃溱至始至终恨的,只是为了享乐抛弃自己的母亲而已:“那……你为什么讨厌覃伯父?”
“你的问题太多了。”覃溱阖上眼睛,面色露出些许疲惫,“现在来说说你半夜偷跑出去的事情,我不是让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吗?”
开诚布公之后就要兴师问罪了吗?叶澜全身神经瞬间紧绷,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你生气了吗?”
“很生气。”
“会……怎么样?”
“大概会变绿吧。”
叶澜想了想,没绷住笑出了声:“浩克吗?”
覃溱没笑,他试着抬了抬手臂,发现只是动了动手指。他深吸了一口气,像闹别扭的孩童,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总是不听话,等我出院,一定要好好地惩罚你。”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其实昨天就应该更新的,但是电脑坏了,坚持用手机写完了,上来一看,jj挂了……
天意不让我更新啊,所以今天又加了点字数,把男神的身世交代清楚了。
大家都猜到了吗?
☆、聊几句
叶澜强迫自己不去深思他说的惩罚是什么,努力转移话题:“对了,关于那场误会,万华说是工作人员操作失误,不小心把设计稿的名字弄错了。”
“好蠢的解释。”
“是你做的吗?你去找了韦夫人?”叶澜担心起来,“她没有为难你吧?”
覃溱想做个耸肩的动作,无奈失败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松的说:“没,她让我做了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而已。”
“选择题?”叶澜不知道覃溱面对的是什么,但反正……覃溱一定是放弃了些什么选择了自己。他有点儿开心,忍不住把脸在被子里滚了滚,遮住发烫的耳朵,闷闷地问,“那凤喜呢?费总说凤喜也发了声明,授权我们仿制他家的作品。”
覃溱思忖片刻:“应该是我爸去找了温家。当年因为学医和结婚的事情,他一直不肯回去继承家业,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很想跟他和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我爸第一次主动联系温家,这种小事温家肯定立刻就答应了。”
“啊……那、那我怕还要向伯父道谢。”叶澜更加惶惶不安,因为他的事情,实在麻烦太多人了。
覃溱哼了一声:“谢他干嘛,我替他收了。”
叶澜从被子里抬头看他,覃溱抬了抬嘴角,颇为不屑一顾的样子。这对父子,覃伯父和温家关系不和,覃溱又和覃伯父关系不和,从这点来看,倒真不愧是亲生的。
他又想到自己和叶莹的关系,隐隐有些头大。如果覃溱和他在一起,覃伯父又和叶莹结婚,那他们一家,可谓是汇集了全帝都所有的亲子矛盾。叶澜把脸重新埋在被子里,哀嚎了一声。
覃溱浑然不觉他已经想得那么遥远,还以为他在为欠人情而担心。他伸出手指摩挲着叶澜的脸颊,安慰他:“别放在心上,这些都是小事。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可以等以后跟我回趟温家,登门道谢。”
“嗯。”叶澜忍不住把脸放在他掌心,讨好地蹭了蹭,只觉得过往的阴霾烟消云散,男神正领他走向一条煌煌大道。
眼角再次泛酸,他眨了眨眼睛,睫毛撩过覃溱的手心,像一把勾人的小刷子。
覃溱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幽暗深沉,他费力抬起手臂,发现身体软得像一团棉花,根本什么事情都干不了,终于放弃似得暗叹一声,愤愤地生起闷气来。
“对了,”叶澜伏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还是想再确认一次。”
“嗯?”覃溱微微侧头,示意他说下去。
“如你所知,我没什么才能,又特别容易闯祸,出身不好,家庭关系也不怎么样。等这次的风波过去,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珠宝事业,gay的身份也曝光了,以后肯定会给你惹一堆麻烦……”叶澜深吸一口气,观察着覃溱的脸色,小心地问出口,“那个,你、你在意吗?”
如果覃溱跟他一样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在知道了这其中错综复杂的豪门恩怨之后,叶澜没办法理所当然地以为覃溱可以全盘接收自己。就像当初和闵温韦的关系曝光,他立刻就被黑出了万华。再一次,他不能保证会不会被同样对待,自己被怎样倒无所谓,他更怕覃溱会后悔。
覃溱的表情一时间变得很复杂,他瞪了叶澜半响,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去,冷冷地说:“我在意什么,我又没有珠宝公司要继承。”
叶澜一愣。没有珠宝公司要继承……是什么意思?谁有珠宝公司要继承?
他盯着覃溱裹得像个大粽子的后脑勺,心底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也许男神在吃醋……用力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酸味,他忍不住笑起来,虽然很想向男神确认,却理智地没有问出口。
覃溱的伤主要是外伤,只需要静养就能康复,最大的问题在于失血过多,所以叶澜每天换着花样儿炖汤给他滋补。之前没有一展厨艺的遗憾在这段时间得以尽情发挥,几乎把他会做的菜色都轮了个遍。
虽然同在一家医院,叶澜却极少碰见覃健柏。自从覃溱苏醒后,覃健柏便极少出现在病房,覃溱受伤时焦虑担忧的表情消失不见,他又恢复成处事不惊的副院长。叶澜心里还记挂着父子二人的关系,这天在医院碰到覃健柏,他忽然想到,既然男神抗拒,那覃伯父这边未尝不是一个突破口。
寒暄过后,叶澜忍不住叫住了他:“您现在有空吗?方便的话,我想跟您聊几句……”
覃健柏有些惊讶,他看了一眼手表,点点头:“好,我们到我办公室去吧,你的汤没关系吗?”
叶澜小心翼翼地端着保温瓶跟他走上台阶:“没关系,保温效果很好。”
在办公室坐定,覃健柏关了门走过来坐在他对面:“想聊什么?”
“呃……我其实是想问,您跟覃溱为什么会……”等问出口,叶澜才惊觉这是人家的私事,他这样直接探问,显然已经越界了。
覃健柏倒并没有在意,他笑了笑,问道:“我们家的事情,覃溱都告诉你了吧?”
叶澜迟疑着点点头:“嗯,他只说了温家和闵家的事。”
“覃溱的母亲跟我离婚以后再嫁闵家,那时候覃溱年幼,一夜之间母亲带着弟弟不见了,他无法接受,我又不想直接告诉他原因——那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太过于残忍了。所以我就瞒着他,告诉他,妈妈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可是……他早晚会知道的,不是吗?”
“对,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我一定会早早告诉他真相。”覃健柏苦笑着,“我那时候自己心情也很低落,只想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每天忙到没时间瞎想,却忽略了对他的照顾。他时常吵着要找妈妈,我想了很久,的确没有理由限制他见自己母亲,所以在闵志荣去世以后,每年春节我都带他去闵家过除夕。”
“啊,怪不得……”叶澜在心里默默地说,怪不得闵温韦说覃溱臭要饭的,还说会赏他口饭吃。
“我以为他跟生母相遇会很开心,佩瑶也表现得很喜欢他,可能我这样的举动让闵家那孩子起了疑心,我也是不久才知道,原来覃溱在闵家受了很多委屈。”覃健柏垂下眼帘,掩去无奈和悔意,“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从小就很独立,让我很少操心,我曾经以他为豪,却没想到他早已与我形同陌路了。”
叶澜听下来,并不觉得这对父子有什么解不开的仇结,至少比起叶莹和自己,似乎更容易被原谅。他想了想,安慰道:“伯父你别担心,覃溱可能对你有什么误解,我再去跟他谈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后悔吗?”
闻言,覃健柏诧异地抬起头,儒雅的脸上显出几分痛苦:“后悔吗?我跟佩瑶……我们曾经非常相爱,但生活在一起以后发现观念不合。我们都努力了,也改变了很多,但还是没办法。她离开我,我很痛苦,因为我还爱她,可既然她单方面选择结束这段关系,我只能放她走,虽然我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结束……但我从未后悔爱她。”
叶澜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覃溱说韦夫人是覃伯父的真爱果然不假,他担忧起来:“那我妈妈呢?”
想到叶莹,覃健柏露出几分笑意:“我会去相亲,一开始其实是为了覃溱。我本来就工作忙,又不想随便给他找个后妈,所以这些年一直没有续弦。覃溱却以为是我对佩瑶情根深种,他一直看不起我对感情的执着。我想改变父子关系,所以才去相亲,没想到能遇到莹莹……你别担心,我现在全身心爱着你妈妈,也很感激她不在乎我的这段过去。”
叶澜没来由想到覃溱那个从未提及的初恋,心里一动:“伯父,你觉得,一个人的真心,可以分给不同的人吗?”
覃健柏起身摸了摸他的头,笑得很慈祥:“可以的,相信我。真心虽然只有一颗,但人要成长,就必须经历不同的时段。在不同的时段爱着不同的人,是你人生的印记。佛说,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中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他一定会教会你一些什么。”
叶澜仰头看他,这是覃健柏第二次摸他的头顶。伯父的大手温暖而宽厚,带着力道揉乱了他的头发,有种威严的亲昵。
这……这就是父亲的感觉吗……叶澜专心感受着,心里常年空缺的一块似乎被温柔地填满了。他也终于可以放下与闵温韦的那段过往,不再每每想起,就心痛地难以呼吸。
不过是一段经历而已,坦然地承认自己曾经付出的真心,接受这段感情带来的结果,彻底地正视那时的自己,原来这么轻松。曾经他一直以为,那是他人生难以启齿的污点,他的事业至此终结,而现在想想,也许遇见闵温韦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正因为遇见了他,才开启了后续一系列的际遇。
“我懂了,谢谢伯父!”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叶澜抱起保温瓶,朝覃健柏深深鞠了个躬,在覃健柏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微笑着跑向覃溱的病房。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年糕:我想开车。
叶澜(惊恐):男神还在病床上啊!你还是不是人!你想干什么!!!
覃溱(淡定):坐上来,自己动。
☆、选择题
入院半个多月,覃溱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因为撞到了脑袋,覃健柏担心留下后遗症,硬是要求他住到了现在。
叶澜推门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覃溱百无聊赖地玩弄着窗边的花束。这花束是覃健柏让护士每天送来的,他从未对覃溱说过,但看他的样子,似乎早已知道了花束的来历。
今天是香水百合,大朵的纯白花瓣肆意开放,空气中散发着幽幽清香。覃溱伸手沾了沾花瓣上的露水,一转头看见了立在门口的叶澜:“来了?”
“嗯!”叶澜还在浮想刚才覃健柏说过的话,听见覃溱叫他,连忙走过来,把保温瓶里的三菜一汤在桌上摆好。
覃溱在桌边坐下,鼻头耸动嗅了嗅,眉眼爬上笑意:“什么汤这么香?”
“鸡鸭血汤。俗话说,‘缺啥补啥,以形补形’,你失血太多了,医生说要好好补一补。”
覃溱拿筷子的手顿住,皱了皱眉:“鸡鸭血只能补缺铁性贫血,我这种外伤性出血没什么用啊。我自己就是医生,你还用听别人的?”
叶澜被他哽到,半天才缓过来,小声地嘀咕:“泌尿科医生。”
覃溱挑眉:“泌尿科医生怎么了?”
“没怎么,挺好的。”叶澜夹了块最大的鸭血强行塞进他嘴里,“多吃点,我刚才碰见覃伯父了。”
“哦,说了什么?”覃溱嘴里塞满了鸭血,声音含含糊糊的。
叶澜想了想,谨慎地选择措辞:“他跟我说了你们父子不和的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样忘不了旧爱,他是为了你才会去闵家。我能感觉到伯父很关心你,只是有点儿……怎么说呢,近乡情怯?你其实也很爱他,所以才会去当医生,还选了同样的普外科,不是吗?”
覃溱放下筷子,把鸭血咽下去,定定地看着叶澜:“他这么跟你说的?”
“嗯……”
覃溱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那你知道我童年是怎么过的吗?我爸离婚以后一直没有再婚,他对我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这都是为了你’,呵,好像是我的原因阻挡了他追求幸福。可他根本没空照顾我,他放不下医院,放不下他的病人,我只是他不结婚的借口而已。你别看他现在这样子,很绅士风范,是不是?在我的印象里,那女人离开他以后,他的脾气变得喜怒无常,只是近些年,我毕业了从他家里搬出来,彻底跟他划分界限,他才终于意识到,他儿子跟他不亲这件事。”
他低下头,凝视着鸡鸭血汤浮动的油点,声音低沉好似叹息:“我无法理解他的真爱,为了那个女人,可以完全放弃自己。一个人活着,有家庭,有事业,有独立的人格,再怎么浓烈的爱情也不能放弃自我。我做不到百分之百地去爱一个人,这种无缘无故的感情,像无根飘萍,让我觉得没有安全感。你……能理解么?”
叶澜很想说,他不能理解。也许上帝分给每个人的幸运有限,在别处得到的幸福,并没有到他不能放弃的地步。但他不敢这么回答,他努力回忆覃溱说过的话,试着顺着他的角度思考:“我记得你说过,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任何感情都是有迹可循的。伯父现在努力想跟你修复父子关系,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亲情的慰藉。感情都是真心实意的,只是有些人不会表达而已。”
明明是在劝男神,叶澜却忽然想起叶莹。心底的暗室像凿开了一个洞,阳光照进来,潺潺的话语自然而然地说出口:“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称职的家长,但他们的爱是真的。做孩子的,要多给他们一点时间和机会。你爸爸已经那么努力地在追赶了,你所要做的,只是站在原地,不要跑开而已。”他想起覃健柏和叶莹的关系,眯眼笑起来,“覃伯父现在整颗心都在你身上,你赶紧跟他和好,别耽误了我妈的幸福。”
覃溱若有所思地侧过头:“只需要站在原地吗?”
叶澜用力地点点头:“嗯,这样就很好了!你恨的不是伯父,而是被爱情冲昏了脑子的他,以及没有尽到父亲责任的他,现在的他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可以试着去接受现在的他了。”
覃溱没说话,灿若星辰的眸子注视着他。半晌,他慢慢地凑过来,低头给了叶澜一个亲吻:“那试试吧。”
叶澜闭上眼睛,感受着唇上的温度,脑子里想的却是:你不接受真爱也没关系,如果有一天你不爱了,而我还爱得深沉,我也会像伯父一样放你走。
等覃溱把饭菜吃完,叶澜又逼他把鸡鸭血汤喝得一滴不剩,覃溱揉了揉肚子:“我准备明天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