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你没有给他选择第二条路的权利!”
“那谁给他母亲选择的权利了?我的玉儿被活活烧死在坤宁宫,她的长子断不会为了给她报仇而葬送自己的太子之位。那便只有珩儿,可他却胸无大志。”凉月说到这里,眼神越发阴冷,仿佛是要坠了魔。
颜风禾一时气结,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降到了冰点,浑身冷得打颤,她近乎咬牙切齿道:“你那么爱你的玉儿,不应该爱屋及乌吗?还是说你只是想利用沅珩去满足你扭曲的愿望?诚然,为母报仇天经地义,可违背了当事人意愿的事,真的就对吗?再者说,皇后娘娘真的想让沅珩走上这条路吗?当年的事,真相到底如何?”
凉月停下来,定定地打量了会儿颜风禾,随后眉尾一扬,笑道:“呵呵,果然小看不得,难怪珩儿被你迷得乱了神。你说的不错,玉儿只想让他过普通人的日子,否则…当年也不会策划自焚一事。”凉月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绵延的思念漫了过来。
“自焚?”颜风禾大惊。
“嗯。灾星降世,皇家自是不会狠到去杀亲生骨肉的,但一定要有人去承担这份天灾。当年左丞钟离岳原是要通过此事借刀杀了右丞凉相,但玉儿不忍,决意代她爹去死。
她太过聪颖,自是清楚在那偌大的后宫若是失了宠,便等于失了一切。大势已去,不如用尽她最后一滴价值,以换取太子之位的稳健和沅珩的平安。”
凉月的两眼变得空洞,可眼角滑落的晶莹也让颜风禾为之动容,凉月对皇后的感情怕是远在主仆之上,遥不可及。
“对不起,这么多年您一定过得很煎熬,是我鲁莽了。”
凉月却笑得洒脱,她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语气中有不易察觉的惆怅:“风禾姑娘,我老了,这辈子最亏欠的便是珩儿和华芙,记得你答应过的事。”
不对劲,不对劲…这怎么听都像是在托孤,她狠狠抓住凉月的胳膊,拉扯着,试图唤醒她沉坠的意志:“沅夫人!任何人都取代不了母亲的角色,你万不能做什么傻事!”
凉月强撑着笑脸,亲切地理了理她胸前的两缕发丝:“风禾啊,你想多了。”
这声“风禾啊”像根针刺酸了颜风禾的鼻腔,她像个孩子一样拉着凉月的衣角,乖乖地“嗯”了一声,内心的不安仍在。
她们走过山下酒楼不久,便听到前边小巷里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打骂声,随即飞出一个浑身破烂、又脏又黑的小孩儿。
那小孩的脑袋‘尽’地正巧撞在颜风禾脚边的地板上。
“对、对不起、对不起!”小孩诚惶诚恐地磕着头,生怕颜风禾责骂他。
“你没事吧?快起来,这也太过分了!”颜风禾探进巷子的时候那群人早没了影,于是她只好回到小孩儿身边,从兜里掏出一两银子给他,“呶,你先拿着,去买点吃的,再去五福堂看看有没有受伤。”
哪知那孩子‘哇’地就大哭起来,抱住颜风禾的大腿不放,呜咽着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的人,砸锅卖铁也报答不尽、感激不尽。
颜风禾手忙脚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倒是凉月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自然地走过来蹲下身摸着孩子的头,柔声道:“若是愿意,之后跟阿婆一起去花山好不好?哪里有很多跟你一样的孩子,也有很多好吃的。”
“嗯!愿意的!”小孩儿咧开嘴露出大牙,在黑黢黢的脸上显得尤为白亮。
“那走,你先去那个酒楼等阿婆。”凉月说完便转身看了眼颜风禾,对着她温柔一笑,暖似朝阳。这一刻,颜风禾忽然想起华芙在山庄所说“娘亲说她要帮一个人完成一个梦”,想必那个人就是皇后娘娘吧…
就当颜风禾即将转身的前一秒,她瞥见那小孩眼中乍现的兴奋,呲着牙的嘴巴一直咧到耳根处,那两只眼睛在被阴影笼罩的小巷里忽明忽暗,阴森森地死死盯住颜风禾,笑得诡异…
不好!“沅夫人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小孩手中银光一闪,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捅进凉月的后背。“噗呲——”匕首穿透了她的心脏,露出尖尖的金属一角,在一片暗沉中晃得颜风禾睁不开眼。
“快…走!”鲜血如墨,顷刻间染红了凉月的白衣,血丝从她的嘴角缓缓渗出,滴落在胸前绽出一朵朵殷红的玫瑰。她用尽最后的气力,冲颜风禾笑着说:“华芙、珩儿…拜、托你了…”
随后身体一晃,“嘭——”像断线的风筝倒在巷中,任凭风来,再也唤不醒。凉月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看到了凉玉儿在一片光彩中冲她招手呢!她安详地阖上双眼,对着凉玉儿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玉儿,我来陪你了…”
“夫人、夫人!!!”
颜风禾目瞪口呆地看着倒下去的凉月,大脑停止了转动,甚至忘记了呼吸。死…死了?刚刚还冲她微笑的人、怎…怎么会?!
她的理智迟迟回不了笼,她知道要拔剑要拔腿…可是浑身都像是被卸了力一样迈不开。眼睛里雾蒙蒙的一片,胸腔内的气体只进不出,快要窒息。
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就这样被捅死在自己面前…
头、头好痛、快要炸了!熟悉的感觉再一次袭上心头,颜风禾两腿一软“扑通”跪在凉月脚边,面色苍白得像纸,无法控制地剧烈干呕起来。
但对方显然没有一丝怜悯,反倒嫌弃地蹙起眉头,以迅雷之势点了颜风禾的穴位,轻轻松松地扛起她溜进了凤麟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