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纹理流动中散发着的那与他如今不知汤池用什么凝成的身体相似的波动,
让神淮不得不怀疑,也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发生了变成蛋再孵出来的蛋蛋纠结情况。
只是倘若如此,这锦囊又从何而来呢,总不会火海汤池连这个都给他备好了罢。
什么似乎都是迷……
他收回锦囊重新挂在脖子上,且待慢慢探索罢,也许能揭开重生之迷也不一定。
神淮收起长剑,施施然往前——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上央醉梧桐……”
提着剑踏上竹楼,他边走边吟,悠然捧着个碧玉酒罐出来。
拔开塞子,提起酒罐,莹莹泛绿如润玉嫩叶般的液体倾泻而下,酒香四溢,在晨光中泛着微醺的光,最后尽归那仰头笑着的男人口中。
直到酒罐空了,他才收回手放下酒罐,面色微红,眸光潋滟。
指尖微动,凝出把……水镜来,
揽镜自照,
他伸出空着的左手摸了摸鬓角,喃喃道:“阿栩说,紫气东来,早起一杯翠微酒,美容又养颜……本来就这样美绝人寰了,再养一养颜,可叫别人怎么活呢……”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表情变得有些悲伤,“太阳升起终会落下,鲜花红了终会凋零,这世上姹紫嫣红、千娇百媚,终抵不过时光的侵蚀,独我一人颜色不衰,岂不寂寥……”
痴痴地望着天幕,怆然许久,他晃了晃脑袋,“头晕……”
——也不想想人家说的是一杯翠微酒,结果他喝了一整罐,不醉才怪,更不要说……妖王神淮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一杯倒。
所幸也只有在这除他之外、无人可进的淮山梧桐之巅,他才敢肆意若此,否则妖王神淮自恋成疾的‘谣言’得满天飞了罢。
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抬头,好几个太阳,神淮伸手遮了遮刺目的阳光。
忽然他哈哈大笑了起来,意气风发,一跃下了竹楼,挥剑斩浮云……
咔——
天旋地转,
头晕目眩,
晕得神淮瞬间清醒了。
如兜头冷水浇下,他的面色僵硬无比……
漆黑的建筑,乌黑的城墙,泛着黑水的涌泉……
如此典型的……
放纵不羁挚爱‘黑’的画风……
神淮简直不能想像他不就喝了杯(罐)酒,舞了会儿剑嘛,就直接从妖界舞到魔域了?
好吧,其实他也想到了,大概是平台之上那个传送阵的缘故,啧…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虽然他以前也不是没有一醉就失脚踩进魔域过,只是那时来了就来了呗,他还顺便跑到魔都魔鬼城狠狠打了四魔王和黛芙华的脸一发呢……
可是今非昔比……如今连元婴都没有的他……还是夹紧尾巴做人罢。
这时,神淮不得不长吁短叹,怎么就做了个单向传送阵呢,不过……也不能把别人往他老窝通不是。
他摇了摇头,提剑前行,所幸他知道不远处有个通往妖界的传送阵,落点就在淮山,他以前可没少玩这来来回回。
如果没记错,这里应该叫影杀城,因为位于圣魔王、神魔王、天魔女的势力范围交界,各类魔族均存,又是贫瘠苦寒之地,而成了个三不管的地界。
不像人族多以门派世家为单位,也不像妖族的聚族而居,魔界多是城池林立,城主强者居之、厮杀而得,哪怕黛芙华与四魔王也干预不得。
按规模大小、城主实力划分得三级城池、二级城池、一级城池。
这些零零散散的城池又根据魔族血系划分为五大势力。
魔族乃上古五大魔神遗留大陆的血脉,是故分为五大血系,分别为天魔血系、圣魔血系、神魔血系、元魔血系、皇魔血系。
这五大血系经多年繁殖、通婚,血脉自然会被稀释,变得驳杂。
血脉越为精纯者天赋越高。
每一血系都有其血脉精纯、修为高深的王者,这一代,就是天魔女、圣魔王、神魔王、元魔王、皇魔王。
神淮一路走来,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本来他这样扎眼的穿着,在魔界不异于‘万黑丛中一点红’,又是这样的容盛常人,该是极为引人注目才对,怎会无人察觉。
原来他已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意圆浑,便如落叶飞花,仿似融于自然,且这里魔族大都修为低下,才会‘视而不见’。
对于影沙城的魔族他无所惧,怕的是惊动那五个大麻烦,那可就要命咯,这么好的击杀自己的机会,他不信对方会放过,所以他连半分灵力波动都没放出,宁愿步行去那阵点。
朝阳渐升,三三两两已经有不少魔族钻出来觅食、买卖、打斗了,还有路上跑来跑去没成年的小魔族……
神淮不忍直视地撇开目光,忒也丑了,就算知道成年以后会变漂亮,也挡不住那奇丑、巨丑、神丑的视觉冲击。
啧……魔族也真是的,一生居然这么两极分化,成年前丑的可以,成年后又美艳无匹,果然还是妖族好,化形了是唇红齿白,化形前也是玲珑可爱。
他有些微妙的得意地抱起了胳膊,接着发现这里的魔族不知何时已经学会了挑战就去比武台、而非当街出手,买卖也变得规矩异常,比他当初来时的混乱可是好太多了。
神淮摸了摸下巴,难道哪个魔王又或是黛芙华终于受不得这里的混乱不堪,出手整顿了。
两旁还有年老的魔族说书,大抵是大道无望,以此谋生罢。
——据说,三族混战,天魔女黛芙华失踪五十余载。
——据说,黛芙华一经伤愈,便屠灭上玄宗属城沈城。
听到这里,神淮有些幸灾乐祸地勾起了嘴角,不知玄荥当时面色几何?
——据说,黛芙华当夜又失踪十余载,直至五年前才回来,似是因与上玄宗宗主玄荥厮杀养伤缘故。
——据说黛芙华一回来,便与四魔王共往魔都魔鬼城议事。
这议事什么的自然是虚的,议着议着可不就又是一番打斗嘛,风云变色,至今未歇。
神淮吁了口气,可但愿这个老魔族说的是真的罢,那他就不用担心被哪个发现了。
接着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么算起来,离三族混战已经七十多年了,不知是否物是人非。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当他步行来到阵点的时候,发现——
平地拔起一栋高楼=0=
本来不是块空地吗?
旁边有四棵迷之魔树围着呢,他绝壁不会记错啊。
现在突然变成城主府是怎么回事?
连影杀城都有城主了,果然是物是人非啊呵呵……
当然最重要的是里面有一道凌厉的强者气息,修为境界明显比他如今要高……
☆、第62章齑粉之下
——据说七杀城城主天赋惊人,年纪轻轻修为已臻元婴。
已经快速从城主府外退出来并且开始打听小道消息(说书)的神淮听到这句话不禁皱起了眉头,果然比他要高一个大境界。
那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城主府到达传送阵可有些难度。
越阶挑战他不怕,怕的是不能一击必杀,倒时时间一拖久,爆发的妖力引来四魔王和黛芙华就糟了。
若在此突破元婴再潜入的话……那突破时的灵力波动也一定会引来大批人马的。
神淮有些无奈地摸了摸下巴,继续听说书人讲述(扯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他一直都是这么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真的。
——据说七杀城城主冷傲孤僻,不与人交,无人知其名姓。
神淮:“……”特么逗我?
本来还琢磨着身为城主必定宴会不少,届时趁机混入、浑水摸鱼……
结果,连名字都没人知道,这冷傲孤僻的……哪家小孩儿啊,忒不合群了,神淮不得不怀疑对方究竟是怎么当上这城主的了。
——据说七杀城城主从放逐之地一路厮杀而来,无人知其身份背景,只知其来后,就破开古木,定居于此。
如此嚣张,七杀城中许多为城主之位厮杀的人危机感顿生,纷纷前来打探,无一不被一剑封喉。
神淮:“……”
他秒懂了,这是杀光了所有不同的声音,莫名其妙就成了城主啊。
难怪他觉得七杀城如今这么井然有序的样子,感情是所有作乱分子被杀光,只剩下了几个安安分分的了。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
从放逐之地一路厮杀出来,那还真是了不得啊,修为得不止元婴罢,又岂会蜗居区区一个七杀城。
众所周知,魔界放逐之地就是个人间炼狱,其内皆是亡命之徒,能从内出来的无不是杀出一条血路的再世修罗,那可不只是修为高就可以的了。
心机、城府、韧性甚至气运……都缺一不可。
原本,放逐之地不叫放逐之地,其内有五大魔神遗留下的传承,每一个魔族都可进入接受魔神礼赞,激活血脉,修为将一日千里。
当然其内接受礼赞位点有限,自会有厮杀争斗,本是正常的搏斗,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如是而已。
却在有一次大批魔族入内接受礼赞时,不知为何,许是用久了出故障,又许是其他迷之原因,总而言之这是流央大陆十大不解之谜之一——那礼赞之地居然突然秩序崩塌,成了个只进不出的地方。
而其内物资空间又有限,为抢夺资源,厮杀就展开了。
因其只进不出的缘故又逐渐成了一些难以杀死或是不方便杀死的罪恶魔族的归所,是故人称放逐之地。
进去之后,又是重新的掠夺与争斗。
一入放逐之地,便是永无止境的杀戮。
里面没有秩序,没有信任,没有人性,因为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你生存的对手……可以想像是何等的人间炼狱。
至于出来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是放逐之地秩序崩塌时虽然出口阻塞,但是崩塌的空间相互间仍残留着小缝隙,从一个个叠加的小缝隙里一一钻出来便可以了。
说来容易做来难……若要想出来,首先你得有命从放逐之地入口一路杀到出口,其次你得有足够的能量挤开缝隙而不是被缝隙压扁。
最后得到的却还是个不定性,因为进入空间裂缝可能一个意外便被卷入空间乱流再也回不来、生死不知,是故没几个人愿意尝试。
而每一个从放逐之地出来的也无一不是笑傲大陆的风云人物,上一个便是千年前一统魔域五系的魔君圣炎。
如此……不难想像,一个从放逐之地出来的人将是何等样的奇迹。
神淮实在难以把这么一个传奇和区区一个七杀城城主联系在一起。
只是,七杀城乃放逐之地出口所在,理当不会谣传才是。
莫非的确如此,
那个城主有什么隐秘不成,
而黛芙华与四魔王正酣战而不得知,才没有掀起腥风血雨?
若果真如此,要想潜入城主府可真是难比登天了,一个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人警惕心绝非常人可比。
神淮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那说书人还在继续……
——据说这位城主帅绝人寰,一袭白衣终不改,可谓当世第一美男子。
神淮回神,垂下眼皮,摩挲了下手中的剑……
当世第一美男子……
有、经过他的同意吗?
果然小地方的魔族就是见识少,随便见个人模人样的就给出如此美称了。
说不得放逐之地什么的更是这老魔族鬼扯淡……
神淮渐渐放松下来,靠着棵古木,遥遥听着对面那说书人拍了下木块——
“今日七月初六,月黑风高杀人夜。”
七月初六?
神淮算了算时间,那明日岂不正是十年一度上央节。
若是往日,明天他不知道得被多少上央花砸满怀呢。
如今……唉……空寂寥啊……
正长吁短叹着,说书人下一句话立刻攫住他的心神——
“半年前挑战城主的七星魔剑今夜子正踏月将来,倒时必然罡风阵阵、风云色变……”
神淮‘嚯’地站直了身,约战啊,那么他若潜入想必也无瑕顾及罢。
他勾了勾嘴角,继续听听接下来的详细讲述。
原来七星魔剑中的老幺想做这七杀城的城主很久了,毕竟再乱那也是一个城对不对,结果等他布局好一切要将其他人一网打尽的时候……如今这位城主横空出世了。
那老幺险些一口凌霄血喷出,立刻打上门来,却不敌败退,等养好了伤,便召集了他在其他城中的兄弟们来找场子了。
本来七人围攻乃为人所不齿,不过这七人都是半步元婴,这样敢挑战元婴期的城主,反倒成了他们胆识过人了。
神淮嗤笑一声,以多战少竟还说的这样冠冕堂皇,这个说书人该不会是那什么七星魔剑的人特意放进来给自己洗白的罢。
不过……左右也与他无关。
七个半步元婴和一个元婴初期,想来也得要好一番厮杀了,他只要等到子正飞身入内就好。
时间过得很快,夕阳渐落,峨眉月悬,斜斜挂在高大的古木旁。
神淮抱着剑在郊外静静等待。
忽然响起悠悠扬扬的箫声,柔和的旋律,却是曲调断续,似呜咽,似悲鸣。
神淮若有所思地抬头遥遥看了城主府的方向一眼,《相惜》,没想到这个城主竟会他妖族的歌谣。
而且明明是断续不成调,却是无端韵曲生,竟把这首《相惜》奏的仿若场景重现,小红鲤的默默哭泣,金龙翱翔九天的一世孤寂……
听着听着,神淮一边恍惚被带进这无边落寞寂寥中,朦胧升出股‘此情可待成追忆’的共鸣,一边又像跳脱出来一般,琢磨着这城主倒是蛮会装逼的,大战在即居然还有兴致吹箫。
箫声响了一夜,神淮也便听了一夜。
月落,
乌啼,
就是此时,
机会稍纵即逝,
他朝城主府方向迅速掠去,那所谓的七星魔剑已经在叫阵了。
遥遥瞥见一个白色人影,强大,冰冷,孤绝,萧索……
紧急时刻,神淮还有闲心想着这城主和玄荥倒是有几分相似嘛。
那七兄弟说了半天的话,对方只字未应,话音一落,便是迅疾出手,剑光万千。
神淮忍不住勾起嘴角,这种‘我千言万语你静默无语’有些滑稽呢。
剑法也不错……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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