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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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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她没买到。我一边往嘴里塞薯片,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好想吃点重口味啊。”

“简直不忍看。”江姐忧心忡忡地表示,“你吃的不是零食,是脂肪啊!”

“就让我放肆这一次。”我说,然后给她讲剧组发生的事。

“等等,黄泽雨半夜进了导演的房间?唉哟,听起来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呢。”江姐幸灾乐祸道,“怎么后来还闹翻了呀。呵呵,笑死我了。”

“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起秃顶的导演,“我觉得是去送礼或者塞红包。”

“管他呢,反正已经拍完了。这些三线小明星,少搭理他们。”江姐说。

“这戏拍完,你的行程安排可就断了。”她又说,“接下来做什么,有想法吗?”

“想放假。”我说。

一提起放假,江姐怒了:“你还想不想干了?!别人都刻苦努力,你倒好,没什么本事还老偷懒。我告诉你,要换别人,早就我踹了。”

这话她说过不止一次。我不由心虚道:“那……那你安排吧。”

“你二十多岁,满脸的胶原蛋白,可以演一演脑残偶像剧。等你三四十岁,不如新一辈水灵,难道还要死皮赖脸演偶像剧?”她坐到我身旁,认真地说,“你考虑清楚,要是真想在圈子混下去,就趁着年轻去进修学习,将来也好有发展。”

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说得就是我。

我头疼地说:“让我再想想。”

“好。”江姐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她走之后,我回卧室扑到床上。突然间,微博提示音响起来。我拿起手机查看,是一条微博:【我回来了。】头像是一个逆光的侧脸,名字则是x。

我先是愣住,立刻又手机铃声惊醒。

江姐正在回去的路上,她情绪激动地在电话里吼道:“卧槽!x少回来了!!”

第08章

x少给我打电话,约我吃饭。

接到电话时我很是诧异。我有多久没听过他的名字了?两年?思绪一下拉回两年前。他穿着迷彩服露出一口白牙,不时用手摸摸自己劳改犯似的寸头,假正经地念诗:送君千里,总有一别。

x少姓项,名字是项浩然。红三代,性格张扬,仗义,可能还有些傻。两年前,他参军入伍,我和他一帮兄弟为他践行。他喝多了,迷迷糊糊摸了一把我的脸,说:好嫩呐。我脸色骤变,毫不留情揍他一顿。

后来他一边哭一边撒泼,蹲在地上抱着我的腰要压我。这事我到现在还记着。

“小傻逼,出来约炮啊。”他在电话那头痞兮兮地说。

我深吸一口气:“你居然还没被队友打死?”

他送我两个字,呵呵。

我们约在街头烧烤摊,这是他一贯的爱好。他屁股还没坐到板凳上,张口就是:“老板,来二十串腰子!”

我真想把一生的白眼都送给他。

两年没见,他的身板更结实,衣服里藏着硬邦邦的肌肉。他的皮肤很糙,也晒黑不少。我看他张嘴咬掉啤酒瓶盖,忍不住替他牙疼。

他瞟我一眼:“还是这么娘们兮兮,真该把你捎部队去。”

“说我娘。”我翻白眼,“你这种抠脚大汉,谁能比你更糙。”

“你还别不乐意。就是你们这群男演员,带坏社会风气,搞得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阳刚之气也没有,一个个细皮嫩肉,怕苦怕累。”

“细皮嫩肉怎么了,关你屁事儿!”

“哎呦你这小崽子,脾气还变大了。”他咕噜干下半瓶酒,“怎么样啊现在?还演小角色呢?”

“我看这娱乐圈没什么混头。你跟小柳他们去做生意怎么样?我给你投资,前三年赚得钱是你的,三年后连本带利还我。”

我拿起一串肉塞给他:“吃你的,少说话。”

酒过半饱之后,他开始絮絮叨叨:“小李今年要结婚。哎,转眼我也二十八了,女朋友还没个着落。我也不丑吧?怎么就没女朋友呢?这次从部队回来,再也不用去了,那我应该能找着老婆吧?”

我听他念叨半天,黑着脸说:“对不起,我是基佬,不懂异性恋。”

他看我一眼:“我知道,你不就是跟男的嘛。对了,你找着男朋友了吗?”

我夹菜的手一滑,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想起江姐的叮咛:千万别让x少知道你和霍先生的事儿。

x少的叫法就是跟她学的。x代表神秘与未知,又是项字的拼音首字母。但是x少的发音是叉少,与字母无关。

这傻叉,江姐私底下总这么叫他。

“你知道的,我天天忙拍戏。”我搪塞他,“哪有时间……”

“哎,咱们可真是难兄难弟。”他叹气。

吃到凌晨两三点,老板说要收摊了,我们站起来,顺着路道遛弯消食。

他喝了很多啤酒,但是没醉,唯有身上冒着酒气,显得亢奋不已。街道一片寂静,他突然扯开嗓子吼了两句,被我骂道:“发什么神经!”

“哥高兴。”他吸一口空气,“嗯,自由的味道。”

他说着,张开手臂勾上我的肩膀。我被他压得踉跄两步,用手肘顶开他:“离我远点,臭死了。”

“居然嫌弃我。”他嘀咕道,“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用他的话说,我是他初恋。虽然在最关键的性别上出了岔子。

大学毕业那年,我二十岁,正是眼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时候。我参演的那部电影,也是在那个夏天上映的。

知道我要北上当演员,和我相熟的同学很高兴,一个个提前找我要签名,说是以便日后吹牛逼。在他们看来,我在网络上小有名气,走红是指日可待。

我跟气球似的,被吹得飘飘然,很快踏上了北漂的列车。

一开始签了家小公司,时不时演个路人甲。公司虽然小,闲人倒是不少,大概凡是有点姿色的都想过一夜成名。后来发现也有人纯赚外块,拿了钱买电脑买手机。

我的满腔热忱,每天被磨一点儿,磨到最后,彻底颓了。

有一天下午,我穿着十块钱一套的背心和裤衩,坐在热气腾腾的屋里数钱。室友缩在屋打游戏。我们为了省电费,连风扇也舍不得开。

半个月没工作,穷得快要揭不开锅。我琢磨手头的钱还够撑多久,正算着,听见屋外的铁门咣当咣当直响。我拉开内门,警惕地看着铁门外的人:“你找谁?”

项浩然闷声说:“你先把门打开。”

我重复道:“到底找谁?”

他没办法,从兜里掏出一张折过的照片:“你认识她吗?”

我凑上去仔细看了看,打开铁门:“进来吧。”

他进屋后东瞧西看,然后才坐到沙发上。我转身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喝水吗?但是只有烧的水。”

“不喝,谢谢。”

我表情古怪地问他:“你要找照片上的这个人?”

他点头:“对。我觉得你和她长得有点像。”

我笑出声:“当然像,照片上的人就是我。”

他上下打量我,脱口而出:“不可能!”

那张有些模糊的照片上,明显是长发飘飘的女孩。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刺绣外套和牛仔短裤,看起来清纯又可爱。

我只好略带同情地说:“确实是我。不信你上网查,某果汁品牌的广告,应该还有视频。”

他目瞪口呆,表情十分搞笑。

这个广告是我高一那年拍的。为了表现酸酸甜甜的果汁,广告的内容是这样的:男孩暗恋女孩,不敢告白。有一回女孩在跳舞,跳完之后男孩默默递上一瓶果汁。全程没有对话,只有表情与动作的变化。

毫无疑问,我是那个送果汁的。问题就出在,导演觉得一个人跳舞不活泼,为了热闹,要给女主多找几个伴舞。临时拉人拉不到,我只好带上假发滥竽充数。回报就是多拿了五千块钱。

我讲清前因后果,他几乎要疯:“我操,这是老子初恋啊……”

额,你这初恋来得也忒晚了吧……

这哥们简直瞎到一定境界,我半是同情半是幸灾乐祸地想。

“照片从哪搞来的?”我问他。

他说:“网上看到的。”

“都好几年了,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找我?”

“我最近才找着那导演。我拿照片问他,他说太久了不记得,然后又说跟你有点像,可能是你亲戚。我真是千辛万苦才打听到你的位置。结果呢?!他妈的还不如留在回忆里珍藏一辈子。”

“哥们,看开一点。”我安慰他,“现在也可以留在回忆里珍藏啊。”

“滚蛋,谁他妈要珍藏你!”

我耸耸肩,露出无辜的表情。室友在屋内问,谁来了?我大声回:一个朋友好在他没难过太久,很快振作起来:“陪我喝酒去吧。”

我只关心一个问题:“谁付钱?”

“我。”

“那还等什么!”我迫不及待道。

他喝酒,我喝果汁,一顿饭的功夫,我们莫名其妙成了朋友。

我们走到一个公园,他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最初我阻拦他:“你不是喝酒了吗?”

“这点儿啤酒算什么。”他不以为然,“大半夜的,不开车怎么回家,你叫滴滴都没人啊。”

我看他精神抖擞,便暂时放下心。没过多久,我忽然想起来,我已经不住公寓了。怎么办?叫他送我去酒店吗?太可疑了吧?我思前想后,一直忍着没说话,眼睁睁看着他把我送到小区大门,然后扬长而去。

大半夜的,我站在小区门口,和巡夜的保安面面相觑。

“你……你不是十六栋那个。”保安觉得我很面熟,“才回来啊,唉哟,真辛苦。快进来啊。”

没办法,我只好回到许久没住人的公寓里。幸好屋里什么也不缺,就是太久没打扫,稍微动一步就尘土飞扬。

我在床上凑合一晚,第二天回到酒店。

我先去泡澡,换上睡衣,然后想起手机没电了,于是赶快给手机充电,一开机发现错过二十通电话,有江姐的,我妈的,霍先生的。

我先给我妈拨回去:“喂,妈,诶,对,我还没饿死。最近?最近拍戏啊。你有看过我演的电视剧吗?什么?太雷了不看?”

我去,这可真是亲妈。

我妈,堂堂的心理学教授,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不爱婆媳剧,不爱抗战片,只追英剧美剧:唐顿庄园、权力的游戏……面不改色看男男床戏,多人群p。论剽悍,我只服我妈。

跟我妈闲扯完,我又给江姐打电话:“江姐,有事儿吗?”

电话那头有很多讨论声,她可能正在忙:“我晚上再跟你说,先挂了啊。”

最后是霍先生。我想了想,先给他发条微信:在忙吗?几分钟后,没有回应,我知道他没空。

好的,终于可以闲下来了。我百无聊赖地左右滑动手机界面,默默发呆。

微信提示音接连不断,都是我曾经加过的剧组群。但是每过一段时间我都会清理掉,不然微信早就卡爆了。

我一次性屏蔽所有群聊,放下手机。没过一会儿,微信提示音又响两声。我滑开界面,居然是项浩然的消息。

还在睡不?

我等会儿去找你,记得提醒门卫放行啊。

我……操……这牲口真会给我找麻烦……

我又慌慌张张换衣服,打电话给大堂经理让他叫司机。霍先生有部玛莎拉蒂一直停在酒店车库,据说是因为名声不太好遭人嫌弃,我有时候会用。

我坐在车上给保卫科打电话,把项浩然的车牌号报给他们。后来想了想,尝试给王子文打电话。

电话通了,我问他:“你现在在家吗?”

他打呵欠:“在啊,我刚起床,早上五点才回来的。”

“我不是在你那儿放了把钥匙吗?你能不能现在去我房里,帮我把客厅打扫一下?或者……弄得更脏乱?”

“大哥。”他无奈地说,“到底是要打扫还是搞破坏。”

“搞破坏!”这个应该更快一些。

他应了一句,挂掉电话。

等我快赶到时,项浩然给我打电话:“我在你家门口呢,怎么不给我开门?”

我连忙说:“我去超市买东西了,马上就回。”

我气喘吁吁进了电梯,平复心境。电梯门打开,我神情自若走出去。他看着我:“你不是去超市了吗?买的东西呢?”

“哦。”我拿出钥匙,打开门,“我到了以后发现忘带钱包了。”

这时候王子文从对门走出来:“你回来啦。”

“你……你是不是……”项浩然迟疑道,“好眼熟啊。”

王子文不高兴地别开脸。我对他抱歉地说:“别在意,他当兵的,好几年没看过电视剧了。”

“哦——”王子文拖长音调,“这就是你那兵哥哥?”

我们三人走进屋,“哇,这么乱,你够邋遢的。”项浩然感叹道,“真看不出来啊。”

我把沙发上的衣服和杂志收起来,让他们坐,然后去厨房倒水。

两个人的聊天声依稀传进来。

王子文:“我不知道啊,我也很久没回来。我听说他搬出去了。”

妈的,忘记对台词,功亏一篑。

我走出去,项浩然立刻问:“你搬家了?搬哪了?”

“没有,我最近拍戏忙,太久没回而已。”

“不对。”他转头四顾,“这屋乱得好奇怪。你昨天不是在这儿睡的?没提前请人打扫?”

王子文插嘴:“对啊,我听我经纪人说,你是搬出去了。”

我无语望天。最后虚弱地叫王子文先回去。

屋里只剩我们两个人,我清咳一声:“其实,我正在跟男人同居。”

第09章

刚认识项浩然的时候,他还没看出我的落魄。他那样的公子哥,日常生活无非是呼朋唤友寻欢作乐,我断然不能与他相比。

他尝试把我带入他的朋友圈,被我以各种神奇的理由拒绝。

终于有一天,他发现原因:“你是不是特别穷啊?”

“需要我借钱给你吗?”他又问。

我说:“别,借给我就等于做慈善,拿不回来的。”

“没事儿,几千几万我还捐得起。”他表情困惑,“你是欠了高利贷吗?”

我沉默,回忆过去,心酸得差点抹鼻子。穷倒是其次的,那段时间特别孤独,又完全看不到未来的希望。我曾经暗下决心,再过一个月,等房租到期就滚回家,干什么都行,总好过这样虚度光阴。

情绪漫上心头,我一股脑把自己的窘境倾倒出来,简直越说越悲情。

到最后,我冷静下来,自我检讨:“我真傻逼,真的。你说我怎么会这么天真?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你说我现在到底在干嘛?”

他只好安慰我:“我有个朋友是玩乐队的,还挺有名,他认识的人多,我帮你问问。”

我就要卷铺盖滚蛋了,突然时来运转,就这么见到江艳容。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经纪人。

后来我问她:“项少到底是什么人?”

“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含糊不清道,“自古民不与官斗,你别惹他就是了。”

我们三个人在咖啡厅,江姐装作很热情地盘问我的经历,越听脸色越难看。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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