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到处都挂着喜庆的红绸带,张灯结彩的街道人流如织,气氛是久违的热闹。
实掌着澜海城整个地下势力的大族明月嫁女,嫁的还是同样位高权重的裴皇叔的独子。这一桩婚事不可谓不好。这两家联姻,无疑是两班江山合璧了。从此以后,这澜海城,谁能不惧这两族锋芒?
因而即便是恨得牙痒痒,还是得扬起笑脸,逢人便道一声“普天同庆!”
只是这场旷世联姻的两个主角都心思不在此处。
窗户外头的棠花开得极为艳丽,这几株海棠叫人侍弄得极好,花瓣饱满,花蕊娇嫩,朵朵都是叫人欢喜的。一只鸟雀被这大片的艳色吸引而来,黑豆子似的圆眼睛呆呆傻傻窥了几眼窗内,倏忽便扑腾着飞走了。
像是被吓着一样。
“夫人还没有回来?”
对镜而坐的“少女”不自觉地蹙起了秀眉,她很少有这样泄露真实情绪的时候。这一句已经是她问的第三遍了,即便是不大了解这位大小姐的外仆都能看出她的外泄在冰冷面孔下的急躁。
屋内沉寂了几息,没有人敢回答。
少女略略侧过来的半张脸已是国色天香,但伺候的喜仆们却不敢在看这张美人面第二眼。
——澜海城地下势力的继承人,可不是什么真正的闺阁娇女。
“夫人来信说,已在路上了。”,隐在一旁的族人顶不住压力,捡了一句好听的回话。
嫡女出嫁,可无论是家主明月常,还是继夫人楼眠眠,都没什么表示。继夫人甚至到现在都没从娘家回来。
又是这样一句托词!
说的人战战兢兢,听的人也失望至极。
一直得不到满意的答复,明月絮周围的空气消沉又冷凝,叫一旁端着喜服的绣郎愈发惶恐。他是听着明月一族的各种血腥传闻长大的,此时下意识就想起了那些被丢进海里的无头尸体,心中恐怖,便更加端肃,唯恐丢了小命。
可吉时马上就要到了,新娘子怎么能不更衣?
铺了喜字红毯的闺阁里气氛焦灼。
裴家派过来的媒人试探着劝道:“不如大小姐先行更衣,待稍后再请夫人为您行梳头礼?”
她并非明月府出身,自然是不知道府中关于明月絮和楼眠眠的传闻,只以为是继母故意驳了嫡女的面子,惹了这位大小姐生气。
这样的事在氏族规矩风行的南境,属实算不得稀奇。
坐在镜子前描眉的新娘子却理都没理她,兀自描画添补着妆容。
明月絮的闺阁和寻常的仙家贵女不大一样,单单只是奢华罢了,他这里是没有半分人气儿的,就如他这个人一样,乍一看美得叫人驻足,可离得近了,便能瞧出他从骨头里渗出来的了无趣味。
如同被模具浇砌而成的艺术品,粗粗的远观便够了。
人人都这样想,人人都怕他,远离他。苦长16年,明月絮回头发现,自己身边除了趁手又衷心的“刀”,别无长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