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到吸血鬼作者:源培西
第5节
这个发现让欧利很不爽，不过在他打算啐一口之前，安东已经做出反应──这是欧利头一次发现安东这样，龇开嘴露出四颗明晃晃的尖牙，以飞一般的速度朝那个吸血鬼冲过去。
可小王子还是慢了一步，在他将要接触到吸血鬼咽喉的前一刻，一道铁栅栏从天而降，把他和欧利结结实实关在了里面。
吸血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是老样子。也好，想通了再来找我吧，现在你们需要冷静冷静。」然後咧著鲜艳的红唇，笑著走开了，走出几步後，又回头看了欧利一眼，这让欧利著实打了个冷颤。
因为吸血鬼看他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
故人。
☆、撞到吸血鬼（33）
一切回归黑暗与寂静之後，欧利也平静下来。越平静越意识到事情有多麽诡异──吸血鬼、吸血蝙蝠、伯爵？他捂著头，觉得脑袋疼得要废掉。
安东静静坐在身後，用极为关切的目光注视著他，一刻也没有离开。
过了很久，欧利朝安东努努嘴：「不想要一个安心吻吗？」
小王子犹疑地靠过去，在温暖唇瓣上亲了亲。
「既然有了一个吻作为奖励，是不是应该多讲点什麽？」
安东迟疑了一阵，然後温柔地把欧利搂在胸前──不能再隐瞒了。
「从前有个老国王染上了瘟疫，後来他的家人也不幸被传染。一个魔鬼要和老国王订立契约：国王可以不死，但他治理下的所有人要送给魔鬼做食物。老国王拒绝了这笔交易，但他的小儿子因为还年轻，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偷了老国王的徽章和魔鬼定下契约。
「老国王大怒，但事情无可挽回，为了惩罚，国王让小儿子给魔鬼做仆从来换取族人的性命，因为小儿子已经拥有不死之身，不可能再成为魔鬼的食物。
「小王子在做奴隶的时候，因为想家偷偷溜了回去，却发现拥有不死之身的国王，居然被永久地毁灭了。」
安东望向专心聆听的欧利。
「原来是老国王的弟弟不满足於永生，想和魔鬼换取更多权力，所以害死了老国王。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王子才发现自己也中了诅咒，他用仅有的时间把父亲的徽章藏了起来，然後就昏死过去。
「魔鬼以为他已经死掉，便找了个新的奴隶代替他，而那些忠於老国王的仆从就把他藏了起来。有一天，小王子终於苏醒，稍微恢复了体力就开始新的逃亡生涯，因为虽然过了很久，但国王的弟弟从来没有放弃对徽章的追求。」
安东低下头，用额头抵住欧利的额头，虽然沙哑的嗓音里仍然带著忧伤，但嘴角却是上扬的：「某一天，王子撞在了一辆飞速行驶的车上。那个人带他回家，煮好吃的东西给他，并且……」
「所以，你就是那个不争气的傻王子？」欧利几乎跳起来，「这种协议怎麽能随便定？！」然後他惊讶地发现铁门外的墙角倒挂著一只蝙蝠。那只蝙蝠正摇晃著身子，彷佛被他的声音惊动了。
该死的，有看守。
他气急败坏地转回身，正好看到安东懊丧地低下头去。
不知道为什麽，这个黯然的姿势让欧利的胸口抽疼了一下，他搂住安东，让小王子的脑袋贴著自己的胸膛：「宝贝别难过……这不怪你。在死亡的威胁下，谁也说不准自己会做些什麽，再说，如果你当时没做那个决定就绝不能碰见我，对吧？」
安东勉强地笑了。
「那麽国王的弟弟就是……」
「就是刚才你见到的那个吸血鬼──贝伦伯爵。我的……叔叔。」
「哦噢……」欧利摸了摸鼻子──他没辙了。这一切居然都是真的！
「不过……你到底把徽章藏在哪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很好奇。」
安东无奈：「问题就在这里。因为昏迷了太久，我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贝伦伯爵痛恨我父亲的另一个原因是，他随便吸食人血被惩罚──父亲曾经制订规矩，人血虽然美味但不可随便吸食。可听说这些年，贝伦肆意吸食人血，只不过在找到我之前不想增加麻烦，所以不在固定的地方居住罢了。」
欧利的眼睛动了动：「他以前住在别的城市？」
「据说是的。」
「那你……吸过人血吗？」
☆、撞到吸血鬼（34）
「……吸过。尤其是身体虚弱或者神智不清的时候。」
欧利还想再问些什麽，但又停住了。接下来他们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与沉默中。
过了一天，他们才发现事情多麽可怕。贝伦伯爵把他们关在一起──安东和欧利──一个饥饿的吸血鬼和一个血液芬芳的人类。
欧利发现安东不对劲是从某一刻开始的，安东开始不愿意挨著他坐了。
「为什麽不过来？」
「我……没事，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为什麽不过来？」
「我没事……」
「为什麽不过来？」
「……」
一开始欧利以为安东只是思念父亲，或者因为不能出去而沮丧，但後来他发现事情远非那样，因为──
安东开始噬咬自己的手腕。
「干什麽！」
欧利拖著疼痛的腿，爬到安东身边去扳他的脑袋，但被粗鲁地推开了。惊怒之馀，他把整个身体压在安东身上，撕扯著掰开了小王子的手，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安东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血红的眼睛骇人地瞪著，喉咙发出痛苦的□□，不知是被爱人惊恐的眼神打击到还是因为什麽其他的。
「怎麽啦你怎麽啦？」听到安东痛苦的□□，欧利突然勇敢了很多，他乱摸了一通，「哪里不舒服？哪里难受？没事的，会好的……没事的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欧利难过极了，手足无措地搂著那具颤抖的身体，呓语似的安慰著。
nis是一只大蝙蝠。它倒挂在这里已经一天多了──确切地说除了用餐时间之外。作为一名吸血蝙蝠勇士，它的任务是看守王子和那个凶巴巴的人类。
不过这份工作可真够无聊，因为它不太理解王子和那个人类不时搂搂抱抱有什麽意思，瞧，今天他们又抱在一起了，不过抱得有点激烈并且……
蝙蝠有点担心也有点好奇地扇动著翅膀，并且瞪大金红色的老鼠眼──尽管它的视力很弱。可是天啊它看见了什麽？王子在吸食那个人类的血！虽然只是背对，但姿势很清楚，王子正抱著那个人类的脖子痛饮！
不！──它的任务就是看好这两个人，虽然伯爵大人并没有交代这个人类是否重要，但显然突发情况需要向上级报告，它疑惑地向前挪动身子想要再看个清楚。就在此时，小王子从铁门唯一的探视窗口扔出了一个耀眼的东西。
小物体明明散发著寒光却像一团火焰般灼热。
尖叫著却没能躲开，它被光团捕获并且硬生生被打中了鼻梁，直到最後一秒，nis才看清楚那是一只十字架──银光闪闪，而同时它的脸上已经烧焦了一片。
仰躺在地的欧利有点发懵，根本不知道安东什麽时候从他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了老爸的十字架。
接下来的一秒，安东抽下自己的皮带向外掷了出去，只见金属扣的一头紧紧缠住蝙蝠，把它一寸一寸拉到铁门前。
看来他果然饿了很久。安东勒紧皮带，从小小的窗口探出嘴，咬住不断挣扎的蝙蝠的脖子，因为吸食血液而带来的滋滋声与安东不断起伏的背部和他陶醉的侧脸，无一不像烙铁似的强行印入欧利的大脑。
「哦……天啊！」惊恐的人类捂住嘴巴蜷在一角。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安东吸血，周围那麽黑，他们离得那麽近，而啜饮鲜血的吞咽声却又那麽刺耳。
安东不再是他的乖小孩，不再是优雅的小王子，甚至不是那个侵占他身体的法西斯。现在他是一个真正的──
魔鬼。
☆、撞到吸血鬼（35）
蝙蝠乾瘪的身体吧嗒掉落。
吸血过後的王子匍匐在地，在缓和激烈的情绪同时擦拭著什麽。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又是那个乖男孩了，他去寻找心上人，却发现欧利缩在墙角，目光带著惊吓过度造成的呆滞。
被那种骇然的眼神击中，安东的心难受极了──欧利终於还是看见了他作为一个魔鬼的丑陋。
他缓缓移过去，放低声音温柔地唤著爱人的名字，欧利彷佛从恶梦中醒过来，本能地向後躲了躲。
「别害怕。」安东的眼神疼痛而委屈，「刚才我不是要吸你的血，我只是想欺骗nis。」
「nis？呃……」过了一会儿，欧利才有所反应，「看守死了？对，看守死了！」
安东这才想起了自己该做些什麽。他又跑回门口，原先蝙蝠倒挂著的墙壁显露出一个把手，小王子试著用皮带触碰把手，可惜始终短了一截。
欧利艰难地爬过去：「怎麽办？我们会不会被发现？」
「如果不赶快出去的话──肯定会。」
「狗屎！」欧利急急忙忙取下自己的皮带和安东的绑在一起，但还是短了一截，「该死的！」他愤愤低吼了一声。
安东沉吟著，然後脱掉自己的外套，飞快地把它们撕成布条接在一起。
「酷！」欧利目瞪口呆地看著铁门开关被安东的「布条皮带索」嘎嘎打开，「等等，我的十字架……」
欧利握紧他老爸的十字架──当然，十字架是安东帮忙取回来的。
风那麽大、景物向後移动得那麽快，虽然欧利很喜欢飙车，可现在这个速度也未免太惊心动魄了些，更何况以往他的座驾是几脚也踢不快的老爷车，而现在的座驾是……
别怀疑，是安东。
安东背著他在灿烂的星空下飞奔，可他一点也不觉得浪漫，反而觉得很恐怖，因为安东要不时停下来躲避吸血鬼仆人的利爪──欧利一辈子都没见过这麽多张牙舞爪的家伙。
但安东的身形还是稳稳的，生怕背上的他不舒服而尽量保持身体平衡。
「啊！」欧利刚这麽想，马上就有种肠胃反转的感觉──他发现自己像坐云霄飞车那样贴著一幢大楼直直地滑下去。
「啊啊啊啊安安安东──」
他搂紧小情人的脖子，而对方则紧紧揽著他的腿：「没事的，我在，我在……」
欧利把头埋在「坐骑」颈後，用脸贴著冰凉的皮肤，然後他的鼻梁狠狠撞在安东後脑勺上。
「嘶……」他捂著酸胀的鼻子快要哭了，接著就真的哭了──贝伦伯爵正站在前方，好整以暇地朝他们笑。
「小朋友，你要把我的侄子拐到哪里去？」贝伦看向欧利的眼睛像两团深紫色漩涡，让人觉得多看一眼就会陷进去。欧利破天荒地没有回敬几句，而是乖乖地任安东把他放在地上。
离开熟悉的身体得到的是孤单和恐惧，欧利有点不安地拉著小王子的手：「不，你别走！」
安东捏了捏他的掌心，但最後还是站了起来：「别怕，我马上回来。」
「不……安东……」
安东安抚地朝他笑了笑：「有些事总得面对不是吗？」
当一个人有了想要保护的东西，就不能再怯懦和逃避，这是一种连对死亡的恐惧都能克服的力量。王子转而看向贝伦：「或许有些事情该做个了结。」
「哦？」贝伦的笑容诡谲莫测，「你觉得自己能了结什麽？把整个家族拖到魔鬼身边的是你，现在要死要活要离开血族的也是你。」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是怯懦的，但人不可以在同一件事上犯两个错误，更何况真正的背叛者并不是我。」
☆、撞到吸血鬼（36）
坐在远处的欧利万分紧张地盯著战场中央。说实话两只吸血鬼真正斗在一起时，人类根本无法看清楚，他只觉得一团白光和一团暗紫色的影子快速移动著，所造成的气流卷起了沙砾和尘埃，无一例外地敲打著欧利的皮肤。
他困难地辨别安东的影子，可黑暗中什麽也看不清。
牵挂的人在那里拼命，可自己却像个废物似的坐在这儿，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欧利狠了狠心，爬向漩涡中央，没想到刚爬了几步，一棵树就像长了眼睛似的朝他飞来──或许那棵树本来就是贝伦操纵的也说不定。
「不！」谁也不想眼睁睁看著自己变成活靶子，可迟缓的移动根本不能躲开树木来势汹汹的逼近，张牙舞爪的树冠只差一点就要把欧利包进去了。
上帝……他终於要去见上帝了。欧利突然瞥见被制住的安东，安东正也朝他望过来，那种无能为力又心疼绝望的眼神把他的心烧成了一团灰。
安东救不了他了……欧利抱住头──如果此时此刻有个魔鬼也出现在他面前，他是否会像当初的小王子那样，为了生存去做一笔交易？
一声轰响使答案湮灭在炸裂声中，欧利则被气流冲得打了个滚──他不知道什麽时候把手里的十字架扔了出去，然後奇迹发生了，脱手的十字架像个劲头十足的小战斗机，一举撞开疯狂的树。
好吧，欧利承认这个比喻很烂，但没有什麽事情比这更能激发他运用烂比喻的热情了，可爱的「小战斗机」居然又朝贝伦冲了过去，更令人惊讶的是伯爵当时的眼神。
当然，情况不允许欧利思考眼神背後的涵义是什麽，安东已经趁这个小小的意外扭转了局面，一把将欧利扛在肩上跃入茫茫夜色之中。
欧利坐在地上粗喘，眼神有点失落，安东则靠在一根电线杆旁。他伸手把爱人抱在怀里：「对不起，你的十字架……」
欧利故作轻松：「没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个十字架嘛……」可那个十字架却是老爸留给他的，欧利从来没想过会把它丢了，更没想到……
为了掩饰自己的消沉，他静默了下去，低头的瞬间发现安东左手心被灼伤了。
安东抽了抽手想掩饰：「不要紧。」
「什麽不要紧？贝伦应该去喂狗！走，我们去买点药。」
「不用买药……贝伦是该去喂狗，但这和他没关系。是……十字架。」
欧利这才想起这只手正是安东用来击中nis的那只，而安东居然还帮他把十字架捡回来。
「这个十字架……」
安东欲言又止，「才伤了这麽一点而已，不要紧。」
欧利别扭地吸了吸鼻子，捧著受伤的手钻进小情人怀里：「还能好吗？」
「当然可以，很快就会好。什麽也不用担心。」
欧利又不安起来：「还在这里犯什麽傻？我们需要躲一阵不是吗？那个混蛋还会追来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同时还没忘记拉著安东那只受伤的手。
安东被扯得几乎要流出眼泪来了，但仍然很高兴──欧利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打算留下他一个人。
可欧利一脚踩在自己的裤脚上面，然後松松垮垮的牛仔裤跟著掉了下去──
「为什麽你拿自己腰带的时候却把我的落下？」跌倒在安东怀里的刹那，欧利又爆发了。掉裤子是件很丢人的事啊！
「因为我根本没想过要让你自己走路。」
「别这麽抱著我，别人会以为我是个女人！嗨当心你的手你的手！」
「唉，现在的年轻人。」夜巡的老警察摇了摇头。警车远处，一个男孩像捧著宝贝似的抱著另一个男孩，而被抱的男孩一边叫嚣著要下去，一边却心口不一地搂紧抱著他的男孩的脖子。
坐在老警察旁边的小警察却没接话，他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撞到吸血鬼（37）
此时此刻，欧利正在他的房间里翻东西，当然，脚下已经堆了满满一袋啤酒，安东则远远地看著他。
「老爸留了很多宝贝，说实话我曾经以为它们一辈子都是玩具的命。」欧利说著拽出一把银质小□□，做了个瞄准的动作，「嗨宝贝，你是因为我的动作很帅，所以呆成这副样子的吗？」
安东回过神来朝他一笑，走上前观察桌上那些歪七扭八的古龙水瓶子，没注意到欧利从一口大木箱里抽出了一幅画，并且大大地愣住了。
「从没见你用过这一瓶。」安东拎起包装完好的香水，「欧利？」
欧利的表情有点古怪，把那幅画收好才回答：「哦？那瓶啊，丽莎送的。气味太女人。让我闻起来像个该死的gay……」他觉得又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膀。「去s市怎麽样？我参加棒球比赛的时候在那里住过一阵，或许还可以找个熟人租间便宜房子。」
「装上这瓶古龙水吧。」
欧利莫名其妙地瞪了安东一眼：「为什麽不拿旁边那一瓶？」
安东沉吟了一下，还是把古龙水放进衣服口袋里：「欧利，你想知道瑟琳娜是怎麽死的吗？」
「哇哦，还要带提款卡，等我等我……」
「欧利。」
「不行不行，大木箱太沉了我要换个行李箱。」
「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