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手巧,简简单单一个络子,花纹也比寻常见到的要更精细繁复许多。
俞安行眯眼,络子尾端缀着的细珠流苏在光线里晃动着。
她倒是会作人情。
骨节分明的指尖一松,下一瞬,那络子便被他随意搁在了一旁。
“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玩意,你若是觉得稀奇,再系回去便是。”
他话虽如此说,元阑却是不敢再将那络子拿回来的,只连连摆手推拒。
见俞安行再无旁的吩咐,元阑悄声退了出去。
长睫低垂,俞安行重新看向面前的棋局。
有丝丝缕缕的青烟从博山炉内缥缈升腾而出,氤氲出来的淡香古朴雅致,在鼻尖馥郁涌动着。
俞安行有片刻失神。
随意拈起的白子温润纯净,修长的指腹不由轻摩挲了一下,蓦然间,竟教他想起了那人如堆雪般细腻的面庞。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
元阑站在廊下看着阴沉的天色,身后突然响起来一阵轻微的开门声。
他回头,见俞安行从里头出来,一袭月白的锦袍高洁,不染片尘。
“主子是要出去?”
回到国公府这么些日子,除了上次出府去寻李归楼,这是俞安行第一次踏出沉香苑。
“嗯,我出去透透气,不必跟过来。”
俞安行说着,负手往外走去。
清朗的声线被檐廊下起的风吹散,飘忽隐约。
元阑还想着进屋寻一件大氅来给俞安行挡风,再抬眼间,俞安行的身影却已走远。
椿兰苑里很安静。
小院花架下,落叶积攒起来,在石桌上覆了薄薄的一层。
半开的窗牖旁设了一张小案几,摆着一只小小的青釉梅瓶,里头供了几支白色的小花。
似乎是才刚摘下不久,花瓣上还可见沾着的几点剔透晨露,点亮了这小而荒凉的破败院落。
俞安行要往菡萏园去。
路过椿兰苑时,脚下步子却停了一瞬。
椿兰苑一片静谧,里面没人。
被扈玉宸派来守在菡萏园门口的小厮心底有些发虚。
毕竟扈玉宸今日干得不是什么光彩事。
正盘算着用什么借口拦住要进菡萏园的人,转身时,却恰好见到了眉目含笑的俞安行静静立在自己身后,登时便被吓了一个激灵,忙不迭欠身行礼。
“……小的见过世子爷。”
俞安行轻扫了他一眼,抬步要往菡萏园里走去,那小厮却连忙伸出手来拦住了。
垂目看了一眼小厮横亘在眼前的手臂,俞安行也未见生恼,目光悠然掠过菡萏园里繁盛生长着的草木。
他徐徐开口询问。
“园子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不能进去?”
顶着俞安行略有些疑惑的目光,小厮先自己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也不是……就是今日湖边风大,世子爷记得多顾着点您的身子……”
小厮硬着头皮小声嗫嚅着,到底还是放了行。
反正扈玉宸进去也有些时候了,事情应该已经成了,他现在将俞安行放进去,左右也碍不着什么。
衣摆在草丛间摩擦,发出一阵又一阵窸窣的轻响。
青梨已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
她不敢停下来,又害怕动静太大被扈玉宸的人发现,一路上只敢猫着腰借着路旁的草木来遮掩身形。
园子中庭里有一棵虬枝盘错的古榕树,树干粗大,四五人张开双臂,才能堪堪合抱住,旁边还有一众假山和其他矮小的灌丛可做掩护。
青梨想,或许她能藏在那处。
等扈玉宸久找不到她,大抵就会离开。
小鱼在外头等得久了,到时发现不对,也会进来寻她。
古树近在眼前,青梨却是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足间在这时传来一阵酸软,她不慎踩到了裙角,脚上绣履也跟着掉了一只。
她被迫停下来歇息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