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洛，你先回去吧。请帮我照顾妈妈。」他攥了攥拳头，一把扯下仍然在嘶叫不停的耳机。

接下来的前行异常困难，虽然已经记住了路径，也曾对着萤幕模拟很多遍，但失去向导，却发现自己如此弱小。欧利迷路了。

他的心如同周围的金属那样冷下去，无助地望着头顶看不到尽头的日光灯。

☆、撞到吸血鬼（52）

「该怎么办？呵呵……」

这句平淡的话让血液瞬间凝固在冰点。

被发现了？

「记性真是差，想不起来我是谁？」

声音又靠近了许多，欧利身上一紧，咬紧牙齿小心翼翼地回头。

天哪！──

「贝伦！」

所有监控和机关都被忘在脑后，欧利惊恐地看着靠近自己的妖冶身影。

「怀疑什么？放心，就是我。虽然上次你那一针剂量很大，但我还是醒过来了。血族就是血族，和懦弱的人类不一样。」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欧利咬紧嘴唇，没发现口腔里浓重的铁锈味。

「想见安东？跟我来。」贝伦莫测一笑，飘忽朝前走去。

欧利迟疑后缓步跟上──贝伦寻找安东的目的彼此都清楚，所以既要跟紧更要警惕，一到目的地就要打破那个玻璃箱，到时候……

高科技防护和武器在吸血鬼伯爵面前统统失效，贝伦大摇大摆，彷彿走上星光大道的红地毯。欧利不服气地跟着，手里握紧──

喷水枪。

没办法，唯一的□□被眼前的混蛋收缴，只好拿支冒牌货来唬人。他有点后悔怎么没用圣水冲辣椒粉。

过了很久才停在一扇金属门前，贝伦背着手研究门旁边的小机关。

虹膜锁！欧利认得这个小东西，正在考虑间，突然腰上一紧──

「混蛋居然偷袭！」只觉眼前一黑，欧利慌乱端起武器一阵喷射，睁开眼睛后却发现贝伦像看小丑那样看着他，神情彷彿觉得十分有趣──

「你用防狼工具对付血族伯爵？」

「呃……」

「你把吸血鬼当色狼？」

「呃……混……安东！」混蛋两个字没有骂完，因为欧利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他们居然进来了！

安东躺在罩子里，一如从萤幕前观测到的姿势，乖乖等待爱人来开启生死门。

欧利立刻扑过去，却被贝伦挥在旁边，贝伦伸手抚在玻璃罩子上，桎梏应声瓦解，然后他长长的指甲直插安东心脏。

「住手！」欧利不知哪来的勇气，手里的玩具枪准准掷在紫色后脑勺上，接着就像一头矫捷的小兽扑在贝伦身后，拉着吸血鬼伯爵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你疯了？」贝伦惊讶于男孩突如其来的力气，可更疯狂的事情还在后面。

欧利飞速向安东奔去。

「安东！安东快醒醒！我来救你！」宛如抓住救命稻草那样向爱人伸出手，不管是否有监控也不在乎是否被发现，此时此刻他只要一样东西，他的安东。

可是安东静静地躺在那里，咫尺距离彷彿隔了一个世纪。

欧利的手臂又被抓住了──

「这么想他，就让你摸摸他。」

欧利奋力挣扎，全身细胞都耸成战斗的姿势，可是毫无作用，他的手被贝伦拧成一柄凶器，朝安东的心脏掏了下去。

「别这样！……求求你……」大滴的冷汗和泪水交错着落在插满管子的身体上，欧利摇着头奋力拒绝，近在咫尺的熟悉身躯却让他惊恐万分。

不能用他的手来伤害安东！

「怎么这么没出息，总是﹃求求你﹄，求过别人多少次了？」贝伦嫌弃的声音传过来，「你爸爸可从来没说过这个低贱的字。」

欧利跪在玻璃容器旁边。是，他求过太多人，小警察、房东太太、贝伦……

他x的这辈子他从来没有这么没骨气过，可是现在心甘情愿一而再再而三低声下气，哪怕做一条狗。

「是，我求你……既然要伤害安东，为什么还把我带来旁观？就是为了让我看安东怎样被害死？你伤害我的家人还不够吗？！」

清脆的声音是腕骨折断的反应，欧利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

贝伦有些惊讶，断了一只手却还能如此顽强地抵抗。眼前一片恍惚，跪着的男孩子和某条身影重合。那条背影也如现在的欧利这么倔强。

他低头对欧利说：「你的手已经断了。」

欧利傲然地笑笑：「是。但是我还没死。」

☆、撞到吸血鬼（53）终结篇

趁手上的强迫稍稍放松，欧利立刻趴在安东身上，用全部力量紧紧抱住身下的躯体，怀里的是一片冰冷，但暖意却从接触的地方流淌全身。

他再次拥有安东了，他要保护他。

「滚开，不然你死定了。」

「杀了我吧。用你的手戳进我的身体，从我这里把安东的心脏拿走。」欧利头也不回地凝望心爱的面庞，用残破的手抚摸着英挺的鼻梁。

安东，再睁开眼睛看我一次吧……

可安静的睡颜还是毫无变化。

「说实话我并不想杀你。」贝伦的眼神中多了些许不可思议。

「无所谓。爸爸已经死在你手里，再多杀我一个也无所谓。」

「不，那不是我。」

这次吃惊的轮到欧利，可他马上像发现骗局那样把头低下去，脸庞紧紧贴着安东的脖颈：「别想骗我放松警惕。你这个魔鬼，该死的王八蛋！连自己的哥哥都不放过又在乎谁？老子死也不会放过你！」

「如果我说……你爸爸真的不是我杀的，相信吗？」

欧利咬牙切齿抱住安东，并不回答。

「那是我的手下。后来他得到了惩罚。就连哥哥……我真的没想……」

「去死！你这个混蛋，到现在还骗我，x你的！我爸和我都不会原谅你！」

贝伦身体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转而莫测地一笑：「敢骂我？你爸爸可从来不讲脏话。」

「老子就是要骂你！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爸！就算爸爸在也一样会骂你！」

贝伦眼神复杂一闪：「你真的不怕死？」

欧利睁大惊恐的眼睛，但转而又恢复决然：「怕。人类都是怕死的，但我不怕为安东死。」

贝伦怔了怔，彷彿受到什么刺激，可欧利完全没看到魔鬼面孔的变化，等他再次怒目的时候，贝伦的笑容已经凝成一朵诡谲的云。

望着逐步上前的魔鬼，欧利用最后一刻吻了吻爱人冰冷的唇。他想起了分手前安东的最后一个请求：我还能吻你一下吗？

可以，多少次都可以。彷彿忘记了一切烦恼，欧利亲吻着安东安详的面庞，紧闭双眼拥抱没有温度的身体。

死在一起吧。不是你说的吗？没有彼此的日子，我们谁都无法单独活下去，只是对不起，有句话从来没说出口，所以……

「安东我爱你──！」

紫光笼下的时候，欧利彷彿看见熟悉的眼睛霍然睁开，温柔的面庞挂着泪水。

吸血鬼的，血红的眼泪。

尾声

下午的课堂，教授正在讲授议程设置这个经典话题。老先生清了清嗓子，巡视稀稀疏疏的「听众」。

「谁来回答这个问题？自愿回答更加欢迎，但同时我觉得该给那些沉默的同学一个机会。」

浸染着学术严肃的目光落在教室最后一排伏在桌上的身影。

「？……」身体感知锐利的注视，朝四周看了看，茫然地说：「安东……」

老教授的脸无奈成兔斯基：「虽然不知道这位同学为什么总在研究安东，但请和其他同学保持一致。我们在研究大众传播。」

而且，谁能告诉他谁是安东？！这个人好像从来没出现在名单上嘛！听名字不是个女孩子吧？

「哈哈哈哈哈哈……」哄堂大笑一词就是这么来的。

一天的课程结束了，校门口的路灯把一条身影拉得更为修长，帅气的面孔、灵动的眼睛，以及──

凶神恶煞的表情。

嘟嘟嘟……

当一辆破旧的二手老爷车停在他面前时，帅哥的脸色已经绿成菜瓜。

「混蛋！」

「对不起，蒙洛教我煮咖啡所以来晚了。」

「因为你，我在课堂上出丑了！」

司机很惊讶，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爱人，什么时候开始怕在课堂上出丑了？

「慢点开你这头猪！前面有测速器，想被吊销执照吗？」

「不要紧，我没有那东西。」

「可是会吊销我的！」

「你的早被吊销了。」

「混蛋混蛋混蛋！」帅哥吼叫着拍打车窗，「天啊，我救出来的不会是贝伦做的冒牌货吧？现在仍然待在实验室里等待解剖的那个才是你对不对？！他是不是又在骗我？」

「不不不，亲爱的，请相信我们的爱情比徽章更能感动贝伦。即便不信他也该相信自己──难道你还分不出眼前的是不是仿制品吗？」

老实人的手偶尔也会不老实。比如现在，乖巧的司机不老实的手攀上乘客修长的大腿：「或者，需要进一步验证真伪？」

「看路！你这个傻瓜！想撞车吗？」

手指继续不懈地攀援。

「嗯……别……你这个法西斯！」

「放心，这部车这辈子只撞一个人。」

夜色茫茫，二手车摇摇摆摆驶进粉红泡泡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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