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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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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在。”

“会开车么?”

上扬的尾音平添几分蛊惑,时陌鬼使神差地答道:“会、会。”

“过来代驾,车费报销,地址微信给你。就这样。”

言简意赅,不容置疑。等时陌反应过来时,回应他的只有微信提醒声。

虽说车费报销,但时陌不可能拉得下面子让谢锦程还他车费,幸好谢锦程离这不远,骑个公共自行车很快就能到。

时陌拿上钥匙准备出门,路过洗手间看到自己穿的衣服,想了想,就换上了昨天谢锦程送他的一套衣裤,那是他最喜欢的,既然长久寄存在他家,不穿白不穿。

刚骑上自行车不久,谢锦程就来电了。

“别催别催,在奔驰中!”时陌大声嚷嚷,加快脚步用力蹬。

“奔驰?”谢锦程问,“你打的快车?”

时陌一噎,半晌才意识到谢锦程误会了什么,立刻厚着脸皮道:“什么快车,我打的专车,最贵的那种,记得报销!”

“呵放心,到哪了,风声好大。”

时陌减慢了速度:“我开着车窗打电话,风声当然大。”

“开车窗打电话?新鲜。”

“我觉得这样打电话的姿势最帅!”时陌脸不红心不跳,“你有什么事吗?别告诉我,是想听我的声音。”

电话对面沉默了几秒,突然响起低沉的轻笑。

“是啊,我就是想听你的声音。”

时陌车头一扭,差点撞上前面刚拐进辅道的奔驰车。

结果谢锦程只是想要时陌买一包纸巾而已。

时陌黑着脸停好自行车,拎着那包纸巾快步走进酒楼,只见谢锦程慵懒地斜靠在大堂的沙发上,修长的双腿支着二郎腿,手指优雅地抵在额边,半睡不醒地微眯着眼,恣意悠然。

听到时陌的声音,他悠悠然睁开眼,眼眸里带着迷离的氤氲,水波轻轻流转,半晌才凝聚在时陌身上。

“你来了。”口齿间溢出醇香的酒气,衣上还留着淡淡的烟草香,显然他刚才享受了一场热闹的高档酒宴。他向时陌伸出手,摇摇晃晃的手显示他已经醉得不轻。

“我的妈哦,你喝了多少酒啊,酒味那么重。”时陌把纸巾放进裤袋,架起他的胳膊搭在肩上,“我带你去洗手间,吐出来就舒服了。”

谢锦程摇头,在大庭广众进行如此没形象的动作,不符合他的性情:“带我,回家。”

“好吧好吧,车钥匙在哪?”听谢锦程说在裤袋,时陌大大咧咧地伸手去掏,裤袋很深,他的手隔着单薄的裤袋,贴着谢锦程大腿的皮肤走了一遍,才稳稳地抓住车钥匙,“找到了。”他欣喜地亮出胜利品,却没发现谢锦程的呼吸越来越不均匀,倚靠在他身上的重量也越来越重。

“时陌……”低沉的嗓音逸出唇边,谢锦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慢慢地向时陌的脸靠近,突然他的胳膊被时陌豪气地架起,接着就被带到了车旁,那一点暧昧的小心思被打断了。

“好了。”时陌非常熟练地按下开锁键,打开车门,把谢锦程塞进副驾位,自己也跟着坐上主驾,“听不听音乐?”见谢锦程点头,他无比熟练地按下音乐播放键,调小音量,然后开导航,启动车子,动作娴熟,一气呵成,好像这是自己的车似的。

谢锦程手肘撑在窗上,静静地侧头看时陌,看他开车时的欣喜,看他超车的兴奋……越看越像一幅让人沉醉的画,令人无法自拔。

☆、第十六章

回到谢锦程自己的家,时陌扶他去了洗手间。

谢锦程双手撑在洗手池上,醉眼朦胧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指尖摇晃试图开水龙头,却半天没对准方向,只见一只手从旁伸来,帮他打开了水龙头。

清水哗然倾泻,湿了谢锦程来不及收回的手,袖子湿透,这在大冬天里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呃,我没想到水这么大。”时陌尴尬地挠挠脸,“我马上帮你找衣服换。”

“拿毛巾,帮我擦脸。”谢锦程指向身后的紫色毛巾,时陌打了个哆嗦,高喊一声“yes,sir”立刻照做。

隔着单薄的毛巾,时陌小心翼翼地沿着谢锦程英俊的脸部游走,谢锦程的脸因为饮酒而发热,灼热的温度顺着指尖传导过来,烫得他几乎要松开手。

“别动,继续。”

他的手腕骤然被谢锦程握住,然后在谢锦程控制下,继续在其脸部游走。

不知道是不是他敏感,他总感觉谢锦程在占便宜,有时捏他掌心,有时摸他手背,有时干脆顺着他指尖插入,跟他十指相扣,可是看谢锦程一副醉态,又不像故意的样子。他苦恼地挠挠头,却没发现谢锦程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谢锦程酒醒了一点,就去洗澡了,时陌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一瓶蜂蜜,打杯温水,把蜂蜜倒进去搅拌均匀,正好谢锦程洗完出来,他乐滋滋地把蜂蜜水递过去:“给你,解酒……”

戛然而止。

沐浴的清香从谢锦程身上散出,此刻谢锦程只穿了一件睡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大片精壮的胸膛呈现出来,水珠顺着湿发滴答滑落,沿着完美的脖线,向着胸口慢慢滚落,最后没入性感的腹部,修长的双腿也暴露在空气中,绷紧的腿部显示出他有力的肌腱。

酒香、沐浴露香,就像让人沉醉的迷香,散发出诱人的荷尔蒙,性感得能令女人们尖叫,黄金比例的身材也好得无可挑剔,即便是包裹在衣裳下的身躯,也能让很多同道中人为之着迷,谢锦程以此为傲,却没想到,他的骄傲对时陌来说,就如透明般不值一提——时陌只是愣了一下,吹了个口哨,感叹谢锦程身材不错,就没有任何表示。

“你不冷吗?穿得那么单薄,”时陌把他的外套递给他,“快点穿上。”

谢锦程不悦地眯起双眼,就着外套一扯,搂住倒过来的时陌,用力捏着他的下巴:“你真是令人火大。”

成熟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时陌抬起头,正撞入一对幽深如墨的双眸,深邃得仿佛具有无穷吸力,让人沉入其中无法自拔。他心神一晃,差点就掉入魔障:“干、干吗?”

“你真是迟钝。”

“哈?”时陌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啊?”

谢锦程直接把时陌搂进房间,扔到床上,然后他压上去,紧紧扣住时陌的手腕——时陌的肌肤鲜有的光滑,那因惊讶而微张的唇也红润得极其诱人,好像在邀请他深吻一样。他慢慢地低下头,迫不及待地想吻住那张气人的唇。

“喂喂喂,你喝醉了,我不是女人!”

一句话打破了旖旎的气息。

抵在腿间的硬物,让时陌意识到自己可怕的处境,他拍开了谢锦程的脸,猛力挣扎着下床,却被谢锦程大手一捞,摔回谢锦程怀里。

“别动,”谢锦程嗓音沙哑得可怕,他的腿不安地在时陌腿侧滑动,“再动后果自负。”

时陌顿时绷紧了身体,同为男人,他太明白情欲暴涨时有多么可怕,他老老实实地僵在谢锦程怀里,任由谢锦程焦躁不安的手在他身上滑动。

诡异的是,他竟然一点也不反感这种同性之间逾越的触摸,心甚至为这种暧昧而砰砰乱跳。

谢锦程的鼻息喷洒在脖间,时陌觉得痒痒的,竟然没心没肺地笑了:“哈哈哈,好痒好痒,你别靠那么近,我怕痒啊。”

谢锦程用力一掐他的腰,把他搂得更紧,肌肤贴得严丝合缝,紧密不分,甚至得寸进尺地将头埋在他的脖颈,近得一侧头就能吻上他的耳朵。

“痒痒,哈哈哈,不要凑过来。”时陌拍开脖间的大脑袋,别扭地动了动,“你喝醉了快点睡觉,你不睡我就睡了。”他刚才已经跟父亲说今晚不回去了,反正谢锦程家的床大,不蹭白不蹭。两个大男人,又不能发生什么,他不是女人,没胸可摸,没洞可入。

“你睡得着?”谢锦程危险地眯起眼,该说他魅力太差,还是说时陌神经太粗。

“累了当然睡得着啊。”时陌打个呵欠,“今天跑了一天,困啊。”后背的身躯就是个热量发射器,暖哄哄的,可舒服了,他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你快点睡,睡醒酒就散了。”

谢锦程怎么可能睡得着,今晚的酒宴是父亲安排的,带他认识了好多人,表面看似和平,实际上却是一场逼他退出时陌与李家纠纷的鸿门宴,他应付得身心疲惫,却始终咬紧牙关不松口,甚至私下与父亲闹了矛盾。

对着父亲的冷脸,他选择了提前离开,仿佛被嘲讽他的孤军奋战,在他离去后,酒宴的欢声喧嚣更加热闹,明明不夺目的灯光变得非常刺眼,将他孤寂的影子拉得很长。

然后,他拨打了时陌的电话,因为他很想说,他很想他。

从回忆走回现实,他注意到时陌眼底印满疲惫,甚至已经打了好几个呵欠。

他不好再纠缠,装模作样地闭眼,等过了半小时,听到时陌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他才慢慢地睁开。

心上人就在怀里,酒意带起的欲望不可控制地喷薄而出,他的手掌移向时陌胸口,隔着衣衫温柔摩挲,听到时陌舒服得低声闷吟,酒意更是上了头,一股脑地冲击仅剩的理智。

他开始得寸进尺,解开时陌上衣的纽扣,然后一路向下抚摸,直至全身摸遍,直至时陌衣衫尽褪,干干净净,□□。

时陌身上带着沐浴的清香,养白了的身躯活像一个去了皮的白藕,谢锦程嘴角微挑起坏意的弧度,借着酒疯的劲,开始在时陌身上亲吻。而时陌面带微笑,睡得相当满足,梦里一位大胸的性感美女正在他身上温柔舔舐……

次日,谢锦程满足地从美梦中醒来,一看时间,竟然已经11点了。

旁边的位置空了,只有淡淡的气息还在空气中弥漫。谢锦程扶着胀痛的头走出房间,霎时闻到楼下传来浓郁的饭菜香。

“你起来啦,头疼不疼?”时陌腰上围着围裙,戴着手套端出一锅羊排,摆在饭桌上,“正好刚煮饭,你洗漱一下就能吃了。”

温柔的关心,美味的饭菜,谢锦程心神一晃,差点以为回到了幼时父慈母爱之时,那时候母亲总会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叫他起床,父亲会端着热腾腾的早餐,乐呵呵地叫他多吃一点,快高长大,然而不到两年,父母的关爱就换了对象。

“你做的?”谢锦程走下楼,看到桌上的羊排看起来鲜嫩多汁,非常新鲜,也没焦味,可见下厨人下了多大功夫。

“当然,本来想做早餐的,但是醒来都十点了,干脆做午饭了。”时陌得意地夹了一筷子羊排,递到谢锦程嘴边,“来试试味道?”

“呵,”谢锦程目光停留在时陌的后颈上,一颗红色的“草莓”色泽鲜艳,那是他精心种下的标记,昭示着他赤裸裸的所有权。他愉悦地握住时陌的手,“等我洗漱。”

满足的享用一餐午饭后,吃剩的羊排谢锦程本想丢掉,但时陌舍不得浪费上好的羊肉,打包起来打算装回家吃——要知道为了省钱,他已经很久没买昂贵的羊肉了,要不是在谢锦程家冰箱里翻到羊肉,他还舍不得吃。

时陌回到家时,父亲正在午睡,他一会要去办事,晚上赶不回来吃饭了,他想了想,把羊排放进冰箱,给父亲留了张纸条,然后他就洗澡换了身衣服,出门去了。

晚上他回来,父亲正喝着啤酒,愉快地享用羊排,见到他,父亲一抹嘴上油渍,哈哈大笑:“这羊排真好吃,哪儿买的?”

“爸,我自己做的。”时陌放好公文包,捡起地上的空酒瓶,数了数,共有三瓶,他顿时哭嚎,“爸,你能不能省点钱,别喝酒了,家里都掀不开锅了。”虽然这么说,但他没有阻止父亲继续启开新酒,他知道父亲的脾性,酒也是让父亲暂时遗忘痛苦的良药,只要父亲高兴,裤腰带勒得再紧点都没关系。

“嗝,”父亲咬完最后一块羊排,满足地摸摸圆鼓鼓的啤酒肚,惬意地剔牙,“喝酒消愁你懂什么,你这不是还能买羊肉么?”

时陌一噎,不好意思说这是他从谢锦程冰箱里“偷”来的:“这、这是我朋友送的。”

父亲耳朵登时竖了起来,一脸兴趣:“送你羊肉的是不是开玛莎拉蒂的那个人?”

“是啊。”说到谢锦程,时陌自豪得眼底泛光,“他帮了我很多忙。”

父亲双眼一亮:“让他多送点!我很久没吃羊肉了,嘴馋。”

时陌哭笑不得:“爸我怎么可能问人家要,你当我是乞丐啊?”

父亲皱皱眉头:“你现在不是当律师,很赚钱么?怎么都不买羊肉,那么吝啬给谁看!”

时陌笑容一僵,陷入了沉默,多少辛苦无法言明,工资每月都花得精光,原来两碗的饭量减成半碗,就为了省出一点点钱,让父亲高兴地畅饮良药。父亲从来不知道他的拮据,喝酒喝疯了还会怪他吝啬,不给父亲吃羊肉,不给父亲买最好的酒,他承受了所有的骂名与责罚,他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的无能,也不想父亲再背上债务的重担。

时陌苦涩地扯扯嘴角:“爸,那我以后经常买羊肉给你吃。”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天他刚要去买羊肉,就被公安机关带走了。

☆、第十七章

公安机关找时陌的理由很简单,调查他跟李家的事。

时陌身心俱惫,没有心思跟李家玩这种诬陷的游戏,他一五一十地陈述了那天的前因后果,并提供了两份证据,一是当天偷拍的录像,二是录音。

原来他怕暴躁的李家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就事先准备好了设备录音和录像,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他不是锱铢必较、有仇必报的人,李家不损害他的利益,他就不会把事情闹大,毕竟李家在社会上的关系摆在那里,他还没那个能力跟李家斗,但李家做到这种地步,他就不可能置之不理了。

在此之前,警方也找吴林做了口供,但毕竟口说无凭,双方各执一词,无法判断谁说真话谁说假话。但有录音和录像就不同了,这两个证据非常完整,录像中也有李家的脸,清晰记录李家动手打人、时陌正当防卫的过程,纵使再多人找谢锦程的父亲,也没用。

谢锦程接到消息赶来时,时陌正好做完笔录走出来。

“时陌,”谢锦程关切地道,“情况怎么样?”

“你怎么来了?”时陌左顾右看,拉着谢锦程走出派出所,笑眯眯地做了一个“ok”的手势,低声把刚才的情况说了。

“呵,”谢锦程赞许地微笑,“做得不错。”

时陌咧嘴一笑:“我可是经验老道。”

“嗯?”谢锦程挑眉,“你经常碰到这种事?”

“呃……”时陌目光游移,突然道,“啊,你现在有没有空,送我去中院行不行?我约好今天下午去领材料,不然明天法官出差就领不到了。”

知道时陌有难处不想说,谢锦程不再多问:“嗯,走吧。”

到中院,办完事后,时陌在路上买了份羊肉快餐,打算带回去给父亲吃。偏偏恰逢下班高峰期,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他坐在公交车上,担心父亲等急了,就打电话给父亲。

他怎么也想不到,父亲的声音没听到,却听到惊天噩耗。

“时责的儿子是吧?正好,我们正要找你!你爸跟我们赌博,欠了一千万,限你一小时内过来还钱,地点是……要是一小时内你还不到,我们剁了你爸的手!”

“等等!”时陌顿时大惊失色,“发生了什么事,我爸怎么会欠那么多钱,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对方语气凶煞无比,说话几乎是用吼的:“再次提醒你,一小时内不到,就剁了你爸的手!”

照这糟糕的路况,他根本不可能一小时内赶到!

他心急如焚,请求司机开门让他下车,偏偏关键时候嘴变得非常笨拙,说话语无伦次,司机听不懂,坚持不肯在非站点开门,他急得上蹿下跳,已经堵了半小时了,车都没动一步,司机都熄了火昏昏欲睡,要是再不下车,就晚了。

“司机,请你开车让他下去吧,”坐她旁边的年轻女孩帮他说话,她坐得近,时陌电话里的内容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家里出了急事,要是再不赶过去,他会后悔一辈子的,麻烦司机你通融一下。”

司机回头,见到是个标致的美女,顿时生出好感,给时陌开了门,时陌感激地向女孩道谢,匆匆跑下车,离开拥堵路段,在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赶了过去。

目的地是一家昏暗的地下酒吧,来往都是地痞流氓,时陌走进去,顿时被浓臭的烟酒味熏得几乎作呕。

走进角落的包厢,迎面就见躺在沙发上没有生气的父亲,时陌吃惊地扑上去:“爸,你怎么样!”熏臭的酒气汹涌而来,父亲安好无恙,手没断,身上没伤,看样子只是喝醉了而已。

确认父亲没有事,时陌才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包厢内有五个粗犷大汉——这帮人就是当初害父亲欠了一万的人——其中两人像座山一样堵在门口,有一个最凶煞的大汉似乎是老大,翘着脚坐在沙发上,下巴一动,手下就将一张纸丢到时陌脸上。

手下十分嚣张地道:“看清楚,你爸的签字和手印,欠款一千万!要是不还钱,我们就……”

“剁了我爸的手是吧?你信不信,你们再威胁我,我就报警,警方能在十分钟内将你们逮捕!”时陌抱起烂醉的父亲,硬气地怒视众人,气势悍然有力。他其实心里怕得要死,如果仔细听,会察觉得到他声音里的颤抖,但幸好酒吧嘈杂,他愤怒的表情添了几分狰狞,一时倒把大家唬住了。

“你这是不想认账?”老大绷紧脸,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时陌挺直腰板,厉声喝道:“你口说无凭,我凭什么信你的账!当然,我爸在你手里,你可以威胁我认,但我警告你,如果我爸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也不会让你好过,反正钱没了,就剩命一条,了不起我跟你拼命,看谁的命硬!”

老大面色一绷,一时倒还真不敢对时陌怎么样,他狰狞地动了动脸部肌肉:“你问你爸。”

时陌警戒地握紧拳头,扶起父亲,喂他喝了点糖水,半晌,父亲稀里糊涂地醒来,看到时陌,咧开嘴角呵呵傻笑:“儿子你来啦,快,再给我点钱……嗯,我要继续赌。”

“爸!”时陌大喊,“都什么时候了,还赌!你知道你赌了多少吗?”

“知道,嘿嘿……我告诉你,刚才我赌赢了十万、十万,”父亲开心地比划手指笑笑,“赚大了!”

“赌赢了十万?那这个呢?”时陌将那张欠条递到父亲面前,无比期待地盯着父亲的脸,渴望、盼望着父亲能作出摇头或震惊的表情,然而父亲慢慢地、慢慢地点了头,他的心也跟着慢慢地、慢慢地冷下去。

“这是我欠的,嘿嘿,儿子不怕,明天我就赢回来了……嗝,儿子,快给我钱,继续赌……”父亲抖着手去掏时陌的裤袋,找到钱包,乐得欢呼大叫,打开一看,却只在夹层里发现一张50元,剩下的都是十块、几块的散钱,父亲不满地呵斥,“怎么才这么点,钱呢,钱呢!”

钱呢?一份羊肉快餐高达20块钱,为了父亲高兴,他加了一份羊肉,总共花去了25元,他心疼地安慰自己,父亲高兴就好、高兴就好。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把补回的50元叠好,放入钱包夹层,拉上拉链,勒令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动这张钱。

饭一点一点地冷掉、结冰,眼前骂骂咧咧地拿50元去赌的人,也变得陌生至极,这真是从小疼爱自己的父亲?为什么感觉像是无情的吸血鬼,永不知饱,贪婪地汲取他视为血液的金钱,直至最后一滴血被榨干,最后一点生命之火被吸灭。

他是不是纵容父亲太久了,总以为父亲开心就好,自己辛苦点都值得,结果呢?父亲一而再再而三地挥霍他的心血,依仗着他的纵容得寸进尺,他不是没跟父亲暗示过家里的债务,然而父亲总不当回事,依然花钱大手大脚。

一千万的欠款,那是要在他工资前面加上多少个零!那是要榨掉他多少升的血液!

这笔债,倾家荡产也还不清!父亲一口气欠债一千万,他们肯定用了不光明的手段,但白纸黑字签的字,本人也认,就是向公安机关报案、就是告到法院,也得硬着头皮认这笔帐。

“爸,你知道我们现在有多少家产吗?”时陌颤抖地竖起四指,“这个数,你应该知道这个数最多有多少钱,你让我拿这个数的家产还一千万?!你当这是做梦么!”

父亲被吼得酒都醒了,在他印象里,儿子从来没这么吼他,一旦习惯了儿子的贴心与纵容,就无法接受儿子的反叛,他死不认错,执拗地道:“你吼什么!你朋友不是很有钱吗,你问他借啊!”

时陌顿时像被扔进极地寒冰里,从头到脚冷得彻彻底底,血液停流,心脏停止……他吃惊地倒退一步,无比寒心:“你吃儿子的钱还不够,还想吃儿子朋友的钱?!爸,你真是我爸?”

父亲看着时陌的眼睛,那双曾经满是自己身影的眼里,瞳孔涣散,失了焦距,只剩下惊恐、不可置信的情感。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他正在将儿子推进深渊,他将失去儿子的信任,失去儿子的关爱,他将一无所有,除了一瓶醒来就失去效用的酒。

时陌心灰意冷,他冷冷地抽回父亲手里的50元钱,大声对着老大道:“我要回去算账,一千万我会还,到时候联系你,你别再找我爸!不然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别以为就你有手段!”

他沉着脸把父亲拉走了,回到家,他把账本、钱包、银行卡和信用卡丢到父亲面前,厉声道:“自己看清楚家里还有多少财产,一千万的欠款,利息你都还不起!你以为你还是有钱的大老板吗,你现在不过是吃儿子钱的穷囊饭袋!你以为妈走了就你痛苦,你怎么不想想我?你是不是觉得妈在地下太孤单了,想害死你儿子,让你儿子下去陪妈!”他从来没有凶过父亲,这是第一次,委屈、绝望,让他的怒火无可抑制地爆发。

父亲被他骂得一愣一愣,在他走开后,颤抖地翻开账本,看到那句“昨晚没吃东西,今早吃了三个馒头,多支出05元,明天只能吃一个馒头”,霎时,痛哭失声。

☆、第十八章

时陌回房,双膝忽然失了力气,软得不可思议,他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壁走到床边,颤抖地撑着床板下坐,却一下子坐偏,跌倒在地上。

冰凉的地板传来刺骨冷意,冷得他血液都被凝固住了。

一千万,一千万,那是比他工资还高两千倍的巨额欠款!怎么还,他拿什么来还!

他没有名气,没有案源,现在还陷入被投诉的纠纷,他哪来一千万?赤红色的七位数深深地刻在脑里,时刻提醒他,时陌,你一家欠了一千万,你要拿命来偿!

天彻底崩塌,巨大的碎片向他砸去,将他死死地、死死地压在地上,烂在土里。

他无神地枕着床板,黑了一截的白炽灯管行将腐朽,他一直舍不得换,就为了用尽灯管的最后一点价值,省下一笔馒头费。即便灯光暗淡,打下的光线仍刺眼难受,但他感到无比快乐,因为这样闭上眼时,只能看到彩色的光晕,看不到赤色的欠款。

他用这种方式麻醉自己,呆坐了一夜。天亮了,麻醉药失了功效,残忍的现实向他伸出冰冷的魔手。

冷风从紧闭的窗外钻进来,他竟然不觉得冷,因为没有什么比他的心更冷。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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