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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死之绿作者:薇诺拉

那张的小巧又精致的脸颊,年轻又仁慈的博士终究下不了手。

他小心翼翼地吻他的眼睛,用那份令人永志难忘的温柔,似情人,也似至亲。他凑在他耳边说:“你的体内藏着一条沉睡的河,可我不是那个能唤醒它的人……如果你以后找到了那个人,一定要牢牢抓紧他……”

在卫队士兵赶来前,许朗河彻底毁掉了这个地下研究中心。他砸烂所有的电脑,销毁一切实验数据,把那些致命的生化试剂摔碎在地上,又释放了高传染性与攻击性的生物实验品们。最后他剖开一个刚死不久的受实验者,取出了他的心脏。

没有人敢踏进这处人间地狱。即使是全副武装的蜂党士兵也不敢贸然行动。

许朗河从毒雾缭绕中走了出来,出现在了卫队士兵们眼前。他浑身是血,一脸平静,将一只血淋淋的心脏扔在了地上,笑了,“麻烦你们回去禀告元首,我杀死了2507,销毁了实验数据,没有这些‘濒死之绿’就不可能成功,他不用再费心去搜捕所谓的下等人来充当实验品了……”顿了顿,年轻博士的笑意更显轻佻,以个从未有过的谐趣模样朝众人眨了眨眼睛,“你们可以这就进去查勘,不过千万得小心,这层破防护衣和这只破面罩根本阻止不了你们烂成脓水……”

死刑在所难逃,不过许朗河对此已毫无惧意了。他吸入了剧毒气体,一张脸泛着可怖的暗青色,一边讲话一边已经七窍流血。

士兵们一拥而上将他缚了住,为首的蜂党军官也算与之相识,不解又惋惜地摇了摇头:“许博士,我不明白。你本可以凭借这个计划功成名就,获得人人艳羡的财富与地位,为什么偏要自寻死路?”

“我一直在想……”说话声渐渐含混不清,许朗河满嘴的血,却也满面释然的笑容,“人类和别的生物最大的不同之处或许就在于……我们的勇敢不在于掠夺厮杀,而是我们能够拒绝那些难以抗拒的本能去选择一条背道而驰的路,而是我们能够说服自己迎接悲怆……”

“狼川,醒一醒……狼川……”

狼川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却不想睁开眼睛,其他书友正在看:。

这个梦境太真实,真实得他宁可长眠不醒。

“他在流泪……”靳宾看见狼川的泪水滑过脸颊,打在了枕头上,不由紧张地问身旁的魏柏伦,“他很痛苦吗?”

“他的身体和一般人不同,换做别人可能早就死了,可他却撑了过来。手术过后狼川就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只要适当的调养,他马上就会恢复成原样。我想他现在只是太过疲倦,需要休息。”魏柏伦神情凝重,对靳宾说,“比起狼川的状况,我更希望您能跟我去看看另一个人。”

得知这家伙正在复原,总指挥官那颗收紧的心总算稍稍放了下。瞧见眼前的医生一脸大异往常的严肃,靳宾猜测事情不小,便也答应随他去往了另一间手术实验室。

病床上的士兵令靳宾大吃一惊,如果不是魏柏伦已事先告知了他,他根本无法将这个曾经的精英飞行员认出。

眼前这个怪模怪样的生物就像是人类与梅隆星人的杂交品种,五官依稀残留着人类的模样,但他的身体覆盖着大量霉绿色的鳞甲,原本柔软的人类肌肤也变得粗糙开裂,呈现出不规则的脱落状态。

一侧肩膀高高隆起,那侧的手臂变得奇粗无比,上面布满了恶心的肉瘤,他的手指变成了巨爪的模样,锋利的指甲似乎能轻易将人的头颅绞成碎片。

魏柏伦站在靳宾身旁,用目光指着被牢牢捆缚在床的士兵,说:“很明显,受到外星寄生物感染后,他的生理、生化及分子机制也因寄生因子的影响,开始显现出梅隆星人的特征。”

这个可怜的家伙突然双眼大睁,挣得捆绑的锁链铮铮作响,转过头来冲总指挥官吼叫:“杀了我!杀了……杀了我!”

眼眶染得血红,眼球反倒完全褪成了一片浑浊灰白,一张脸已面目全非,甚至比起具有蜥蜴、鳄鱼特征的梅隆星人更为丑陋、扭曲及令人作呕。靳宾因突如其来的惊吓往后退去一步,为掩尴尬他轻咳几声,嘴角悻悻挂着个笑:“我的天……他居然变成这样了……”

魏柏伦继续说:“感染的第一阶段毫无疑问就是骨骼疼痛,尤其是肩膀部位的疼痛。梅隆星人的身体构造与人类大致相似,唯独他们的肩胛骨更为发达,呈现高隆的丘状,第一阶段中受感染者原有的骨骼将进入再生长的状态,这种状态非常痛苦,就好像骨头被生生撕裂。然后受感染者进入第二阶段,寄生物携带的病毒会逐渐蚕食并替代宿主的白细胞和血小板系统,造成宿主颜面及眼结膜出血;这个阶段同时伴随着第一阶段的骨骼生长,受感染者会因难以负荷的疼痛变得狂躁易怒,充满攻击性。等到进入第三个阶段,也就是最后一个阶段,个体的面貌特征会大幅度向梅隆星人靠拢,眼球褪成灰白,骨骼生长完成,全身覆盖坚硬鳞甲。他的人类意识在这个阶段会被完全吞噬,智力与记忆会逐步消失。然而他不是梅隆星人,当然也不再是地球人,他会真真正正成为一个怪物,丑陋,凶残,毫无人性,被整个世界惧怕与唾弃……这个士兵的受感染情况相当严重,巨量的感染物质使他突变的时间急遽缩短,他的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负担,很快就会衰竭至死亡。但如果只是被极少剂量的入侵物感染,寄主的变异时间就有可能长达几年……”

魏柏伦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除却坚守自己的承诺,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那个人人敬仰的英雄变成人人唾弃的怪物……

50、有些事情发生了(1)

这几天靳娅过得很艰难,回到家中的霍兰奚变得十分沉默,他一字未提自己的背叛与不忠,只是坐在海滩边修理一架已经坏了的飞行器。早出晚归,一声不吭地修理了几天。低埋着身体,引擎盖铝板后只露出了他的褐色头发,海风轻轻拂送着它。空军少校可以十几个小时都对着精密又枯燥的电子机械系统,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这架飞行器已经坏了有些年,空军少校一直将它收藏于地下室里。

天气很阴,太阳正在下沉。海边很安静,一直很安静的男人变得更安静了。大狗“闪灵”伏在主人身旁的地面上,也怯于吠叫扰。

经过几天的检修之后,飞行器已经完全可以用以飞行,只是飞行起来仍有极其细微的噪音。

发动机全被拆了下来,霍兰奚低头检查着每一片涡轮叶片上是否有裂缝。清洗干净了燃烧室上的积炭,又重新组装完发动机,然而那一点点噪音的问题并未排除,他头一回对飞机的故障判断失误。

“该死。”空军少校低低骂出一声,皱眉看着刚刚拼装完成的飞行器,又一次决定将它全部拆掉。

好的飞行器都被狼川撞坏了,这家伙自己生死未卜,留下的也是一堆惹人生厌的烂摊子。

将机械零件完全拆下的时候,海水正吞吐着一只巨大的火球。太阳将升未升,一束耀目的光柱像击打木琴的手槌,整片海域随之温柔歌吟,似也在催促男主人早些归家。

霍兰奚与自己的飞行器在海边待了一整夜,复杂精密的部件检测修理令他满眼都是血丝,整个人看来憔悴不堪。起身走往自己的屋子,推门而入的时候,他的未婚妻赶忙起身相迎。

她也在屋子里坐了一整夜。

“昨天我就想告诉你,靳宾与我联接了通讯,狼川已经醒了。”靳娅失望地发现,那张冷淡倦怠的脸孔突然有了生机,灰蓝色的瞳孔也放出了光亮。她竭力将自己即将奔溃的情绪恢复完善,继续说,“‘酒神三号’的事你应该已经接到了通知,靳宾为了避免悲剧重演,想派你和你的v17重回宇宙空间站巡逻――”顿了顿,女人返身而去,“我去给你准备早餐。”

“靳娅。”空军少校出声叫了自己未婚妻的名字。他身上都是机械的污迹,显得落拓又狼狈,声音听来也嘶哑疲惫。“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女人停了停脚步,随即又带上一脸笑容说:“想吃什么?”

未婚夫没有给予自己回应,女人又掉头走向厨房,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身后的男人拽住了手腕――她一把没有挣开,反身就给了对方一个耳光。

振聋发聩的一个响声,两个人都没想到这个耳光竟会如此辛辣响亮,两个人也都惊住了。

惊惧、怔然、痛苦、懊悔……一连串表情出现在了女人的脸上,她忽然扑入未婚夫的怀里,然后就哭了起来。那个身披婚纱的美梦还没破碎,她不想失去他。

霍兰奚将靳娅揽在怀里,任由她嘶声力竭地哭泣,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微弱,他才捧起她的脸说:“有些事情发生了。”

她想像过去那样看到那双寒气逼人的眼睛,却唯独惧怕他露出这种柔软的神情。靳娅发现霍兰奚瞳仁的颜色似乎更淡了,淡淡的烟灰色替代了原来的灰蓝色,也让这张俊朗的脸孔看似更为冷若冰霜,分明与他此刻眼眸里的歉意毫不相称。

“有些事情发生了,”霍兰奚捧着靳娅的脸,低声重复了一遍,说,“虽然歉意对你来说毫无用途,可……有些事情发生了,我停止不了。”

“你说停止不了……是什么意思?”

“我想对你诚实一些。”仍低眸注视着妻子的脸,声音因过分了的疲倦有些浑浊,却依然令人着迷。霍兰奚说,“我在燃烧,为了他。”

靳娅奋力推开丈夫的怀抱,流着眼泪离开了家门。

女主人几乎与海平面上的太阳同一时间选择了离开,而男主人也并未在屋中多停留上一时半刻。深蓝色的军官制服掩盖住了白衬衣上的斑驳污渍,军靴砰砰叩响地砖,空军少校出现在了波利厄医院的长廊里。

狼川的病房门外守卫着不少蜂党士兵,童原更是挺身而出,亲自阻拦霍兰奚的前行。他措辞蛮横,挑衅地扬起一侧粗重的眉:“总指挥官让你离那小子远点!”

脚步稍稍停滞,空军少校甚至没朝卫队长投去一眼,就继续挂着一脸冷淡的表情,径直前行。

“我他妈让你停下,你这个会把自己属下带入绝境的凶手!”这副完全目中无人的态度立刻激发了卫队长的怒火,童原伸手搭住霍兰奚的肩膀,想趁他回头的那刻就狠狠给他一拳。但他没想到对方出拳的速度简直快如闪电,那张全无表情的脸孔刚一转过来,一个拳头就砸在了自己的脸上。

在高大强壮的卫队长来得及招架之前,一连串拳头砸向了他的脸。满口鲜血,颧骨部位也破皮泛青,童原瞪大了眼睛,刚想说些什么,一只手已经捏住了他的喉部。

卫队长脸色涨红,眼睛上翻,他的双手被对方钳制了住,根本无法让自己的咽喉得到纾解。

手背上青筋骤现,霍兰奚将童原整个人推撞在了墙上。随着他手臂上提,手指用力,童原竟发现自己被对方举了起来,双脚渐渐离开了地面。“这些话我再说最后一遍,你哥哥的死亡与我无关。可如果你再来挑衅,我敢保证你的死亡一定与我有关!”

童原惊得够呛,甚至一时忘记了自己咽喉被紧勒的痛苦。他发现霍兰奚瞳仁的颜色淡了不少,较之过往更露着非常慑人的寒光。空军少校不再是一潭永无波澜的死水,他的情绪似乎正被置于火山之巅,受着熊熊烈焰的熏陶,随时可能置人于死地。

卫队长的惊恐神色终于将霍兰奚从这种截然两人的状态里唤醒――微微一怔,旋即立刻松开了手。他拍了拍童原的胸口,算作替他整了整被弄皱的军装。

喉骨险些被折断,直到霍兰奚的手放上了病房的门把,惊惧之后的童原才有勇气大骂出声:“你他妈是个怪物!”

可房门紧锁,病房里的人并不肯开门。

“你走开!我找不到我的方向了!”从房门里传来一种仿佛自胸腔内崩裂的哭声。狼川哭喊出一声后就掀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更不加节制地伤心哭泣起来。

门外的人便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他想起自己曾经的爱人,想起他脸上常带的笑容和一双温情脉脉的眼睛,这一切都和他现在所倾慕的这个大相径庭。他曾视他为自己的天空、海洋与北极星,可现在却只感到非常迷茫。

“我只是来与你告别。我即将接受总指挥官的任命,离开地球,在矿星间巡航。”将脸靠得房门近些,霍兰奚说,“如果你感到迷失了方向,就抬头看。天空总是在那里。”

说完这句,他就转身走了。

预感到对方已走到了医院的楼下,狼川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穿着病号服的年轻人歪着脑袋伏于窗前,只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看着自己远去的情人,如同一枚从土壤里探头的芽尖那么羞怯――可一感觉到对方要回头,又马上把自己的头埋了下去。

空军少校真的回头了,回头望向那家伙的窗口。

没有人。

霍兰奚在原地立了片刻,又掉过了头。猝然间,他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左眼流了下来。

被拒之门外固然令人难以快乐,但一个军人决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泪落当场。霍兰奚自己也感惊讶地抬手去拭脸颊,沿着那道泪水划过的痕迹,然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指尖上沾着湿漉漉的液体,殷红如血。

他流的是血,不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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