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浑身一个激灵,这人竟是贺之靖!
要说赵廉最烦那些人,那些整日里耍嘴皮子的御史排第一,贺之靖排第二。虽然赵廉官大,但那些御史却不是好对付的。‘谏言无罪’,他们连天子都敢弹劾。偏生赵廉还不敢反驳,就怕一个不小心,犯了天下读书人的忌讳。
因此连带着赵公子也对那些御史又恨又怕。他恶狠狠的剜了颜砚一眼,丢下一句:“贺之靖,咱们走着瞧!”一脚踹向侍卫头领:“还不快给老子滚!”在家丁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出了翠倚楼的大门。
“贺将军,怠慢了。”安王歉意地对颜砚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身旁面容秀丽的男人:“衣老板,最近几天便不要开门了。”
被称作衣老板的男人诺诺的点头,退出了房间。
颜砚望向珠帘后正自饮自酌的男人:“廉王?”
男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露出一张与朱铭玟有三分相似的脸,站起身对颜砚道:“贺将军,久违了。”
廉王是先帝第二子,只比朱铭玟小半岁,向来行事低调谨慎,唯一让人诟病的是,廉王好男风,为了‘翠倚楼’的老板衣带水,曾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拒绝朱铭玟的赐婚,并发誓,此生绝不成婚。
三人依次落座,安王先道:“一切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动手,不是贺将军意下如何?”
颜砚闻言沉默了片刻,他看着对面神色平静的廉王,道:“廉王觉得何时动手合适?”
廉王笑着说:“不如我与贺将军皆在桌面上写下自己的答案,如何?”
既不得罪别人,又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好一个廉王!为了降低朱铭玟的戒心,连自己的名声都能不顾。一个无才无德,又自己绝自己子嗣的痴情种子,朱铭玟哪里还能对他不放心?
如果说朱铭玟是柄锋芒毕露的剑,那廉王就是张滴水不漏的盾。两人若是能联手,何愁天下不定?可惜
颜砚深觉以前的贺之靖小瞧了这位廉王殿下,他点点头,率先抬手从杯盏中蘸了滴茶水:“请。”
安王望了眼桌面上的两个‘三’字,问廉王:“此人如何?”
廉王从二楼开着的窗外里望出去,颜砚的背影高大挺拔,步伐不急不缓,有种万事皆在把握的沉静感。
想起颜砚临走前的警告:“这样的试探,没有第二次。”他关紧窗户,转过身道:“比传闻中,还要难对付。”
安王笑了下,将茶杯中剩余的茶水倒在桌面上,水渍漫过两个‘三’字,与残留的水迹融为一体:“好在,我们不需要对付他。”
“是吗?”廉王轻笑了下,走上前,一手搭在安王的肩膀上,喟叹道,“这样,也好。”
日头渐渐高起来,路上行人渐多,颜砚一边想问题,一边往巷口走。
赵公子早不发,晚不发,偏偏等他颜砚进入翠倚楼的时候发酒疯,只要稍加思考,便知道是有人在背后特意设计。
至于这个人,见过廉王后,颜砚不做第二人想。廉王目的有二,一是让颜砚能够‘一叶知秋’,借此看清赵家在京师的势力以及做过的‘好事’,明晃晃地告诉贺之靖,你效忠的君主,无识人之明;二是让颜砚与赵廉的独子交恶,断了他的后路,使他下定决心,彻底上了廉王等人的‘船’。
颜砚非常不喜欢别人设计他,特别是被他当成盟友的人,所以他离开之前,明明白白的告诉廉王,他看清楚了他的设计,同时也摆明自己的底线:这样的设计只能有一次。
途经香茗茶楼前,颜砚眼角余光瞥见两个熟悉的人影,下意识的慢下了脚步。
符锦一身湛蓝色窄袖锦袍,乌黑的发用玉冠挽起,低着头跟刘伯两人站在茶楼前对话。
颜砚隐约听见‘姑娘’‘好几次’‘一片好心’‘成婚’‘继续’‘打探消息’等字眼,他想了想,刚打算上前打声招呼,便看见一个娉婷女子从茶楼的二楼探出头来,遥遥对符锦点了点头。
颜砚耸了下肩,调转方向继续往巷外走。
“颜贺兄!”身后传来一声唤声,颜砚转过身,符锦几步走近,抿唇道,“好巧。”
颜砚点头:“挺巧。”
“贺将军,”刘伯跑过来,擦擦额角的虚汗,“我家大人就先交给你照看,老奴我有事先走了。”又苦着一张脸对符锦殷殷叮嘱道:“大人,梅姑娘都找过我好几次了,有什么话,您当面跟人家讲清楚。”
最后递给颜砚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扭头以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概,一步一步挪进甜水巷里面。
颜砚奇怪的看着刘伯写着‘悲壮’二字的背影,问符锦:“刘伯要去买棺材?”
符锦面无表情的说:“他去翠倚楼找小情儿。”刘伯‘辛辛苦苦’的把他从府里骗出来,他怎么说也得给点奖励不是?
颜砚用三秒钟想明白‘小情儿’的含义,用一秒钟为刘伯默哀,然后开始幸灾乐祸:“啧啧,看不出来刘伯还真是‘老当益壮’。”
还没走远的刘伯听见这句话,身体一个踉跄,内流满面:他的清白!
颜砚打趣完刘伯,紧跟着打趣符锦几句:“符兄艳福不浅。”说话间抬眼望茶楼二楼的方向瞅。
符锦静静地望着对方眼中的戏谑,说:“我喜欢男人。”
颜砚闻言如遭雷劈:他不是个自称‘万花丛中过,片草不沾身’的直男吗?狠狠地咳嗽两声,道:“符兄说笑了。”
符锦看着颜砚一脸‘你开玩笑吧!’的样子,眼中浮现出一丝清浅的笑意:“我不骗你。”
颜砚自我安慰: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远有他颜砚本人是个弯的,近有当朝小皇帝和大将军搞基,就连隐藏的‘boss’廉王都是个gay,符锦跟这些人相处多了,耳濡目染之下,由直变弯,也实属正常。
做好心理建设后,颜砚用下巴点点再次把头探出来,幽幽的望着他们的梅姑娘:“梅姑娘怎么办?”他记得贺之靖流放前,符锦就跟这位梅姑娘认识了,一次元宵会上,还跟朱铭玟两人,远远地望见他们相携逛灯会。男的风流倜傥,女的清丽典雅,如同一对神仙眷侣。
当时少年天子乔装成小太监,硬是要跟贺之靖两人逛灯会。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少年天子口里塞满了各色小吃,一手拿着从灯会上买的木雕,一手指着高高的木架上挂着的鲤鱼花灯:“将军,我要那个胖鱼头灯!”
符锦垂下眼睫想了想,说:“帮我个忙。”
颜砚看着天色还早,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香茗茶楼二楼,雕刻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雅致屏风竖在窗户前,隔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梅韵动作优雅的向两人行礼:“贺公子,符符公子。”
两个还礼,落座。
梅韵一双含情大眼,先是幽幽地望了颜砚一眼,直到颜砚忍不住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低下头装作喝茶,才调转视线,定在符锦身上,轻咬樱唇:“符郎你身体,还好吗?”
符锦点了下头,不说话,眼角余光看见颜砚一副忍笑忍的几乎要五官扭曲的表情,乌黑的眸子沉了沉:“有话直说。”
梅韵明亮的眼珠有些黯然,刚打算开口,小二进来了。
“几位客官,要点什么?本店有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黄山毛峰,庐山云雾,六安瓜片,君山银针,信阳毛尖,武夷岩茶,安溪铁观音,祁门红茶”小二一张嘴,报出一连串的茶名。
“一杯碧螺春,一杯君山银针”梅韵望了眼颜砚,“不知贺公子”符锦喜欢喝君山银针。
“西湖龙井。”未说完的话,被符锦截断。
颜砚疑惑的望了符锦一眼,他记得贺之靖是喜欢‘君山银针’。不过也许符锦忘记了也说不一定,他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梅韵望了两人一眼,顿了下,对小二点头:“就这些吧。”
小二退下去准备茶水。
梅韵的笑容莫名有些苦涩:“贺公子的爱好,符郎总归是放在心上。”她定了定神,道:“符郎,其实一直以来,我求得都不多。”
符锦道:“我知道,但你要的,符锦确实给不了你了。”
梅韵轻声道:“像以前一样,不好吗?”
符锦摇头,在梅韵再度开口前,突然侧过身,身体朝旁边的颜砚倾去,双手搂向他的腰。
颜砚没防备符锦来这么一出,一下子被抱个正着,他刚打算将对方推开,就听见符锦压低了嗓音,说:“帮忙。”
☆、第九章
颜砚眉毛一挑,推开符锦的动作顺势转为搭在他的肩膀上。四目相对,气息相接,场面瞬间暧昧起来。彼此间的距离很近,近的几乎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脸颊上,带来些许酥麻感。符锦浓长的睫毛颤了颤,半阖上眼,遮挡住眼底的情绪。
片刻的对视,使得颜砚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正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移开视线时,符锦先行松开了放在他腰间的双手。
梅韵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颤抖着嘴唇道:“你们够了!”从她所在的角度看过去,两人仿佛唇齿相接般,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颜砚坐直身体,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西湖龙井茶的火候多了一分,煮的过头了。他只喝了一口,就没再动了,放下茶盏,凝神望向窗外,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梅韵的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滑过莹白的脸颊,落在衣领、裙摆上。她今天特意穿了那件青色的百褶裙,远远望去,娉婷如柳叶。
初见时,符锦曾赞她:“柳群楚腰,犹如冰泉里刚捞出了的一把青葱,嫩得能掐出水了。”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春日里放风筝天真的少女,他也不是那个会爬上树,帮她取回风筝的散漫少年。但当年的那句话,她却一直记在心里。
梅韵望着符锦道:“我等了那么多年,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
符锦毫不犹豫的点头,说:“是。”他最后会离开这个世界,而真正的符锦不会回来了。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梅韵等一个不会再回来的人,还不如趁此机会让她彻底死心。
梅韵紧咬着下唇道:“若是我不放手呢?”
符锦说:“你不会。”她是个非常骄傲的女子,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嫁给符锦。当初符锦说娶她,她只说,等他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嫁给他。
初时,符锦年少风流,红颜知己不知凡几,不懂她的坚持。后来,迎风楼上的惊鸿一瞥,琼林宴上的相识,雨夜的一场交谈,蜀川之行的生死相交,眼里心里,便再也没有多余的空地了。
梅韵惨淡一笑:“你料准了这点,是不是?”
符锦默然,抿了抿唇,说:“你不必再等,不值得。”
梅韵直直的望着他:“值不值得,由我说了算。”她站起身,即使泪痕未干,却依旧形容骄傲:“符锦,你听好了,过去的那么多年,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要等,与你无关。现在,我不等了。”说完扬长而去,一步不停。
颜砚望着她果断的背影,意味深长的对符锦道:“她是个好姑娘。”潜台词是,你太没眼光了。
符锦看了他一眼:“你喜欢?”
颜砚摇头:“我只是突然后悔,跟你一起骗她了。”
直到颜砚起身,走出茶楼,才听见身后传来几不可闻地一句:“你怎么知道,是骗她?”
他转过头:“什么意思?”
符锦摇头不语。
两人出了茶楼时,已经是下午了。走出甜水巷,紧接着是小摊贩云集的闹市。路上行人如织,川流不息,形形色色的小摊摆满了街道。
从边疆到京师,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光。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意融融,颜砚放慢了脚步,和符锦并肩而行,一面享受着阳光浴,一面打量着一些在未来世界,只能从博物馆里看见的手工艺品。
符锦的兴致看起来很不错,虽然他的脸上神色不变,脚步也没有半分停顿,扭头张望的频率却显然高了不少。
在各色的小玩意中,一个围了七八个孩子的摊子引起了颜砚的注意。小贩双手上下翻转,几下捏好了一个小人,递给其中的一个小男孩。
符锦注意到颜砚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眨了眨眼:“面团做出的玩偶?”
颜砚努力从贺之靖的记忆里挖出相关的记忆,跟着眨了下眼:“大概是糖人?”
“叔叔真笨,是面人啦!”拿着面人的小男孩在小伙伴的簇拥下,经过两人时,做了个鬼脸道,“还是大人呢!真笨。”
“真笨!”其余的小孩子也跟着小男子对两人做了个鬼脸,嘻嘻哈哈的跑远了。
两个被孩子‘嘲笑’的大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颜砚咳嗽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原来是面人。”
符锦嘴角弯了弯,点头:“原来叫面人。”
“要过去看看吗?”颜砚的目光直往那边飘,“之岚那小子长在边疆,估计没见过这种小玩意,我带个回去给他涨涨见识。”
符锦也道:“刘伯的小儿子,前几日哭着闹着要上街。既然出来了,我顺便给他带个回去。”
“两位公子要个啥模样的?我这儿有嫦娥奔月、孙悟空、猪八戒、关公,还有各式各样的小动物,买个回家给小孩子玩。”小贩注意到又有了新客人上门,忙停下手中的动作道。
颜砚弯下腰,仔细的看着摊面上插着的几个面人,这些面人颜色鲜艳、做工精细,连衣服上的褶皱都刻了出来,堪称栩栩如生。他想起了颜父嘴里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华夏文化博大精深。”
“捏条小龙吧!”他道,龙是华夏文化的代表。
“好嘞!”小贩从底下拿出一根新木棒,手指飞快,从摊面上分别揪下些许各色的面团,不过一会儿,一条威风凛凛的小龙便捏好了。
颜砚接过面人,问符锦:“你呢?想要什么?”
符锦眼神微闪,说:“你送给我吗?”
颜砚觉得他的问题莫名有些孩子气,好笑的点头:“我送给你。”
符锦认真的想了想,说:“我要凤凰。”
两人一人拿了个面人,又沿着闹市走了一段路,天色愈晚,温度蓦地降了下来,寒风吹得人身上冷飕飕的。
身后的喧闹已逐渐淡去,两个人的脚步声,在深巷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四周很安静,颜砚和符锦都没有说话,似乎这一刻的安静,突然变得奇异起来。
又走了两步,前面是分叉路口,侯府在左,符府在右。
颜砚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刚停,错开他半步的符锦也跟着停了下来。他看了看符锦身上不算厚的衣衫,想起对方大病初愈,皱着眉单手将身上风大裘解下,递给符锦:“注意身体。”
符锦静静地望着他,说:“好。”一手接过大裘,打算单手披上。
颜砚扯了下嘴角,将手中的面人递给他:“还是我来吧。”重新接过大裘,一手从符锦的肩膀绕过,两手会合,动作轻巧的打了个结:“好了。”
于是符锦的眼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星星点点的暖意。
“走了。”颜砚拿回面人,端详了下自己的成果,满意的点头,转身朝左边走去,边走边挥手,“回见。”
在他身后,符锦目送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直到他转弯后,看不见了,才慢慢地朝右边踱步而去。
☆、第十章
颜砚回府后,立即交代了两件事下去。一、让之岚带人,将库房里的所有现银搬至客厅;二、命独眼李秘密召集所有随同他从边疆回来的看守、犯人诸人。
三个大红木箱,一个小箱子,再加上近四十个人,占满了整个客厅。
颜砚扫了眼神情各异的众人,下令:“打开。”
火光从梁柱上挂着的琉璃宫灯里射出,照在木箱里,白花花的银子,黄橙橙的金子,让那火光也变得恍恍惚惚起来,迷了眼,遮了心,被无限放大,似树枝照在窗笼上的影子,曲曲折折,看不清原形。
偌大的客厅里,霎时只能听见众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颜砚指着那些银子,道:“这里总计七万三千两银子,各位跟着贺之靖在边疆卖命血战,又从一路奔波至京师,总归得有点回报!之岚,念!”
“是!”之岚挺直身体,拿着本名单念道:“独眼李,白银一千两,李二,白银一千两”
“这”独眼李开口打断了之岚的话,搓着手指,直视着颜砚道,“贺将军是何意?”
颜砚抬手意示他稍安勿躁,让之岚继续念下去。之岚一口气将名单上的人名念完,合上册子,转身站回颜砚身后。
人人千两白银,无一人落空。
灯光下,数十双眼睛,被熠熠生辉的黄白之物照得发亮,犹如黑夜里的饿狼,散发着幽绿之光。
这些人中,除了极少数如胡徹一般,得罪了达官贵人,被诬陷入狱流放外,大多数确实是因为犯法判刑,剩下的就是那些向来动辄打骂惯了的看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初他们之所以跟着颜砚在峡谷里卖命,为的就是富贵荣华。现在这些都摆在他们面前,有几个能不动心?
颜砚肃手而立,正了神色道:“三日后,贺某准备做一件大事,性命攸关、生死由天,需要诸位拿命来跟我赌一把。”他神色慎重,语速渐缓:“现在有两条路摆在诸位面前:一、继续跟着贺某,我虽然只是个无权侯爷,但有我一口吃的,绝不让诸位饿肚子。三日后,我当初许诺你们的,必然翻倍;二、拿着这一千两银子回乡,安安生生过完下半生,赦免文书,日后我会派人送达诸位手中。”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上一次拿命来赌,是因为除了一条命,大多数人一无所有,所以不怕赌输。但是现在
所有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聚集到箱子里的白银上,有了钱,日后还能有自由,一辈子安安稳稳,荣华富贵,这条命自然再不像从前一般轻了。有几个愿意继续拿命去赌?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没多少人喜欢。
很快有人沉不住气了,踏前一步,对颜砚举了个躬:“侯爷,小人家里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母”
颜砚挥挥手,之岚从箱子里数出一千两纹银,递上去。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一共五个人站了出来。
颜砚望了站出来的五个人一眼,其中一个是当初欺辱之岚的李二,另一个则是刁难他的看守。二人接触到颜砚的目光,身体皆不由得缩了下,脑袋勾的更低了。
“每人再加一百两。”他淡淡地发话,幽深的眸子看不出深浅。
蹬!蹬!又站出来了两个人。
颜砚嘴角微勾:“之岚,发银子。”
七人拿着银子,一次排开,跪下给颜砚磕头:“谢侯爷赏赐!”
颜砚让他们起身:“不必,这是你们应得的。”七个人起身,跟着之岚出了客厅。
颜砚目送着几人走远,转过身问剩下的人:“诸位可想好了,若是失败,后果可就不是流放那般简单!”
独眼李摸着下巴笑:“战场上都闯过来了,还怕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险中求富贵,越险越富贵!”
一句话,场面的氛围活跃起来。
颜砚轻笑:“说得好,跟了我,自然不能叫你们吃亏。”指着剩下的白银:“这些,全分了吧!”
除去七人拿走的七千七百两白银,剩下的还有六万五千五百两,一人少说也能分到将近两千两银子。颜砚此话一出,包括胡徹独眼李在内的所以人都傻眼了。
深夜,四个侍女捧着全新的雪白里衣、中衣、外袍站在屏风外等着,另有三个侍女,捧着装有皂角、花瓣、香料等各类洗漱用具站在屏风里,一个侍女拎着长颈铜壶,不停地朝木桶里添热水。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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