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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死之绿作者:薇诺拉

。总指挥官既不忙于承认,也不屑于辩解,只是模棱两可地说着,“捍卫真理总是需要流血和牺牲的,自古以来多少哲人与科学家都是这样,现在不过是死几个毛头小伙儿,他们甚至不是苏格拉底与布鲁诺――”

扬着微笑的一张脸忽然僵了住,他看见了在顾林身后的一双眼睛。

两道直眉压得很低,黑色的眼球隐隐泛红,眼白处也布满血丝。脚步声渐响,这双眼睛带出一张肤色偏深、五官硬挺的面孔,是他最忠心不二的卫队长。

“你竟来迟了武烈大校的葬礼。”靳宾不以为意地继续笑起,目光朝着一块墓碑指了指,“向她道别吧。”

墓碑上嵌着一张女人的照片,笑靥如花,眉目俊美。好像还活着一样。

他喝了点酒,此刻醉意不浅,但方才两个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童青投身军队时才十七岁,他从不惧怕军队里残酷的试炼,一直以为国家效命为荣……”童原一步步走向靳宾,眸中烧着两团火,“还有武烈,她是一个这么美丽的女人,却把她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了她的战舰……”

对于卫队长的指控,总指挥官甚至懒于搭理,他慢悠悠地整理着自己的皮手套,红唇依然浮着诡艳的笑容,“霍兰奚的审判就在一周后,全帝国都关注着这场审判,我很怕有人会借机生事,我希望国防卫队能保证万无一失――”

话音未落,一记沉重的拳头已经砸在了他的脸上。

动作太快,挨打的和旁观的都措手不及。在童原挥出第二拳之前,顾林牢牢捏住了他的手腕:“童原!你发什么疯!”

尽管被一拳砸倒在地,总指挥官的表情仍旧显得无比傲慢,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忽然突兀地大笑起来。

酒劲、怒火在这笑声的激发下一齐涌了上来,童原还要上前挥拳教训靳宾,却被顾林狠狠挡在了身后。

“冷静点!”空军少校冲理智全无的卫队长大吼:“你想被开除军籍吗!”

“不需要开除。”扯掉了自己的袖标,也扯掉了胸前的蜂徽,他将无数年轻人梦寐以求的这两样东西砸向地上的男人。没有敬礼就走了。

顾林本来想向靳宾敬礼,但他半晌没能举起沉重的右臂,最终还是在犹豫不决中放了下。随后他跟上卫队长的脚步,也走了。

靳宾坐在地上,脸部微微肿起,火辣辣的痛感有所缓解,但他仍不想起身。四下看了看,诺大的墓园只有他一个人。

对于一个从小就要与羸弱身体抗争的男人来说,这不是他第一次以如此残忍的手段去赢得胜利。当他的父亲打算将他永久驱逐出罗帝斯特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毒害了他;当野心勃勃的安德烈向刚刚继位的君主发起挑战的时候,他果断地拉拢了空军总司令高丛夫,一手策划了那场无人机对人类飞行员的屠杀。

这次也一样。

天空蓝得不够精神,云朵也寥寥无几。仿佛是这座悲伤的墓园禁锢了一切声响,四周万籁俱静。

从来只有他一个人。

天气开始冷了,尤其是无所庇护的十一区。风像戈矛一样收割着前进者的勇气,但向往自由的人永远不会被它束缚。

酋长正打算和几个戈多党人商量大事,紧闭的铁门被“哐”地撞开了。

十英寸厚的铁板完全变了形,一个身材巨型的男人弓腰挤进了门内。

脚步难得地放得很轻,“野兽”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向上举着,臂弯间正托着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该是一个人,但已然只剩下一副烧焦的骨骸。皮肤完全烧尽了,肌肉组织与骨骼都呈现出可怕的炭黑色,仿佛一碰就会片片剥落,化成灰烬。

但这具骸骨的生命迹象依然存在,他还没有死。

这只庞然大物将托于臂弯间的家伙平放在了床上,然后就蹲坐在了他的身旁,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这是什么?”一股烤焦的肉味扑进鼻端,酋长不客气地大嚷,“你为什么要把那么臭的东西扛回来?扛出去!快扛出去!”

“野兽”不情愿地背过了身体,任凭酋长气急败坏地在他身后推搡,他也根本无动于衷。直到实在被推搡得难受了,他便突然掉过那张丑陋的脸,一脸凶悍地吼上一声。

没人敢惹这怪物发火,酋长悻悻地退回了原位。

“一会儿再收拾你,我们现在在商量重要的事!”无论怎么哄诱,这些基因变异的家伙还是难以被完全掌控。酋长不甘心向对方示弱,只得装模作样地说,“原来的卫队长无缘无故被免了职,新被任命的卫队长却是个十足的酒囊饭袋。我和‘老兵’打听过,虽然马上就将进行‘公开审判’,可罗帝斯特的戒严竟还不如平日里严格。如果我们趁着霍兰奚被审判的――”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床上那具烧焦的骸骨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的天!”一个戈多党人吓得大喊大叫,“你看!这烧焦了的玩意儿竟还没死!”

那双眼睛不屈地睁着,睁得很大。焦黑一团的躯体上出现了第二个颜色,金绿色。

酋长来到床边,俯□,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这个垂死的人。尽管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他仍能清楚地认出这双眼睛,极少有人能长有这样一双眼睛。

狼川。

第74章、应在日暮时燃烧(2)

“这是哪里?我们要回家!”

“我们是军人!不是犯人!你不能把我们囚禁在这里!”

“让我们回家!”

狭窄阴暗的囚室里挤着六十八名士兵,连脸都看不清楚。这些从“奥德赛号”上生还归来的舰员还没来得及与家人团聚,就被从波利厄医院强行带到了芬布尔监狱。一束强烈的白光突然照亮了囚室,紧接着,一队身穿黑色制服的青年出现在囚室里。他们都端着枪。

囚室一下子安静了,新上任的国防卫队队长罗曼站在这群惶惑万分的生还者面前,用鹰一般的眼睛打量着他们。

一样是黑色制服和长筒皮靴,一样是牛皮腰带和毒蜂胸徽,童原穿这身军服时显得很帅,可这家伙却让人感到害怕。他看来不足四十岁,长着过于窄长凶相的脸孔,抚弄自己髭须的姿态自负又傲慢。

总指挥官还未掌权时,罗曼便担任着情报处处长的工作,隶属于国防卫队,也司职暗杀。他一直不满意靳宾对童原的重用与过分信任,认为那毛头小子不过是仗着兄长是战斗英雄就平步青云了。突如其来的任命让他喜出望外,也更急于立功表现。罗曼知道这些日子总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在打探“奥德赛号”覆没的真相,于是旁敲侧击着向总指挥官请示,而看上去心烦意乱的总指挥官只交代了他一句话:唯死者永守秘密。

罗曼从胸前的制服口袋里套出一张照片,指着一张照片上的女人对一个舰员说:“这是你的母亲吗?”

舰员不解其意,疑惑地回答:“是的,长官。”

“她知道你回来了吗?”

“还不知道,长官。我们返回地球后就被送进了波利厄医院,说是接受隔离检查,可医生们从头到尾都对我们不闻不问,期间只有少数几位空军长官前来探视过……”顿了顿,舰员小心地望对方身后那群持枪荷弹的蜂党士兵们看去一眼,问:“长官,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罗曼勾了勾似刀刃般的嘴角,不答反问道:“你在奥德赛号上担任什么职务?”

“我是一名工程兵,主要负责机甲的检验与维修。”

“为什么你选择逃生而不留在战舰上?在那样的情况下,一个真正的军人应该留在战舰上和敌人同归于尽,不是吗?”

“我……”他微微一愣,随即低下了头,小声说,“我想活下去……”

“看来你不仅打了败仗,还是个懦夫。”

面对“懦夫”的指责,这个侥幸逃生的舰员愧疚地将头颅埋得更低,而他周遭那些生还者也都同样面露自疚之色。

一双阴冷的眼睛盯得人骤生冷汗,嘴角的笑意反倒愈加明显,罗曼继续鞭挞起眼前的年轻人:“那些随‘奥德赛号’毁灭于宇宙的家伙虽然都是不值得同情的弱者,但至少比你有勇气多了……”

“不,你不能这样侮辱我的战友!”被这种嘲讽的语气瞬间激怒了,舰员立即大声反驳道,“我们不是弱者!没能赢下这场仗是因为空军指挥部背弃了我们,关键时刻他们没有打开‘美杜莎之盾’,‘奥德赛号’才会全军覆没!”

不再说话,新上任的卫队长挺着脊梁踱出两步,突然回头对部下们下令:“杀了他们。”

“什么?”一个蜂党士兵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忙又确认一遍,“您刚才说……”

“杀了他们,所有人。”罗曼微微一笑,“这些家伙的嘴不牢靠,既然那么容易被套出话,当然也有可能被反对党们抓住把柄。”

“这太不公平了!他们已经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他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青年不肯向残暴的长官屈服退让,大声说,“如果童原队长在这里,他一定不会指使这样残忍无道的谋杀――”

罗曼从腰间拔出激光枪,抬手就给了对方一枪。

正中额心,青年倒下了。

望着血泊中的同伴,再没人敢发出一声质疑。

“我不明白童原是怎么把你们变成了一群只会嗡嗡扰扰的小蜜蜂,但从现在起,你们的长官是我。”罗曼将枪收回腰间,缓缓扫视着这些还未从震愕中缓过神来的青年,“你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总指挥官不惜一切,你们是杀人蜂,你们手中的枪就是你们的螫针!别婆婆妈妈,动手!”

恐惧与鲜血激发了人性之中蛰伏的兽性,卫队士兵们拔枪向舰员们扫射,开始了疯狂的屠杀。手无寸铁的舰员甚至无法反抗,直到确认每一个人都身中数枪他们才停止射击,没有一个人还站在地上。

“做得好!你们马上就会获得晋升。”罗曼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部下们走了,只留下两个士兵处理尸体。

芬布尔监狱里本来就有为囚犯们准备的焚化炉,毁灭尸体也很容易。一个正在搬运尸体的士兵忽然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他刚才也开了枪,这会儿倒被内疚的情绪紧揪住了良心,叹气着说:“如果队长在这里,一定不会纵容发生这样的事……”

“笨蛋,想活下去就别再说这样的话!”

两个士兵径自摇头叹气一番,便又继续干起了处理尸体的活儿,可似土丘般高隆的尸堆里突然爬起了一个人,密布在他身上的枪眼竟没有流血。

他们来得及反应前,就被对方撂倒了。

干脆利落地结果了那两个蜂党青年,奥利维尔迅速逃离了芬布尔监狱。军服被激光枪扫出好几处洞眼,部分导线外露了出来,高度绝缘的覆盖层也被烧灼掉了。所幸刚才的乱枪扫射只对一些无关紧要的机械部件造成了损坏,不受太大影响的奥利维尔依然可以自由行动。

因为拥有强大的计算机芯片,即使身处黑暗也不会迷路。他很快找到了回家的路,并驾驶着士兵们留下的飞行器回到了那个地方――驾驶救生舰回到地球后他就悄然隐伏起来,但只要得到机会,他总是要回家的。

夜深得像一片海,头顶上方的粒子屏障折射出一种奇妙的波浪形斑纹,纷繁错杂,如同成群银白色的小鱼儿在晃动尾鳍。这是一场大雨即将造访的征兆。

他的“父亲”正在会客,善解人意的机器人静静候于门外,决定先不打扰对方的正事。

蔚蓝眼睛里全是一个儒雅深沉的男人身影,这个机器人一直含着动人的微笑,他是这样喜欢凝视自己的“父亲”,并且渴盼着受到来自对方的同样热度的目光。

议会长的贵客是第二空军旅团的最高长官钱德勒。两个人秘密约见了有一阵子,但始终未能达成共识,一方面是钱德勒对现在的日子基本满意,改革极有可能削减他的利益;另一方面是他还在等待更高的出价。他们间的鸿沟并非无法逾越,一个故作矜持的圣女随时可能变成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只要价码合适。

留着漂亮山羊胡子的男人一边品尝着对方珍藏的好酒,一边不时斜着眼睛投去一瞥――这个男人虽然刚刚被一个毛头小子将了军,可现在看上去依然气定神闲。

最后还是钱德勒先耐不住性子地开了口:“你的提案又一次被议会否决了,可你似乎并不为此感到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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