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夺命作者:十方未名
第1节
相思夺命by十方未名
文案
六阳宫亦正亦邪,六阳宫主心冷无情。
作为六阳宫主,卓不归心无所系,本应终老山中,不料被亲近之人背叛,身中奇毒危在旦夕,只能前往苗疆求药。
尾随而来的武林盟主要落井下石还是雪中送炭?出手相助的燕子楼主又究竟有何图谋……
相思蛊毒,武林轶事。有的人爱却不吐露,有的人深陷而不自察。
清衣教五情花,女娲庙神农池,一场缠绵成诀别。
相思之毒,附骨之疽,无可拔除,唯有黄泉水能解。
卓不归x杨意,又名《论远看超凡脱俗近处面瘫无趣暗自闷骚的武痴宫主与貌似纯良无害实则腹黑狡诈臭不要脸的流氓武林盟主在一起的可能性》——
这是一个有爱的江湖。
1一衣带水
桂林山水甲天下。
真正到了南疆,方知此话不假。青山绿水,景色无边,一时不知是在仙境还是人间。
孤身乘船游于江上,独立船头,江风袭来,忽觉浑身泛冷。总算忍住喉间不适,抬眼望去,见悠悠绿水无波,万物安然,让身体的不适也慢慢平复了些。
客人久久不言,好心的船家不由提醒道:“公子可想好了去处?待会儿天色晚了,江上可就更凉了。”说着又看了眼客人单薄的衣衫,想着江风再大点都能把他吹倒了。
说起来,船家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出色的人物。这客人相貌出众,衣着考究,一望便知不是普通人。加之他寡言少语,不苟言笑,一身气势很是慑人,让人心生敬畏不敢亲近。
听得船家提醒,青衣人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俊俏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道:“不必靠岸,就在江上过夜。”说完不等船家开口便将一物“啪”地扔在船板上。
船家探身一看,竟是好大锭银子!如此丰厚的船资,足够普通人家一年花销。船家看看江上渐起的雾气,想想家中暖暖的被窝,目光最后还是停在白花花的银子上,不再多言。
不多久,船家便听青衣公子的吩咐在浅水处住了橹,下好锚,任船在水上悠悠地浮着。轻松下来的船家自舱里拿了鱼竿,本欲邀客人垂钓,可见那青衣公子脸色一直没好过,也不再敢去搭话,只自己在船尾撒了饵,抛下线,静静等着鱼儿上钩。
方才二月,江上冷风不断。本来沉思的青衣人挨下几趟寒风,嗓子被撩得发痒,忍不住掩袖咳嗽起来。大概是太过难受,咳得挺拔的身子都微微弯了,露出些与他气势不符的孱弱来。
船家总是热心肠,担心客人受了风寒,正要询问,却见他又蓦地挺直,目光如利器一般射向远处。那眼神活像要杀人一般,配上他斯文的脸,让人说不出的害怕,吓得船家将要说的话全咽回肚里。
暮色之下,雾气渐起,将两岸景致模糊开去。船家顺着青衣人的目光看去,只见江面水光隐隐绰绰,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船家正疑惑究竟是什么引得客人一身戒备,却突闻一声长啸乍起,声音高亢清越,有如鹤鸣突破江上雾霭,而后那迷雾中窜出一叶小舟,飞也一般迎面而至。
青衣人警觉地看向那飞来之舟,只见那小舟如离弦之箭,风驰电掣般冲破江雾而来,着实令人侧目。舟上一人负手而立,身材高大挺拔,白衣飘飘,甚是潇洒。
白衣人转瞬到了近前,向青衣人问好道:“卓宫主别来无恙。”他站在小舟上,与青衣人相距数尺,虽是微微抬头望向青衣人,却未矮下半分气势。说话间更绽开笑容,越发显得俊朗非常。
青衣人垂目看他,冷冷回道:“杨盟主尚且过得惬意,卓某自然更不会差。”青衣人这般说着,却是强咽下了喉头的咳嗽。嗓子憋得发紧,险些涨红了一张白净面皮,只得握紧了拢在袖中的手,十指险些扣近肉里,才总算勉强维持了表面的冷漠。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无话。
“卓不归,你不累?”白衣人突然道,直直地盯着青衣人。他一收了笑,一张刚毅面孔自带三分肃杀,威仪天成,让船尾偷偷探头来瞧的船家心生惧意,比见青衣人的冷脸更怕。
卓不归看着白衣人,眉宇间一片孤傲之色,并不作答。
白衣人再道:“卓宫主兴许不累,我却是累了。”他说得十分认真,脸上立马换出两分疲惫之色,连带声音都有些蔫蔫的,“杨某舟车劳顿,疲惫不堪,能否向卓宫主借个地方歇上一歇?”说着也不待卓不归答应,径自跳上了船。
本就只是忙时打渔闲来才渡人过江的小船,地方不怎么足,卓不归站在船头,白衣人再跳上来,顿时拥挤了不少。不过比起白衣人踏浪而来的一叶舟,确实宽敞了许多。
“卓宫主好会享福,江上游玩都不用自己摇橹。哪像我,百里水路过来,又累又怕,餐风饮露,遭不完的罪。”白衣人一面说,笑嘻嘻地向船尾的船家打招呼。
船家见他转瞬从吓人的威武换成十分和善的面目,有些转不过弯,只赶忙回了个僵硬的笑容。又看二人似乎是旧识,便依旧忙着自己手上的活计,不敢打扰。
白衣人似乎真的累了,十分自然地席地而坐,随意往船门上一靠,两腿微屈,摊出个狂人模样。他闭目深深吸了口气,被带着淡淡水汽的江风一吹,就差舒服地咏叹起来。
见到白衣人如此不客气的模样,卓不归不由皱起眉头:“杨意,你平日里在武林盟不是日理万机吗,如今平白无故跑来占我的地方,有何贵干?”卓不归讥讽道,对武林盟的无赖盟主很是不满。
杨意笑道:“没有贵干就不能来探望卓宫主了?你我相识多年,不是老友也是熟人,同是在外游玩,两人结伴不比一个人热闹?”
“怕不是热闹,是闹心。”卓不归说着抬了抬下巴。
杨意顺着卓不归目光看去,却见四面八方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船只直冲而来,黑压压一片十分壮观。每条船上二三五人不等,粗略一算足有五六十个!如此阵仗,分明是来者不善。
“杨意,这是你送我的礼?”卓不归道,嘴角浮现难以察觉的苦笑。若果真是杨意的安排,自己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了。卓不归终于没忍住,抬袖掩口咳嗽了一声,然后立即又挺直了身板,仿佛丝毫不曾动过。但这般的动作怎能逃过近在咫尺人的眼睛。
杨意察觉到卓不归一刹那的痛苦,忙问道:“卓兄有恙?”说着更跨上一步要拉卓不归手臂,被卓不归让开。杨意看着从手心滑过的青色衣袖,微敛了眸,收回手道:“卓兄莫要疑我。上元时你没到平原庄省亲,爹娘十分挂念。本欲修书问你缘由,又记起今年该是武林大会了,便弃了写信,想趁着送武林贴的机会上六阳宫探望你与卓雪宫主。谁知到了六阳宫竟被告知你已下了山,我这才急忙忙赶来。你知道的,十余年来六阳宫的帖子都是我送的,不至于这次就别有用心。如今既然碰上了点子,我自然是要跟卓兄同仇敌忾的。”
任杨意飞快地解释了一大堆,卓不归只道了句:“但愿如此。”说完足下发力,将一块船板踢落水上,随后足尖一点,展袖朝着围过来的船只掠去。
杨意忙道:“船家,麻烦先往前头靠岸,待我与卓兄回返再另行赔偿。”说完将碎银放在船公手中。
船公刚见青衣公子蓦地从水上飞走,震惊得说不出话,又见白衣公子如神出鬼没般一下就从船头到了船尾还给自己银两,一时觉得自己眼花,整个人都呆了。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手接过的银子,只是一脸呆滞地看着杨意,仿佛见了鬼。船公被传说中的轻功惊得回不过神,突然听到一声山响,远处江上忽地翻起巨浪,而后轰然砸下,将小船颠得老高,眼见要倾覆。如船公自幼水里来去惯了,也被摇得跌坐下去本能地抓住船舷才免于落水。再看白衣公子,却是稳稳立在船上,分毫未动。
“速去,小心。”杨意看船公吓得不敢动弹,便多嘱咐了一句,随后掠身出去。
见着卓杨二人这般水上漂天上去的模样,船公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心想这莫不就是书馆里先生讲的那些江湖大侠,原来还真有飞天遁地的本事!船公伸长了脖子往前瞅,但见原本安安静静的清江上多了好多船只,乌压压一团,更有打斗的声音传来,即便隔了数十丈也让他怕得发抖。
看两位大侠都打架去了,船公忙按着杨意的话往岸边靠去,慌忙中小船走得摇摇晃晃,却也渐渐远离了危险。
2怒海翻江
杨意提气掠过水面,见一只小舟直向他冲来。身子一扭翻身往舟上落,却被一道刀光劈过来,擦着手臂而过,竟被切下一片衣袖。还没站稳,又是一刀过来,忙旋身避去,脚下侧开险险在舟沿上站住,小舟却蓦地一沉,身子向外倾去,也避开了煞气非常的刀锋。起手失利,杨意却并不着急,就着后仰的姿势再往后翻,抽出腰间软剑往水上一点,借着这一点改变方向,如蛇的软剑迅速刺向对方。对方抽刀回挡,软剑便顺势缠向他手腕。
“喝!”那人大喝一声,生生将软剑劈开,一个回峰,斩向杨意腰间。杨意翻身后退,剑尖又在水中一点,飘飘往后退去。
见杨意不战反退,对手并不罢休,重重一脚跺下,小舟立时四分五裂,人亦随之拔高数丈,直追杨意而去。
听得身后木头碎裂声响,杨意并不回头,一个燕子三抄水却是落在近处的另一小舟上,落下后也不停留,而是接连几个纵身朝着卓不归的方向跃去。
这些人来得突兀,人数众多,清一色素白劲装,袖口绣着不同颜色的花朵,头戴野兽面具,透着狠辣诡异的气息。除去此时正与卓不归、杨意纠缠的刀手,还有一二十个弓箭手,弓箭手数人一起立在较远的小船上,远远将中间的几只小舟包围,大有一网成擒之势。
对方人数颇多,身手也是不俗,加之被围在水上狭窄的小船上,杨意纵有多少本事也无法完全施展。想清楚了当前形势,杨意暗叹不妙。四周的敌人已是棘手,更令人担心的是卓不归的反常。
六阳宫主卓不归,高傲无比,视天下为无物。说得好听点是睥睨苍生,胸中不着一物,但知他如杨意了解他就是个寡淡之人,又或称懒得有风度。除非事情来找,卓不归从不去找事,更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躲在六阳山上,当野人都好过涉足江湖上的纷纷扰扰。所以六阳宫主的冷静、冷血、无情和他的名字一样出名,哪怕被杀手刺杀,也要等到刀到了面前才把它打掉——卓不归的武功让他有一招制敌的狂傲资本。像今天这般面对来历不明的杀手,还没弄清楚状况就出手绝非卓不归的一贯作风,透着一股杨意在他身上不曾见过的速战速决唯恐生变的味道。
杨意不敢大意,打算先与卓不归汇合到一处再做计较。对方虽然人多,身手也算了得,倒不至于让二人无法脱身,只是方才交手之人武功尤为突出,杨意只能暂时避其锋芒,只退不接招,直直向着卓不归靠去。可还没靠拢,又听得一声尖锐鸣响,似哨似笛,响彻清江,并没有雷声的音量,却听得人心头直颤,气血不稳。
杨意大惊,这声音十分诡异,只听它在两岸山间回响,尖锐嘹亮,经久不绝,竟辨不出发声的方向。声音带着一定的节奏和韵律,似催促,又似警告。
鸣声似乎很近,但找不到从何处而来。又似乎很远,却听得异常清晰。自鸣声响起,杀手们更加步步紧逼。杨意在小舟之间如雀鸟几个辗转,总算落在卓不归近前。
“卓兄!”杨意挥剑将身前几人逼退,与卓不归站到一艘船上。卓不归没有应他,但从他与自己后背一靠杨意便知卓不归的情况不太好,杨意感觉到卓不归背上传来一片湿冷。
年纪轻轻就有望问鼎天下第一人的六阳宫主,就算是面对燕子楼顶级杀手都谈笑可破,今日跟一群算不得一流的不明人士混战不到一刻,竟已气息混乱,汗出如浆。
“卓兄请小心。”杨意明白了卓不归想迅速解决的原因。卓不归轻“嗯”了一声,与杨意背靠背,联手抵挡这莫名的袭击。
杨意很快发现,攻击卓不归的杀手虽多,但都未下狠手,反而跟自己交手的个个有如拼命。杀手们将二人包围起来,不计较自己的死活,竟是要生擒卓不归?!也不知卓不归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竟不惧他武林第一宫宫主的身份前来抓人。看这些杀手个个武功不俗,杨意知道他们身后必是个极难对付的硬角色。
杨意与卓不归二人合在一处,剑气配合掌风,结果数人之后,稍稍得了喘息。两人配合默契,倒让杀手一时近身不得。
突然,笛声又变了。笛声从锐利慑人的尖处骤跌下来,变得十分婉转,仿佛情人间温柔的呢喃,却透着迥异于中原曲调的诡秘。
“蛊笛?”杨意不由低呼。难怪他觉得这笛声的曲调转折奇特似曾相识,竟是与曾听过的西域蛇王控蛇的笛声有异曲同工之处,都听得人发毛。杨意还在猜想笛声的含义,却听背后卓不归砰地一声竟跪了下去,力道之大,膝盖竟嵌进了船板里!
“卓兄!”杨意连忙唤他。四周杀手虎视眈眈,杨意不敢稍有松懈。无法回头去看卓不归,便不知他究竟难受到什么程度。竟然能令卓不归屈膝,这幕后之人若有朝一日落到六阳宫或是自己手上,怎么也得剐他一层皮。杨意恨恨想着,正焦急,马上腰间一沉,卓不归已反手扯着他的身体又站了起来。
“无……事。”杨意听卓不归道,沉重呼吸,应是压抑得厉害。两人分明露出了破绽,四周的杀手却未趁虚而动。远处传来的蛊笛声越来越柔和,卓不归抓着杨意的力道也越来越大,紧到让杨意也沁出冷汗。
突然,笛声又欢快起来,仿佛春日里少女采青,无尽玲珑中透着点点羞涩。与之相反,卓不归却越来越难受,杨意甚至听到了他压抑下骨骼错动的声音,和再掩藏不住的喉头发出的低声嘶吼。不知是怎样的痛楚,才能令自制超强的六阳宫主都无法忍受。
杨意不用看也可以想象卓不归此时定是痛苦无比,知道无法再拖下去,只能无奈苦笑:“真是……”只低声自语了两个字,而后便提声喊道,“燕子楼主,杨某答应你了!请速来救人!请燕子楼主速速救人!”
杨意喊话饱含内力,冲荡出去,将笛声都冲得顿了一顿。但笛声并未停止,继而越发激越起来,曲点紧迫,让杨意都微微气血翻涌,卓不归更是受不住,抓着杨意手臂的手指已嵌进他肉里。杨意再顾不上强敌环伺,只得回身揽住卓不归以免他跌倒。
笛声越来越急,时间过得越来越慢,久到杨意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哨音突然飚起,如利箭冲破重重迷雾,截断蛊笛的诡谲之声。虽然只是单一的音节,却锋锐得无物可挡!
“卓兄!”杨意感到手上一沉,卓不归又跌了下去,忙抱住卓不归,再大声喊道,“江一月速来救人!江一月速来救人!”他喊出后,笛声更加急促,一众杀手再度动手,分明是要赶在江一月到来前将卓不归带走。
杨意紧皱眉头,一手揽着卓不归,一手蓄足十成功力,打算拼尽全力护住卓不归。
“破!哗——”水下突然钻出十数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青衣人,带着冰冷江水冲天,而后重重砸下,瞬间打破了杀手的围堵。
“噗——哧——”出其不意的袭击,令白衣杀手瞬间数人丧命。青衣人已迅雷之势抢占了两只小舟,逼得其余杀手迅速退开了些。
“燕子楼中霜月夜,秋来只为一人长。”一声吟叹,一艘大船突然出现在江上。
杨意听到箭啸,而后“咄”一声,一支拇指粗的乌箭没入脚下船身,之后一名青衣人迅速跳过来,挡在二人前面。
“走!”青衣低声道,杨意朝大船方向看去,见江面上有一根黑色细索绷得笔直,从箭尾连出去,往大船方向,很快与水色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