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你原来记得，那么说，你是故意违背你对瓦尔特那个老家伙的承诺吗？”

萨拉具有变身动物的能力，自然也有着属于动物的本能，她匆忙退后，想要拉开车门，男人几步到她面前，轻而易举地将她举起来。

陈子乔迅速地下车，劳伦斯只来得及扯下萨拉的脑袋，萨拉顿时发出令人耳膜疼痛的尖叫声，身首异处地被扔在地上，陈子乔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萨拉还在不停地尖叫，血从被撕裂的部位慢慢涌出来，形成一个血泊。

陈子乔知道该怎么做，也认为自己必须冷静，可是事实是，看见这样一幕，他几乎贴着车门滑到地上。

“你流了好多汗。”劳伦斯闪身到陈子乔面前，将他扶起来，“我喜欢东方人，皮肤细腻，睫毛纤长，就算是男人，都像娃娃一样。”他伸手要触摸陈子乔的眼睛，被陈子乔扭头避开了。

“我之前也有一个来自亚洲的宠物，她叫苏珊，很好听不是吗？可惜被她逃走了。你没事吗？你看上去快呼吸不过来了，别紧张，没事的，我会温柔的。”

男人带着轻松和笑意的话仿佛是恶魔的诅咒，让陈子乔神智越来越混乱。

萨拉尖叫：“你是谁？瓦尔特大人，密党的前任领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可真吵。”

劳伦斯不得不暂时放开陈子乔，他向萨拉走了过去，萨拉因为严重的伤势感到几乎生不如死的痛苦，然而当劳伦斯带着一身血腥气息向自己走来，她还是本能地示弱了，嗫嚅道：“你……你不能这么做。”

“你这个愚蠢的，天真的姑娘，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瓦尔特这个老家伙背叛了你，不，准确说，他是背叛了整个密党。而你却傻乎乎地以为我会畏惧他？不，我们勒森巴家族不惧任何敌人。甚至，只有勒森巴，才能将血族推到这个世界的巅峰。”

萨拉痛苦地喘气，她的伤势太重了，除非是休养十几年甚至数十年，不然很难恢复到全胜的状态，然而即便她再天真，也知道对方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了。

萨拉说：“你知道，这个人类是谁吗？真正愚蠢的是你，勒森巴，你才被瓦尔特利用了！那是路西菲尔的恋人，路西菲尔是……莉莉丝都尊敬着的，天堂的上位者。”

“你在说故事吗？”劳伦斯惊讶地看着她，因为荒谬而发出嗤笑声。

“看吧，你果然不知道，是你们……将会成为失败者……”

“你话太多了。”劳伦斯的手悬空在萨拉身上。萨拉发出短促尖锐的叫声，丛林里无数的鸟被惊飞，在唯一也是最后的惊叫声后，萨拉失去了声息。

“嘿，一时半会儿没有看住你，你就要溜了吗？”

陈子乔逃跑的时间实在太短，何况他因为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受到冲击，这会儿还感到恶心和乏力，他根本也没有力气逃跑。他无比后悔来法国前将路西菲尔的羽毛交给顾新，顾新在国内或许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而且有马光齐保护他。可是他现在的情况却是危在旦夕。

劳伦斯危险的目光巡视周围，用着轻柔的口气哄陈子乔主动出来。陈子乔快被他恶心坏了，自然不会搭理他。

又一个血族从远方迅速赶来，发现劳伦斯的不务正业，将他数落一通，劳伦斯才勉强收起轻浮的态度，在后备箱里把陈子乔抱了出来。

“他昏过去了？”后来的血族皱眉问。

劳伦斯耸肩，“那可不关我的事，或许是他自己躲在后备箱里热晕了。”

后来的血族的目光从地面大片的血迹上掠过，明显不相信劳伦斯的话，却也懒得和他多说，“随便吧。只要将他带回去，是清醒或者昏迷不重要。”

被劳伦斯放到后座上，感到汽车又一次开动，陈子乔睁开了眼睛。

如果路西菲尔愿意，他可以听到整个城市，甚至更远的声音。

他站在卧室阳台上，阳台下是城堡内错落的街道和栉比鳞次的古老建筑，将目光放远，则是重叠的山和流淌的河流。

他与莉莉丝的谈话长达两个小时，当他发现子乔不见，又去找瓦尔特，前后合计已经三、四个小时，而他却找不到陈子乔的声音。

路西菲尔闭上眼睛，又一次将灵质能扩散到远处。

莉莉丝站在他身后，凝视着他的背影，苏珊动了动嘴唇，还是开口问：“子乔不会有事吧？”

莉莉丝顿了顿，转头安抚道：“不用担心，不要说在地上，就算是在天国，除了神，也没有其他天使可以战胜殿下。他是第九原动天最初的天使，只在神之下，他想要保护的人，是不可能受到伤害的。”

苏珊闻言，总算放心下来。

莉莉丝上前，低声说：“我现在去魔党的地盘，如果萨拉意图不轨，只可能是背叛密党，投奔了魔党。”

路西菲尔侧头，眼尾的弧度显得漂亮清冷，“她明知道你和我的身份，却仍旧离开密党投奔魔党吗？”

莉莉丝语塞，路西菲尔却说：“去吧。我也认为那个女吸血鬼只可能带他去找魔党，只是是她背叛，还是另有主谋，这件事我会确认清楚。”

莉莉丝行礼后退下。

路西菲尔一跃到护栏上，三对巨大的翅膀在他背后展开，圣洁的光辉让他如同一颗小太阳，照耀了整个城堡，甚至更远的地方。在众血族的惊呼与惊叹声中，路西菲尔飞入云霄。

与劳伦斯一起接受这个秘密任务的是个四代血族，布鲁，他比劳伦斯年长，且性格稳重，正好能指使劳伦斯。

布鲁接了一个电话，神情凝重道：“族长下达了最新的指令，我们不能将这个人类带回我们的圣地，必须尽快取出玛瑙圣门。”

劳伦斯耸肩，“这是个好主意，事实上我早就觉得该这么做了。”

布鲁将一块浸满血液的手帕折叠成小方块，贴着口罩戴到脸上，劳伦斯不想这么干，他无法忍受呼吸间全部是另个血族血液的气味，可是迫于这次任务的特殊性，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委屈一次了。

☆、第82章世界末日

“这真的能掩饰我们的气味吗？”张口就是属于别人的气息，劳伦斯闭上嘴，不愿意再说话了。

布鲁说：“总会有点用处。”

陈子乔的手握了起来。他现在毫无办法，而原本有一路的机会可以让他自救，但现在似乎也泡汤了。

他最后会是什么下场？玛瑙圣门在他体内，这些魔党怎么取出？他会死吗？他还不想死。

两个血族下车，布鲁将陈子乔扛到肩上，他们移动时风驰电掣，眨眼间就穿越田野，向着热闹的中心城市飞掠而去。

寒冷的狂风吹得陈子乔几乎背过气。他很难受，却不得不忍耐。如果玛瑙圣门以前能救他，现在一定也可以，只是该怎么做？怎么才能借助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从这两个魔党手中脱身？

魔党脚程很快，陈子乔一路绞尽脑汁，用力思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注意力越来越集中，反而其他无关的画面涌入他脑海中，和陈家人相处的场景、和马光齐、顾新，在娱乐圈一些琐事、与路西菲尔的点点滴滴，甚至有莱奥出现的场景，部分画面显得陈旧古老，而且更替的速度非常快，到最后几乎是脑海里一闪而过，陈子乔根本什么都捕捉不到。

他甚至因为这些一股脑涌入脑海的巨大信息量感到要爆炸的痛苦，可是这样的情况却停不下来，他无法将脑海中的画面驱逐，只感觉自己痛苦得开始抽搐，恨不得在地上打几个滚，然而事实上他的身体却没有给出任何反馈。

信息量庞大到无法承载的时候，轰的一声，所有影像都变成碎片溶解了。

那是一种万物都回到初始的宁静，阳光如有实质，所有的景物，包括自己，都融化在这一片日光里，轻飘飘，暖融融的，感觉很不真实。

这座建筑内部仿佛看不到尽头，只有一根接着一根的巨大石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陈子乔无意识地往前走。

那个人就站在前面，他的头发、身影、一袭礼服，几乎与日光交辉，日光是他，他即是日光。

当他转过头……

陈子乔倒吸一口气，骤然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他眼前有三个人，不，准确说是三个血族，其中一个血族陈子乔第一眼就注意到他，他十分漂亮，拥有一头浅栗色的短发，灰蓝色的眼睛，皮肤白得透亮，简直像一个玻璃制品——虽然漂亮，却缺乏温度。

“他醒过来了，欧恩大人。”布鲁提醒。

陈子乔认出他是与杀害萨拉的男吸血鬼接应的魔党成员，陈子乔强作镇定，首先，他支着床坐了起来，无论形势怎么样，至少表面不能落于下风。

陈子乔拨了拨头发，坐姿十分端正，“我不知道瓦尔特是怎么告诉你们的，但你们一定不知道密党的真实情况，不然你们不会贸然做出这样的举动，莉莉丝，初代血族的教导者，她回到了血族。”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陈子乔相信萨拉死前吐露的真相一定是真实的。

布鲁和劳伦斯对视一眼，彼此都看见对方眼中的震惊，但布鲁掩饰得很不错，他平静地说：“那又怎么样？时代总是在变化的，莉莉丝……和该隐，已经离开血族太久了，血族总得像个独立的成年人，谋求自己的出路。”

“哦，那你们说说，你们找到的出路是什么？就是背弃你们的教导者和初代，投入神的座下吗？可是神真的会接受你们吗？他是神，是传说中爱着每一个世人，无所不知的神，他参与了地上万物的创造，会准许你们因为一时私心，就毁了地上的秩序？”

劳伦斯耸肩说：“你的发言很中听，可惜听众无心欣赏。”

陈子乔压下心里的愤恨，“那我们说点实际的吧。瓦尔特向你们隐瞒了莉莉丝的存在，是因为莉莉丝必然会追究你们的错误，最后的受益者就是他。萨拉没有说错，是你们被瓦尔特利用了。等到魔党没落，即使密党不能像你们追求的那样光明正大地主宰世界，但他们积攒了无数的财富，在人类社会中享有尊贵的地位，又因为他们的低调，人类先进的武器也不会朝向他们，只会为他们服务，这时候密党比起世界的领导者又有什么不同？瓦尔特身为密党前任领袖，他的地位更无人可及。你们就要这样成为他达成目的的踏板吗？”这些话只是陈子乔灵光一闪，临时杜撰的，然而说出口后，自己前后一想，竟然也觉得十分合理，或许瓦尔特就是这样计划的。

他甚至派萨拉挟持他，借口是想要取出玛瑙圣门，如果路西菲尔和莉莉丝追究，他也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在萨拉身上！然而他和魔党已经达成协议，那根本不是黑吃黑，杀死萨拉或许就是他和魔党协议的内容之一。

陈子乔没有想到那个看上去和蔼的老人竟然这样心狠手辣。

布鲁沉思片刻，他这次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在欧恩身上。

欧恩像是没有察觉布鲁的视线，他掏出一个圆盘，圆盘是乌木色，木质的，雕刻十分精美，边缘装饰着铜鎏金花纹，四周则有秩序地镶嵌各种宝石，有红玉、碧玺、珍珠等，还有些因为陈子乔对珠宝研究不深，辨别不出。圆盘总计镶嵌十一个宝石，每个宝石之间有沟纹联系在一起，最后通向中心的黄金转轮。唯独一个凹陷处光溜溜的，陈子乔立刻明白这是什么，或许是预警的能力使然，他一瞬间感受到强烈的不好的预感，甚至他的身体超出思维的反应，迅速避开布鲁抓向他的手，向欧恩踹去一脚，紧接着从他和劳伦斯之间蹿了过去。

陈子乔的身体紧紧贴着阳台护栏上，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身处市中心高层酒店中，底下是车水马龙、汽笛声声。而他刚才的速度显然超出正常人的水平，然而这些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甚至迫切地想要恢复血族的力量，这样才可能有反击的余地。

布鲁退后一步，“你太天真了，ke，看来娱乐圈的环境相比之下还是太单纯了。不要惊讶，我们自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毫无准备就以为能将你从密党的地盘中带走。这位就是我们的倚仗，欧恩大人，他甚至拥有比莉莉丝更强大的能力。”

劳伦斯显然是跃跃欲试，但布鲁态度这样明显，他也只好退后旁观。

欧恩振了振胳膊，圆盘就像是被启动了，中心的转轮卡擦卡擦旋转起来，陈子乔避无可避，立即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几乎把他体内所有力气都抽尽了，他冲动之下甚至想要翻下护栏，可是为时已晚，他扶着护栏，却还是软绵绵地滑坐到地上。

那个过程很痛苦，陈子乔几乎咬紧牙关，才不让自己在对手面前哀嚎出来，他能感受到体内某个部分因为巨大的牵引力，破开层层血肉，最终冲出他体外。

最后一颗宝石，玛瑙也回归自己本来的位置，十二颗宝石终于集齐，不说布鲁和劳伦斯，就连冷冰冰的欧恩看上去也有了点喜色。

十二颗宝石交相辉映，各种颜色的流光通过沟纹汇集到中间的黄金转轮中，那一刻圆盘爆发出强烈的气流，光芒直冲天际，陈子乔被掀翻撞在护栏上，布鲁和劳伦斯也被带倒，撞到墙上或家具上。

马路上围观到这一奇景的路人们几乎沸腾，纷纷拿出手机拍照留念，然而立刻，人们又察觉到另一个变化。

原本平静的天空，云海忽然翻腾起来，以肉眼可观的速度涌向光柱，接着就像海面上出现漩涡，云海被卷入光柱中，溶解消失。

陈子乔因为在阳台上，恰好目睹了整个过程，云海被稀释后，他觉得天空显然更明亮了，阳光甚至刺眼，他分明感受到热意，汗水很快地爬上他的脊背、脖子上。

陈子乔来不及细想这种变化的后果，就听劳伦斯大声疾呼，“你要去哪儿？！”

陈子乔勉强靠着护栏坐起来，就看见布鲁和劳伦斯一左一右阻挡欧恩的去路。

欧恩说：“我很感谢你们的帮助。”

他嗓音十分动听，说话也很轻柔，只是神态平平，并不显得多少真心。

布鲁面露难色，“欧恩大人，如果您有紧要的事处理，勒森巴家族不会耽误您，只希望您记得对勒森巴家的承诺，我们是背叛了最初的教导者，莉莉丝，投靠您的。”

欧恩歪了歪头，这个动作显得他有点天真，只是配上冷淡的表情、没有感情的视线，就使他整体形象十分有违和感。

“我，对勒森巴家的承诺？”他露出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笑容。他的笑容和他的声音一般，柔和明媚。

“我想你们有所误会，血族，被神遗弃的种族，你们有什么资格得到我的承诺呢？寻找十二圣门，只是我的工作，和你们全无关系。”

“你竟然出尔反尔？！”劳伦斯冲动惯了，对欧恩咆哮道，布鲁来不及阻止，欧恩将圆盘对准气势汹汹的劳伦斯，劳伦斯瞳孔张大，他的身体仿佛被凝固住了，在圆盘光辉的照耀下，身影越来越淡，他甚至来不及挣扎，就消失在这强烈的光线下。

布鲁这才变了脸色，他自然知道欧恩很强大，勒森巴家才会决定抛弃教导者莉莉丝，转而借用欧恩的力量，可是他，甚至是整个魔党都低估了欧恩的力量，高估了他的信誉。欧恩达成自己的目的后，他们根本没有强制他履行承诺的依仗！

布鲁已经断了和欧恩战斗的雄心，他到底不像劳伦斯那样不切实际，但是欧恩或许以为布鲁会动手，又或许只是顺便，总之他将圆盘对准布鲁，布鲁瞳孔一缩，整个身体的肌肉收缩，就为了在一瞬间爆发出最强大的体能躲避这道攻击，可是直到十二圣门的光辉降临在身上，他才能体会刚才劳伦斯的感受——那是令他丧失所有反抗能力的威压，一旦被这样强大的威压锁住，无论是五代的劳伦斯，还是四代的布鲁，甚至布鲁怀疑，连初代的该隐也和他们没有差别——回到初生婴儿的状态，甚至连婴儿都不如，他们失去移动的能力，毫无防备，只能眼睁睁等待死亡降临的那一刻……

陈子乔已经没有关注室内的情况了，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在室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光柱的影响从天空逐渐蔓延到地上。当建筑墙面崩裂，就如同吹响了第一声号角，接着开始了一连串末日惊变。

越来越多的建筑开始扭曲，崩塌，钢筋水泥连通玻璃碎片从高空坠落，路上汽车相继追尾，人们惊慌逃窜，更令人绝望的是，地面竟然裂开巨大的缝隙，这些缝隙深不见底，仿佛是堕入地狱的通道，人、汽车、甚至是倒塌的建筑碎块无差别都被吞入这深渊里，整个城市被巨大的绝望和阴影笼罩，这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似乎是世界末日来临了！

☆、第83章世界末日（二）

轻易地解决两个魔党，欧恩双手捧着耶路撒冷的圣器，圣器在他双手中凭空翻转，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残影组成一个花纹立体的球体。

目睹布鲁和劳伦斯的下场，陈子乔不可能以卵击石，他已经感受到阳台摇摇欲坠，对比其他建筑，这间房间仍旧保持完好，他已经觉得很不容易了。陈子乔觉得自己恢复了一些体力，一边注视欧恩的动静，一边倚靠着护栏站起来。

欧恩似乎注意到陈子乔尽力小心的动作，瞥去一眼，但是欧恩显然不在意，甚至眼睛里有点嘲意，或许在他看来，陈子乔做什么都是不值得防备的。

当圣器球体的形状稳定，陈子乔只见球体花纹膨胀了一下，如同搏动的心脏，然后一阵肉眼可见的巨大能量，从欧文手中扩散开。

陈子乔拼着一口气，将原本就有裂痕的护栏推开，连着护栏一起从空中坠落，然而看到地面更加触目惊心的场景，他心里难免也跟着失去希望，惨然笑了笑。

难道就这样结束吗？

当能量覆盖到整个城市，所有活的造物——人类、宠物、飞禽，全都消失不见了。

整个城市彻底沉寂下来，仿佛被历史抛弃已久的古迹，断壁残垣、撕裂的地面，遗留下所有人的绝望和不甘。

j市原本是密党城堡所属省份中主要城市之一，人口近五万，路西菲尔顺着陈子乔的声息来到城市边缘，然而耶路撒冷的圣器启动后，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一个透明的能量壁垒里，路西菲尔破开无形的壁垒后，立刻就向城市中心滑了进去。

欧恩还没有离开，他想着干脆在这里完成耶路撒冷降临的最后工作，当一大片阴影笼罩在他身上时，他有些意外，转过身去，就看见站立在断裂扶手上的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背着光，身体被浓稠的黑暗气息笼罩，他的眼神充满锐意，他注视着欧恩，紧绷沉默的气氛让欧恩几乎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这是多么荒谬的现象！

他抿着嘴唇，正色道：“你是谁？”

“你对这里的人类做了什么？”

“你是堕天使？恶魔？总不可能是血族。那些由人类变化来的种族，即使受到神血的恩惠，他们的能力仍旧十分有限。”

“我在问你，你对这里的人类做了什么？”黑暗的气息里跃出一颗巨大的怪兽脑袋，张嘴就朝欧恩咬去。

欧恩不慌不忙，借着圣器的力量抵挡，然而黑暗的火焰又马上绵延到他脚下，欧恩被烫了一下，连忙张开翅膀飞到半空，然而火焰紧接着缠绕上来，被圣器阻挡的兽头被打散后组成一个双头怪物，一左一右地夹击欧恩。

欧恩明白过来，对付这些纯粹的能量体是没用的，他转动圣器，强烈的光芒朝路西菲尔当头罩下。

这似乎演变成光明与黑暗的角力，当光明即将吞没黑暗，黑暗又死灰复燃，从内部将光明同化，欧恩惊讶于这个卑微的地下生物的力量，只好不断催发圣器的力量。

路西菲尔伸手，一柄无形的旋转火焰之剑落在他手中，欧恩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惊呼起来，“你究竟是谁！”长剑虽然笼罩的是黑色火焰，但形象却与神的五柄圣剑别无二致！四柄圣剑自人类被驱逐出伊甸园后，就担当守护伊甸园和耶路撒冷的职责，而第五柄圣剑……

“你——！！是路西法？！”欧恩紧紧瞪着那陷入黑暗中，容貌模糊的高挑身影，失声道：“不，不可能！路西法早就陷入沉睡中，即使米迦勒大人数次带军打入地狱，他也没有醒来，你，这不可能！”

“你杀死了这里所有的人类。”路西菲尔这次不再是疑问句。

欧恩低头注视着手中的圣器，这是父神赋予他的使命，而路西法的光辉早就遗失在悠久的历史洪流中，他没有什么可怕的，更不值得敬畏，路西法这个存在，早就从当年的名声赫赫，沦落到如今的讳莫如深。

欧恩这样想着，终于恢复勇气，一边战斗，一边大声说：“我不惧怕你！路西法，看看现在的你，你因为自己的高傲而败坏了智慧，你曾经是典范中的典范，然而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你失去了所有的荣耀和光辉，而我，受到父神的指示，完成父神新天地的创造工作，我与你是不同的。”

“新天地？”路西菲尔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讥讽。

欧恩激昂道：“是的！旧的天地已经过去了，人类带着原罪堕落到地上，然而他们不知道悔改，甚至犯下诸多的本罪，他们因为一己之私互相残杀、破坏生灵、污染了父神用心创造的天地，甚至影响生命之树！天上已经许多年没有新的生命诞生，人类却因为父神的包容而滥用一切！旧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必须迎来新的时代，而这就是我的使命！”

“你是这么想的？”黑暗的阴影迅速掠到欧恩面前，欧恩吓一跳，路西菲尔从黑暗中走出，他黑发黑眼，那都是已经堕落的征兆，可是这无损于他的美貌。在那场古老的战役之前，他是天上最具美貌和智慧，光耀晨星，神最宠爱的天使……欧恩恍惚地想着。

他的恍惚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然而在路西菲尔面前，任何破绽都是致命的。

当黑色火焰之剑穿透欧恩的身体，整间房间都已经陷入熊熊的火焰中，“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路西菲尔沉声问。

“啊！”欧恩惨叫一声，痛得直哆嗦，无形的火焰之剑变化成绳索的形状，将欧恩锁住，拽到室外，欧恩被强制钉在地上，圣剑的火焰取自地狱里不灭的火湖，那本就是神用来惩罚服罪者的，受到旋转火焰之剑的贯穿，此中痛苦和煎熬，不是亲身体会根本无法想象。

“你看见那些亡灵吗？他们正向你走来。你的罪是以天使为名，夺去这些人类的生命，你根本没有这样的权力！”路西菲尔融入黑暗气息中，迅速落到欧恩面前。

欧恩因为疼痛，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他在地上翻滚挣扎，被剑身贯穿的伤口越来越大，黑色火焰星星点点落在地上，忽然化作一个个小人，迈着两条小短腿，纷纷围到欧恩身边。

欧恩惊悚地避让，那些小人张开嘴，露出满口尖锐的牙齿，发出瘆人的哭号声，争相爬到他身上，张口咬他。

小人越来越多，在欧恩身上堆起熊熊的火焰，路西菲尔的神情却没有缓和，反而越发凌厉，黑暗气息激烈地翻滚着，将他拱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挣扎的欧恩。

欧恩早忘了自己刚才骄傲的心态，痛苦地哀求着路西菲尔放过自己，他被亡魂绝望的气息攻击得几乎要崩溃，那些受到路西菲尔力量加持的气息竟然渗透到他体内，腐蚀他的灵魂！

“原本房间里的人类在哪儿？”

“……死，死了……”欧恩下意识回答。

“不可能。”路西菲尔神情里的戾气如有实质，将欧恩碾压得更加痛苦。

欧恩不敢再敷衍路西菲尔，强忍着疼痛寻回自己的理智，“是耶路撒冷，耶路撒冷破开界面降临地上界……它会扭曲空间甚至是时间……那些城市里失踪的人……或许是遗失在不知名的空间里，啊——！！！”

欧恩被那些亡灵附身的小人拖向地面的裂缝，他感到一阵灼烧灵魂的热度扑面而来，他被汗水刺痛的眼睛虚弱地瞥了一眼，顿时吓得失声惊叫，在地下的深坑里，更多黑色火焰席卷而上，距离越来越近，欧恩终于看清楚，这是比他身上数量更多的亡魂……

路西菲尔随手划开一个小位面，阻挡欧恩尖锐的惊叫声，他一跃踏入刚才的房间，巡视着房间里一片狼藉的景象，最后目光落在悬空的圣器上。

路西菲尔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伸手去取，还没有碰到圣器，就被圣器的光芒灼烧了手指。路西菲尔看着指尖的灼伤，一时间有些出神。

希拉里忽然飞了出来，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看着他，然后不知道怎么揉搓一阵，圣器被揉捏成小团子状，被希拉里装入兜儿里。

路西菲尔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看了希拉里一眼，欧恩已经被拖入深渊中，路西菲尔摆了摆手，大地一阵颤动后，缝隙缓慢地阖上。

希拉里蹲在路西菲尔肩上，看着他黑色的长发，担忧地发出咕咕声，路西菲尔没有安慰他，只是走入一片黑暗中，跟着黑暗气息消失不见。

瓦尔特站在会议室的窗边看着外头，密党的城堡离j市不算太近，但是冲天光柱实在显眼，天地间像被开启一道通道，这样的盛况甚至比路西菲尔召唤莉莉丝时更加壮观。

来自下属的消息不断更新，然而一切都指向一个无法挽回的悲剧——虽然那道光柱已经消失，j市的惨叫声也已经平息下去，可是比起惨叫更加令人惶恐的是什么？

是死一般的寂静。

瓦尔特忽然清醒过来，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注意力集中，这就像自然界感受到危机的小动物，一瞬间所有寒毛都几乎竖立起来——这是多么可笑的比喻。

瓦尔特回头。

路西菲尔站立在会议室中央。他曾经光彩夺目，那些美好的，金色的头发、碧蓝的眼睛、端庄内敛的神态，那些属于天上的特质，现在全部被黑暗所吞没。

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天使，不，已经不能称之为天使，他随意地披散着头发，身姿依旧笔挺，却散发着寒冷锋利的气息。他伸出手，缎面高背椅自动滑到他身下，他没有坐下，只是倚靠着椅子，用一种仿佛漫不经心，却让人感受到在刀尖上跳舞的口吻说：“埃里克告诉我，这个时间你必然在这里。”

瓦尔特哆嗦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只是低头保持沉默。

路西菲尔说：“你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什么吗？你太年轻了，不，你是太年幼了，瓦尔特，一个年幼的，又不听话的血族。”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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