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有点那啥的想法,老宅现在肯定气氛压抑,便回了公寓折腾了一番,秦烈阳还缠着黎夜在网上订了两身他那样的衣服,这才启程回了老宅。
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了,这时候,一般情况下,秦家已经吃完了饭,都开始各自忙碌,客厅里一般只剩下看棋谱的秦振和边看电视边贴面膜的方梅。
可今天却是灯火通明的,吕萍带着方伟都过来了,他爸妈都不在,只有秦芙和唐鼎欣在,屋子里吕萍正说得热闹。
“阿芙,你舅舅从来对你不错,从小到大,你和方洋,方伟的待遇都是一样的,他们俩有啥,你舅舅就给你啥。你不能这么没良心,说不管就不管了,少说那些他有私心的话,这事儿不是你们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的?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亲舅舅,五十多岁的人了,你要让他进监狱一辈子出不来吗?”
方伟也在一旁帮腔,“阿芙,咱们兄弟最好了,你可不能忘了我爸怎么对你的。”
秦芙自然是不会帮方海东的,但毕竟相处多年,也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一码归一码,这事儿不一样。舅妈你们先回去吧。我这里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
如果肯走早就走了,人抓进去了,又不能保释,直接就进了看守所。看守所只有律师能进,捎出来的话只有两句,“求方梅,回家接大姐过来。”
一收到消息,吕萍就立刻派了自己的弟弟回了老家,顺便还让张玉文和方洋都跟了去,务必要把老太太带回来。自己则带着方伟跑到了秦家,即便明知道不管用,她也要求求情,做出个样子来。
她来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三四点,秦振一见她,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扔了手中的棋谱,让刘妈推他回房间。吕萍也是个狠人,直接扑腾就跪下了,然后就跟秦振说,“我是真不知道他做了这样的事儿,他有错,他该死!可妹夫,咱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了,你就饶了他这一次吧。这一大家子还都指着他呢,是方洋能担事儿还是方伟能担事儿?妹夫,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这事儿让我我也不痛快,可终究命就这一条,他都五十多了,判几年,他就这辈子就出不来了。求求你,放他一马吧。”
秦振就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完就走了。
吕萍是长辈,秦芙总不能让她这么跪着,到时候传出去,明明是他家有理,都说不清楚了。只是无论他怎么拉,吕萍都是不起来的。还是唐鼎欣厉害,直接走了过去搀扶吕萍,小声说了一句话,“舅妈,你可千万别让我倒了,你们家已经害的我爸残疾了,若是连这个大孙子都害没了,你信不信我告你想要断我们家后路。”
吕萍听得心里一扑腾,唐鼎欣很容易就把她架了起来,让她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唐鼎欣才慢腾腾的坐在了秦芙旁边,摸着肚子,一副保家卫国的样儿。
所以秦烈阳和黎夜进来的时候,吕萍只敢坐在沙发上哀求,却不敢再来跪一跪这套了。
秦芙一见他,就跟见到救星一样叫了声,“哥!”
吕萍见了他倒是没多高兴,谁都知道,秦家秦振和秦烈阳不好对付,秦芙单纯,方梅就是没脑子。这事儿她赖在这里求,秦芙说不出难听话来,可秦烈阳就不一样了。
她一个长辈,倒是第一次主动给秦烈阳打招呼,“烈阳回来了啊,一天辛苦了。”
秦烈阳压根没搭理她,只是问秦芙,“舅妈什么时候来的,来干什么?”
秦芙连忙回答,“下午三点半过来的,想要求爸爸放舅舅一码。”
吕萍就连忙插嘴,“烈阳,他毕竟是你舅舅啊,是你妈妈的亲哥哥,他再不对,你给他一条生路啊。烈阳,我们……”
秦烈阳压根没听她说完,而是再插嘴问秦芙,“除了这些舅妈还说了什么了吗?她郑重道歉了吗?她提出怎么赔偿了吗?她表示忏悔了吗?”
这句话一出,屋子里顿时静了,连吕萍都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没有,除了那句他有错他该死,一句话也没有!所有的话,都是在求他们家如何原谅方海东。
秦芙原本碍着亲戚关系,觉得舅舅做事,不好牵连舅妈,如今却在这一刻顿时醒悟过来,他们只想到自己,压根没有想到,他们受了多大的罪,他爸爸差点死去,秦家差点分崩离析,这些,他们一句都没有。
不知道是太自私想不到,还是想到了压根不准备提。
秦芙这回的回答异常干脆,“没有,舅妈跪下来过,不过不是替舅舅道歉,是替舅舅求情的,他们来了这么久,没有说过一句道歉的话。”
吕萍和方伟都想解释,“我们……”
秦烈阳冲着秦芙说,“这样的仇人留在屋子里干什么,添堵吗?他们亲还是爸妈亲?还不赶出去!”
秦芙立刻明白了,回答,“知道了,哥!”然后便冲着吕萍和方伟道,“出去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第109章
秦烈阳毫不犹豫地将吕萍和方伟赶了出去,随后当天晚上就和秦振说了自己的打算,让秦芙带着方梅去国外疗养一段时间,等着风头过了再回来。
秦振自然明白秦烈阳的意思,他是不想让方梅成为方家人的突破口,这事儿说起来理智可背后只有两个字——无情。秦振叹口气,这能怪谁呢?有些错是可以改的,有些错是不能犯的。何况,这些年,无论别人怎么说,方梅都在犯错的路上越走越远。
当年,自己将秦烈阳放回家养,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如果不把孩子带回家,是不是方梅待烈阳就会如同阿芙一样亲密,那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悲剧了。可如果这样的话,他看着优秀的烈阳,又不能确定,方梅手中养大的烈阳,是如同现在一样呢,还是会如同阿芙一样?
还有,如果当年不出轨呢?肯定就没有那次绑架,是不是没有那次抛弃,烈阳住在这个家中,会越来越熟悉,然后跟方梅也会亲近起来。
谁也不能确定未来,谁也不能回到过去。秦振是矛盾的,可他知道,终究错第一步的是自己。秦振叹了口气,摆摆手说,“你安排就好,她终究是你妈,风头过了就让她回来吧,她每次去国外,都吃不惯。到时候我和你妈不是在三亚有套别墅吗?我带着她去那边疗养,你们想我们了,就过来看看。”
这是太明确了,他带着方梅离开北京,不碍秦烈阳的眼。
秦烈阳也说不出什么滋味,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并不是为了逼着方梅离开北京,而是只想更好的活下来,不放弃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今到了这一步,他也说不出,你们留下吧,我会好好孝敬妈妈的话,他只能点头,“我知道了。”
秦振就摆摆手,示意让秦烈阳出去了。
退出关门的时候,秦烈阳看着他爸爸把轮椅推到了落地窗前,一直看着窗外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天晚上,秦芙便收拾了东西,去医院直接办手续出院,带着方梅去国外暂住。方梅当然是不愿意的,指着秦芙大骂,“你被你哥迷了心窍了吧,你怎么什么事都听他的。阿芙,没有妈妈在,你会被他欺负死的。你爸从来都向着他,到时候,你什么都得不到,阿芙,你怎么这么傻?”
秦芙对付方梅特别简单,她说她的,秦芙收拾秦芙的,等着差不多了,就冲着方梅说,“走吧,别让我为难。妈,我哥怎么样我还不知道,不过舅舅是真的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下午舅妈就带着方伟过来了,进门就给爸跪下,说让爸爸绕了舅舅。我开始还觉得也挺可怜的,可是大哥几句话就让我醒过来了,他们进门到现在,一句道歉都没有。我爸都残疾了,秦氏要不是我哥也乱了,妈,他们一句道歉都没有,一句赔偿的意思都没有,他们只想着自己。”
一提方海东,方梅过去有多信任,如今就有多厌恶。何况是她原本就看不上的吕萍?她哼了一声,“没眼色的东西!”
秦芙就去拉她,“走吧,再不走飞机晚点了。”
方梅就跟她儿子商量,“妈留这儿,妈不帮他们,你不在这里,万一……”
“没有万一,”秦芙冲他妈说,“妈,我哥的手段,他要是想一点都不给我留,十个我在这儿也不管用。疑人不用,我听他的,他总不能不给我饭吃吧。”
方梅就嘟囔了一声,“唐鼎欣不是很牛吗?让她跟秦烈阳斗啊。反正要回来的东西都是你们夫妻俩的。”
秦芙就特别无奈,跟他妈说,“鼎欣也同意我带你去国外待会儿。你说得对,分到我头上,才有她的,她会看着的。”
一说到唐鼎欣,方梅又是满肚子怨气,“谁知道呢,娶了个媳妇是你哥那一伙的,你就不怕她把你卖了?我看那丫头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天生的心狠手辣。上次她掉下楼的事儿……”
这事儿秦芙压根就不能提,唐鼎欣跟他关系奇怪,可孩子却实打实是他的,一想到孩子差点没了,他现在都后怕,他为难的叫了声,“妈……”
方梅也只好闭了嘴,可提到孩子她就想起了一件事,一把拉住秦芙,小声跟他说,“我和你爸的遗嘱已经立了。”饶是秦芙都瞪大了眼睛,有些惊异地看着他妈,他知道父母肯定会立遗嘱的,而且公证,只是没想到这么早,而且还跟他说了。
方梅接着说,“你哥继承你爸的股权和少量财产,你继承我的股权和大部分财产。”
一听这个分配,秦芙也觉得合理,公司他是肯定争不过他哥的,有财产有股权,自己再弄弄影视公司,多舒服,他便说,“这不就是了,那您还担心什么,我爸也疼我的,不会有差错的,走吧。”
方梅却将他拉过来,小声说了句话,“条件是,你哥继承的时候,必须有继承人。他和黎夜两个男人,怎么可能有?”她抓紧了秦芙的衣袖,跟他说,“鼎欣那个孩子,要不……”
“妈!”秦芙知道后面那句话是什么,可没让说出来,他盯着方梅说,“不可能。”
方梅不理解他,“为什么啊,他们又不能生,到时候肯定会疼的,这样秦氏……”
“妈,你忘了你跟我哥为什么生分了?我们这一辈两兄弟已经这样了,难不成下一辈也要这样?何况,我哥被抱走的时候,你不是也难过了三年吗?妈你受过的,难不成让鼎欣也受一次?”
方梅顿时卡了壳,“我……”
“别提了妈,现在又不是不能代孕,到时候代孕就可以了。谁不想要自己的孩子?我的孩子也不想给别人。妈你不记得我小时候你天天在我耳边说的话了,你是妈的命根子,你得好好的。”秦芙拉着他妈,“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
方梅终于闭了嘴。
晚上睡觉的时候,因着秦振刚刚的反应,秦烈阳也有些不安眠,睡到一半的时候就醒了过来,心里也觉得难过。明明是解决了最大的危机,可他爸这辈子,他妈这辈子,他和秦芙,他们这一家人,明明那么有钱,可又算什么事儿啊。
黎夜起夜的时候,就瞧见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小声问,“睡不着吗?”
秦烈阳就说,“没事,你睡吧,我想起点公司的事儿。”
黎夜要是信了才怪,他伸手去抱着秦烈阳,可惜这家伙跟小时候不一样,块头太大了,但是显得他单薄。秦烈阳被他闹笑了,“怎么了?想搂着我啊。”
黎夜就说,“你忘了,小时候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趴在我胸口的。”秦烈阳这才想起来,小时候他有时候会恨得觉也睡不了,在床上翻腾,黎夜就会拍他后背,他便会缩进黎夜的怀里,然后就能一夜到天亮了。
他笑笑,“我没事的。”
黎夜却坚持,“过来吧,我搂着你,我都好久没搂你了。”那是当然的,现在秦烈阳个子那么高,体格又很壮,黎夜只有被搂的份儿。
秦烈阳拿他没办法,只能应着,“好,不过压着了跟我说,我脑袋也很沉的。”
说着,秦烈阳便躺了下去,黎夜的胸膛,比小时候软和了许多,那时候瘦骨嶙峋的,头枕在上面,只能感觉到搁楞的胸骨,罩着一颗砰砰砰跳动的心脏。而现在,在软绵的肌肉包裹下,他的胸膛柔软而又温暖,咚咚咚的心跳声,就像是最好的安眠曲。
黎夜揽着他的脖颈,仿佛一点都没有生疏,如同十几年前那样,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他的后背。秦烈阳的眼睛就渐渐地眯上,合了起来,发出熟睡中才会有的呼吸声。
黎夜就躺在那里,一下,又一下,不曾停歇的拍打着他的后背,一直到自己也累得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黎夜照旧早早就醒了,将跟树懒一样抱着他的秦烈阳弄到一边去,下楼帮刘妈准备早饭。
他一般五点多就下楼了,一般大家都没起来呢。可今天,一到楼梯他就吓了一跳,秦振居然已经在楼下呢,自己跟自己下围棋呢。
他也没敢打扰,就溜进了厨房,刘妈已经在忙活了,黎夜小声说,“秦董怎么这么早啊。几点起的啊。”刘妈就说,“我五点钟起床就看见了,这不早早开始忙活,不知道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哎,”刘妈叹了一句,“生气呗。”
说着,刘妈就将果汁递给了黎夜,“你送过去吧。”
黎夜平时就在厨房忙活,从不主动上前,当然拒绝了。可这次刘妈却不肯妥协,将托盘直接塞在他手上,冲他说,“你傻啊,这时候过去送杯果汁,陪先生下回棋,我看你上次跟他下了很长时间,多好的凑近乎的时候啊。怎么不懂呢!?”
黎夜就这么被推出来了。他倒是没回去的意思,刘妈说得对啊。只是,该聊什么呢?想了想,黎夜又猛摇了头,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聊的好。他那点人生阅历,劝不了人的。
他在这边想来思去的,其实全落在秦振眼中了。秦振经历了这么多风雨的人,连阎王殿都闯过了,昨天是有点心情不好,不过也不是难过,而是惆怅,或者解释为一种对人生的感叹。早就没事了,毕竟,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总要想得开些。
他今天起得早只因为一件事,昨天看见吕萍那种不要脸的样儿,他就生气回屋了,一直也不让别人进,就没吃晚饭,老年人不经饿,他早上四点就饿醒了,自己下了楼,找了块糕点吃了,就没上去。
他就等着黎夜过来,听听这小子说点什么劝人的话。他生了两个儿子,秦烈阳就别指望了,秦芙倒是不错,可从小见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似得,他还没让孩子劝过呢。
结果,黎夜过来把果汁递过来,就问了一句话,“叔叔,我陪您下棋吧。”
秦振以为这是开始,可等着坐下了,面前这家伙却一门心思下棋了,一句话都不说。秦振倒是这两天一肚子事儿,憋的不得了,干脆先开了口,“你跟着宁城山学的怎么样?”
黎夜顿时眼睛亮了,“叔叔你认识我师父啊……”
等着秦烈阳下来的时候,就瞧见那边两人聊得挺好的,刘妈还过来给他表功,“黎夜还说不去呢,我让他过去的,你看不错吧。”
方家,方老太太坐了一夜车,终于到了地方。张玉文扶着自己的妈说,“这就是大舅家了,您都没来过,可好呢。”老太太还生着他的气呢,居然不吭不哈就辞职跑北京了,瞪他一眼没吭声。
吕萍一听见信就迎了出来,见了老太太就跟见了救星一样,冲着老太太说,“大姐啊,你可救救海东吧,他被关进看守所了,我跟律师打听过了,这事儿轻则二十年重则死缓,他出不来了。”
老太太皱眉说,“别闹,糊里糊涂就把我弄来了,问玉文玉文不知道,问洋洋,洋洋支支吾吾的,先说怎么回事。方海东他干的好好的,挣了这么大份的家业,做了什么,就让人给抓起来了。”
吕萍无奈,只能捡着不重要的讲了起来,“还不是为了方梅……”
第110章
吕萍话音一落,方家大姐的眼睛就一瞪,吕萍顿时声音就弱了点,有些气虚。
说实在的,她嫁给方海东的时候,方海东都三十好几了,婆婆也去世了,家里的实在是的亲戚就两门,一个是姐姐方萍,一个是妹妹方梅。
三姐弟情况各自不同。
方萍是老大,比方海东大十八岁,听说中间她婆婆还生过两个,都没立住,所以姐弟俩岁数就隔得大。方萍那时候都成年了,高中毕业,准备招工,在家闲的没事干,方海东两岁前,都是方萍照看的。
倒是方梅,虽然是小妹妹,但由于出生的时候,方萍都进工厂了,所以看她没有看方海东多。不过无论怎么样,那时候母亲岁数大,长姐正当年,兄妹俩没少受方萍照料。
所以,长姐如母这事儿,在方家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吕萍和方海东结婚前,就专门带着她回了一趟老家,说是给他姐看看。还特意告诉她,虽然婆婆不在了,但方萍的地位是跟婆婆一样的,让吕萍好好对待。
吕萍就提心吊胆的,毕竟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长得挺好,家境也不错,嫁一个三十出头带着个儿子的鳏夫,怎么看都是有所图谋,当时吕家需要这门亲事,她是真挺怕老太太不愿意的。
结果就瞧见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跟方海东和方梅比较突出的长相不同,方萍是挺白胖的,看着特别好说话。也果不其然,见了他们特别的热情,一个劲儿拉着她的手说长得漂亮,又说让方海东好好对她。
方萍在老家就是个普通的工人,丈夫也是一个厂子的,后来混的不错,还当了个中层干部,两个人那时候都快退休了,家境在老家小城里看着是不错的,可要是比着方海东和方梅,那可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吕萍就觉得,这姐姐吧,是应该尊重,不过八成挺好打发的。
可后面就两件事,让她改变了这个想法。
一个是结婚后,方洋每年寒暑假都回老家待一段日子,她是真不喜欢方洋,方海东忙工作顾不上,可因着常回去,她也不敢太嚣张。她还以为这是原先就有的习俗呢,结果发现是老太太让的。老太太只说自己想孩子了,别的半点没说。可就这一招,不声不响的,这些年,方洋就一点委屈也受不住。谁让方海东对他姐就跟亲妈一样呢?
另一个是张玉文的事儿,张玉文是老太太的大儿子,他一毕业方海东就说让他来北京,舅舅小姨都混的这么好,怎么也能让他出人头地。老太太偏偏不肯,非但不肯,还将人直接拴在了身边。张玉文想不通,有次偷偷跑北京来了,别人都觉得,老太太是怕麻烦人吧,人都来了恐怕不会说什么。老太太竟然自己追来了,拿着拐棍打的张玉文差点断腿。
那天晚上她听见老太太跟方海东和方梅说,“你们待他好我知道,可有多大本事担多大责任,他没本事,你们不给他责任只给他钱,他这辈子就不知道自己用手挣钱有多困难,现在帮着,难不成他活到八十也帮着?你们给他责任,他做不好,你们说帮他兜着。今天一点小事能兜住,他的胆子就大一分,明天不大不小的能兜住,他的胆子就能上天。次次都能兜住吗?”第二天,老太太都没让张玉文接着住院,直接就坐火车回了老家。
所以吕萍知道,这老太太看着慈眉善目,其实心里清楚明白,手下可是毫不留情的。跟方梅就不像是一个妈生的。
她犹豫了一下,给张玉文使了个眼色,然后才说,“就是小梅想让阿芙接手公司,把烈阳弄下来……”
她话没说完,老太太就一句话,“她糊涂,这毛病二十多年了都改不了,她糊涂,海东也糊涂吗?不是让他好好劝着吗?”
吕萍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倒是张玉文立刻帮忙说道,“妈,其实这事儿也不能怪舅舅,舅舅的确有错,不该掺和进去,可终归是亲戚,这样弄到看守所里,说不定要判个几十年,小姨夫也太过分了。你看,洋洋和伟伟都没结婚呢,方家还得舅舅撑着呢。”
方伟连忙连头,“我爸那人就这样,总觉得小姨是他妹妹,什么事儿都往身上揽着,大姨,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我们都认,怎么赔偿也行,可把我爸关进去,这太严重了,他说我爸想谋杀,大姨,我爸怎么敢啊,他好日子不过了,干这种事?你帮忙说说情,放了我爸吧。就您能说动小姨夫了。”
一提起谋杀这两个字,方萍的表情立刻变了,她压根不知道这事儿,她瞪着被挤到一旁的方洋,“谋杀?什么谋杀?杀谁?洋洋,你在老家可没跟我说过这事儿。”
自然没说过,他回去就说了几句话,剩下的事儿都让张玉文抢了,压根没机会说。方洋刚想张口,就听见吕萍来了句,“洋洋,说话凭良心,你跟秦烈阳再好,方海东也是你亲爸爸。他可没对不住你。”
方洋张口也不是,闭口也不是,结果方伟又来了一句,“你可不能为了娶秦璐,就卖了爸爸啊。”
这句话简直把刀子往心里捅,方洋原本就不是撒谎的人,这么被方伟一激,更是生气,觉得这些人太小人了,气呼呼地说,“我现在不说,难不成到那边,姨夫他们不会告诉大姨吗?我真是不懂,瞒着有什么用?大姨,我这么跟您说,我当儿子的,有些话不好说,但公安局抓人,总有证据的。”
这话意思就很明确了,方萍就瞪着张玉文了,张玉文要是能抗拒的了他妈,就不会在小城里待了这么多年。老太太的拐杖一落地,张玉文就差点跪地上了。
原本这事儿就瞒不住,方洋这点说得对,他们不说,秦烈阳也不会瞒着的,他们开始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把方萍骗来。人来了,总不能亲眼看着亲弟弟送死去吧,总是要劝的。他们打的这主意。
张玉文只好一五一十把事儿全说了,然后吕萍就开始哀求老太太,“是海东他猪油蒙了心,可不是像他们那么说的,我们家图他家钱,我们家还差钱吗?秦氏里的分红,还有我的远洋贸易,哪个都是金饭碗。就是他小姨天天嘟囔,海东他就想岔了。大姐,你可一定要救救海东啊。”
老太太不动如山,听她在那儿哭了半天,就一句话,“这事儿……他做得出。”
秦家。
黎夜原本是想跟秦振聊天哄哄他的,结果却被秦振把握了节奏,把他学艺那点事聊了个底朝天。秦振也会夸他,“漆器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只是糊口的事儿,做好了也能成大师。”
黎夜就挺不好意思的说,“我都三十了,才开始学。最近也都只是在陈列室摸藏品,当不了大师啦。”
秦振倒是不在意,“不是说已经能分辨出不同人的手法了吗?有天赋又努力,终归不会错的。”他跟黎夜说话,倒是很平和,一点没有昨天冲着方海东时的严肃,“你知道老干妈吗?”
黎夜眨眨眼,这不是辣椒酱的牌子吗?
秦振就冲他说,“老干妈叫陶碧华,出生于偏僻山村,没什么文化,办这个辣椒酱加工厂的时候,都已经四十二岁了。”
黎夜只是吃过,自然是不知道这中间的事儿,听了就挺吃惊的。秦振给他大体的讲了讲,就让黎夜崇拜的不得了,然后才说,“努力就好。对了,我书房里还有个宋代雕花漆盘,让烈阳拿给你,送给你,就当是你入学的礼物吧。”
所以,黎夜早起了一早上,就从秦振那里得了件好东西,还有一堆激励,那叫一个鼓舞。唐鼎欣也会凑趣,借着黎夜的手看了看说,“这东西我记得一直放在书房里,爸爸很喜欢的。黎大哥,爸爸是喜欢你才给你的。”
黎夜自然是更高兴。吃完早饭回到屋子里都爱不释手,秦烈阳拿他没法,只能放长线钓大鱼,“你不知道吧,我爸有一阵特土豪,跟着人家学收藏,买了好多好东西,不过都在地下室的保险柜里呢。里面就我知道,漆器就有好几件,你再接再厉,下次说不定再给你一件,你抱着睡。”
黎夜就说他,“又不是为了这个。今天也不是为了要东西。”
秦烈阳自然知道,搂着他家黎夜说,“明白明白,我知道你的好。”
两个人磨蹭了一会儿,秦芙的电话就打了回来,到地方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这时候正在从机场去疗养院的车上,秦芙的声音显得特别的憔悴,“哥,我们已经到地方了,到疗养院恐怕还要段时间,安排好了我会再给你打电话,也可以看视频。”
秦烈阳就问他,“妈怎么样?她还好吗?”
这么说是因为,昨天临上飞机的时候,说好的方梅又突然不愿意了,非要让秦芙送她回来,她要当面质问方海东,自己有什么对不住他的,为什么要害秦振,要让他们家家破人亡,甚至还诬陷她?
他们兄妹来从小关系就好,别的兄妹结婚后会越走越远,可方梅和方海东因为生意关系,这些年一直来往密切,兄妹感情比起没结婚的时候,没什么区别。甚至,方海东会营造出一种错觉给方梅,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比我老婆孩子要重要多了。
这种情况下,昨天方海东做的事,就相当于告诉方梅,这么多年,那都是假的。
方海东可是方梅的精神支柱啊,是她面对秦烈阳时所有的支柱,她那时候的话都是说,“有你舅舅就好。”而如今,这场崩溃虽然来的晚一些,可也算正常,任何人都受不住这样的欺骗和背叛。
所以,昨天弄方梅上飞机,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秦芙一听这个,就挺疲倦的说,“闹腾了一会儿要下去,飞机开了就好了,她也知道回不去。就是有些不太正常,一会儿质问,一会儿哭,一会儿不解和失望,一路上没消停。我已经联系了这边的医生了,一到就会给妈做个检查。这事儿打击太大了。”
秦烈阳听了也觉得有些唏嘘,他其实很恨方梅的,比方海东还恨。在他人生中,他觉得所受到的挫折,都是来自于方梅,这个女人是他妈妈,这个女人却偏偏不喜欢他,无视他,甚至抛弃了他。他的感情从茫然,委屈,不解,一直到后面的恨,这些年,折磨的他连睡觉都难。
可如今,他倒是觉得平衡了。对一个人最大的报复,不是让他去死,而是让他失去她最重要的东西,让她同自己一样。显然,当初他是那么渴望妈妈的爱,方梅没有给他。如今方梅是那么依靠方海东,方海东却骗了她,异曲同工之妙。
他放下电话,就趴在黎夜背上,手臂慢慢收紧,抱着他,黎夜感到了他的情绪变化,拍拍他的手说,“有我在。”秦烈阳跟猫似得嗯了一声,“还好有你在。”
楼下,唐鼎欣将电话递给了秦振,小声说,“是方洋打过来的,说是大姨要和您说话。”
秦振的眉头顿时皱起,接过电话来叫了一声姐,然后说,“您在北京?他们怎么把您请来了。”
方萍就说,“这事儿推后再说。小秦啊,晚上见个面吧,这边的事儿我也问了个差不多,有些话当面说比较好,晚上咱们见面聊聊吧。”
若是吕萍,秦振定是不给这个面子的,可偏偏是方萍。他点头道,“好。”
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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