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梨园上草作者:竹炭沙包
哪个比我手巴掌大?一个盘子里就放三个袖珍南瓜饼,要饿死爷爷我啊!”来的这几日,陈焕正顿就没吃饱过。
林蔚然哈哈一笑,从包里拿出袋饼干扔过去。确实,江南的山美人美,餐具也美。本来就不大的餐具,还根据食材内容,在边儿上放点兰花樱桃的,好看是好看,就是菜量不大。
陈焕边啃饼干,边看英语书。从法国演出回来后,他好像变了个人,随时捧着本英语单词,还去大学找老师教他。
见陈焕看得起劲,林蔚然一把抢过他的书。他最近除了背单词,也在学语法,老师是玲子。沈秦天不是说么,要带他去美国,先不说是结婚还是旅游,学点英语总是没错的。他可不想像孙瑞那样把自己叫成骚瑞。
大张着嘴准备念念,林蔚然却发现通篇也看不懂几个词。
“焕爷你这不是英语啊!”林蔚然扒开包书的纸一看,好么,法语三百句。林蔚然顿时明白了,之前听说陈焕在法国被一个女人追,每场演出都来送花。看来他自己也有意啊!
老虎凳上刑到一半,陈焕就招了,他们不光是彼此有意,甚至已经在谈婚论嫁了。
“你们怎么交流啊?”就凭你这几句入门法语?林蔚然想不通,他脑内出现的是自己和沈秦天纵横古今的神侃。
“她找留学生帮她写信,而且她也在学中文。她今年会来中国见我的家人,如果我爸妈同意,那,”陈焕顿了顿:“那我明年准备辞职。”
“为什么!”
“我一个武花脸,舞台生涯非常短,演到三十基本没体力了。我早想着转行。上次在法国,她说非常喜欢中国菜,而我呢,是个吃货也喜欢做菜,所以我们商量着在法国开个中餐馆。”
林蔚然不说话了。确实,武花脸的体力消耗非常大,演员生涯短暂。陈焕今年二十八了,是该做打算。
“好,那希望下次院里再去欧洲演出的时候,你已经是饭店老板了!”林蔚然举起拳头,和陈焕碰了一下。想想这确实是个好消息,陈焕曾经被嫌贫爱富的女朋友甩掉,现在有了段跨国情缘,好事。
看来最近省院的小伙子们遇上了桃花,好事还不止陈焕这一桩。
到了钱颖演出的剧院门口,林蔚然被震了一下:离开场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已经有不少观众陆续入场,虽然大多是中老年女性,但不乏陪着长辈来的年轻女性,出票窗口还有人在问本场的剩余座位。这销售市场看起来是比京剧好。
他绕到后门,往后台走去,正遇上出来等他的钱颖。因为那时候移动电话并不普及,联系不太方便,钱颖过二十分钟就出来等他一次,终于等到了。
同窗情谊,相别数月,两人见面后都很高兴。
钱颖已经勒了头,脸上打底粉涂好。她高兴地捶了林蔚然肩膀一下,又拉起他胳膊,转身往里走。今天的主演都是在本次越剧节上获了奖的青年演员,钱颖就是其中之一。
钱颖让林蔚然等她一下,她找团长拿票去。她给林蔚然留了一张座位很好的票。
刚才大家都看见林蔚然是钱颖带进来的,一些演员时不时也和他打个招呼。但林蔚然还是很自觉地在角落里呆着,不去打扰别人。都是演员,同行间的理解和尊重是必要的。
“你是小颖的朋友?”说话的人看样子是个老生,髯口已经戴好,只是一开口才知是个年轻女性。
“我是她在北京昆曲班里的同学。”京剧里不是没有女老生,只是林蔚然从没有和女老生合作过,此时觉得一个老头儿打扮的人发出姑娘的声音很有趣。
“哟同行啊,你好。”女老生冲他点点头,继续梳理髯口。
林蔚然瞧见旁边衣服架上搭着一段白布,他顺手拎起来看了看,约摸有一尺宽三四米长。这是啥,省院化妆间没见过这东西。林蔚然正在琢磨这像长水袖又不是水袖的到底是什么,却见一个女演员走来将那白布一把抢了过去,眼里似有责怪,又似有笑意。
耳畔传来其他女演员的笑声,林蔚然仔细一想,脸皮瞬间通红,尴尬中不知所措,呆站了一会儿把手往裤子上擦了擦,谁知周围的笑声更响了。
林蔚然大窘,咋就没早想到这是女小生裹胸用的呢!还拿在手里看半天!要命!
“嗨,叫你呢,昆曲同学,是专门来看我们小颖的吧!喜欢她的人可多了,是要盯紧点儿!”
“鲜花买了没有?里面可以夹块巧克力,她最喜欢吃啦!”
“演完带她去吃宵夜,剧院对门那家大排档的烤生蚝最好吃了,我们肯定不尾随偷看你们!”
后台除了乐队师傅,演员几乎全是女性,嘻嘻哈哈说笑着,林蔚然很尴尬,立在哪里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要走又不能。
终于,钱颖出现,把票塞给林蔚然。然后一推他,让他出去玩吧,别再被这帮坏人欺负了。看来她也听见了之前的话。
五排十五座。林蔚然一看票,这座位好。太前仰着头看累脖子,太后看不清演员脸。没印票价,只写了“特邀”两个字,看来是内部留票。离开场还有四十多分钟,他准备过一会儿再入席。这座位在正中间,坐下以后出出进进的招人烦,还是晚点过去吧。
林蔚然不知钱颖留这个座位给他,其实还有个深层含义。
当时沈秦天在北京听见钱颖喊林蔚然那一嗓子,气得不轻,他参加完孙瑞婚礼离开省城后,和同学继续去江南做市场调研,他们此行不光只有北京一个目的地。别忘了,沈爸沈妈在沿海有事业。于是他们好好接待了儿子和同学一行,管吃管喝管开车带他们去企业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