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梨园上草作者:竹炭沙包
沈秦天沉默了。张铭舫也陪着他沉默。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的中国内地某二线城市,男人的爱人是男人,这个新闻的威力是大了一点。
半晌,沈秦天僵硬的四肢渐渐回暖,张铭舫起身,温和地说:“我送你下楼吧。”
沈秦天眼中都是乞求:“张老师,我能问您几个问题么?”
先别忙着赶我走呀,我有话说!反正没告诉他哥今晚要回家,多聊一会儿也不要紧。
沈越天总觉得这么帅一弟弟指不定哪天被女匪劫走,所以只要沈秦天回家住,他都要早上送晚上接。
但沈秦天不让他哥开车到京剧院,那年代有私家车的简直凤毛麟角,太招摇不好,所以接人的沈大哥就到公交车站等着,伸长脖子看弟弟下车没有。是一个责任心极强的弟控。
只是他好像忽略了一点,他与沈秦天五官相像,同样英俊不凡,要是彪悍女匪把两个帅哥一起劫走,岂不是赚大了?
“吓到你了吧。”张铭舫闻言又坐下,脸上依旧和蔼。
那一晚,沈秦天和张铭舫畅谈,不觉满天星斗。
张铭舫和许彦霖是小学同桌,说不清到底什么时候产生的感情,反正,在一起到边疆下乡的日子,两个人好上了。
他们是幸运的,在数年同吃同住同劳动的生活后,一起成为了同一批返城政策的受益人,收拾行囊回到了家乡,根据兴趣爱好继续着当年未完成的梦想。
在各自被家长多次催逼婚姻后,他们选择了逃离,来到了远离家乡的城市,一个当了戏校老师,一个在国企当文员。
“其实彦霖很想念他父母,我也一样。但我们没有办法在家乡生活,那里熟人太多,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曝光。”
“曝光了你们就会分开么?”沈秦天觉得像在看小说,他从来没有想过同性之间的爱恋。
“不会分开,但肯定要受到更多阻力。我们已经很累了,只希望再低调一点,让生活简单一点。我不怕和你说这些,因为彦霖相信你,才会让你送他回来。”张铭舫很聪明地提醒了沈秦天要保守秘密。
沈秦天一个劲儿点头,又问:“那你们住在一起,时间久了被周围邻居发现怎么办?”
“我们刚搬到这里半年,和谁都不太熟。”张铭舫笑笑,说:“每天出双入对,是逃不过居委大妈的火眼金睛,所以我们经常搬家。这套房子是我同事弟弟单位的,我用市区的房子和他换的。再住个一年,我们又该换地方了。”
“那,你们的父母现在就不催你们结婚了么?”沈秦天觉得心里好像开了一扇窗,带走了不少沉闷。
“也催,但离的太远管不过来了,而且我们都有兄弟姐妹,老人想抱孙子也不用非要等我们自己生。”
“嗯,那,男的和男的…”处在青春期的沈秦天最关心的问题,他最终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
张铭舫笑弯了眼,眉尾的一颗黑痣挺迷人的。
那一晚,沈秦天知道了不喜欢异性不是怪物,也知道了有喜欢同性的人存在,只不过有的是天生不喜欢异性,有的是后天受了刺激而反感异性,还有的是爱上的人恰好与自己同性别罢了。
沈秦天豁然开朗。那一年的新年晚会上,沈秦天高唱了一曲电视里刚演的,西游记剧组同年春晚上,迟重瑞唱的《唐僧抒怀》。
“最怕这女菩萨,苦苦纠缠驱不散…松林花仙情切切,女儿国主意绵绵,怎奈我心如月朗,心如月朗全无染。”呜呼,内心写照啊!
我以后也找个彼此交心的男人,像许彦霖和张铭舫那样偕老。沈秦天把这个念头深深埋藏,暗地里寻找合适的对象。在确定找到真爱之前,他不准自己轻易向人表白与人有染。同样的,他也不准自己爱上的人爱过别人。
霸道么?这就是沈秦天的爱情观。
沈秦天脑内想了这么些事儿,对面上铺文缘床上的林蔚然睡得一动不动一点声音都没有。
虽然之前纠结于院长的心思,后来又被文缘吵醒,但此后林蔚然睡的很好,还做梦了,梦见自己在一片极美的山林中徒步旅行,他见河对岸有一座雅致的小房子,房子后面风景更佳,只是没处过河去赏景。
这个梦他以前做过几次,都是在此处就醒了,结果这一次他梦见自己正在到处找桥找船,一个人从对岸房内走出,说你跳过来吧,我接着你。
那人的脸没看清,只知道是个年轻男子,身材挺拔。
林蔚然真跳了,一只脚踩在岸上一只脚落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