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又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一道熟悉的男声:“邹大夫,我弟今天如何了?可有清醒?”
温江抬头望去,便看到一个穿着粗布短打,身材结实肤色黝黑的少年,五官深邃,棱角分明,温江却认得此人便是他那个捡来的表哥于同,只是于同虽然是于建业在山中捡来的,但这些年养下来,跟于建业的样貌脾性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般,不知道内情的陌生人看来,这妥妥是一对亲生父子啊。
于同见温江正看着他,顿时惊喜不已:“小七你醒了?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邹大夫在这里,你哪里不舒服就跟他说!”
“啊,哦,哥,我现在觉得很好,已经没事了。”温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压着,因为他现在并不是现代的二十六岁,而是比现代整整少了一轮,正是十四岁的青葱少年,即使常年吃着药,身体孱弱,但却长了一副十分清雅俊秀的眉眼,让人心生喜欢,只可惜他之前几乎是足不出户,而原本是在村子里极没有存在感的,之后倒是因为爹娘的去世,他的去留让两家闹得不可开交才让人注意到他,但也不过是为村里人多添了一份茶余饭后的八卦而已。
于同一听嘿嘿笑着回身对着邹大夫道谢:“谢谢邹大夫了,我爹跟我小七这段日子都麻烦您了。”
邹大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便转身去准备去看于建业:“说那些个干什么,我是医者,医者父母心,救治病人本就是我们的责任,小安啊,师傅说的这些你可都要一条一条记清楚啊,这都是师傅多年来的……”他说着说着又止不住跟身边的徒弟唠叨起来。
叫小安的药童看起来呆呆的模样,听到师傅又开始念叨,只得闷闷答应道:“师傅说的是,徒儿定会牢记在心的。”
于同见他去看自己阿爹,也要跟着去,又扭头看了眼温江,后者忙道:“我也过去看看姨夫。”脚刚沾地就觉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幸亏于同眼明手快地扶住他:“小七你没事吧,要不你还是在歇一歇吧,阿爹已经好了很多了,等下邹大夫在给他看看,没准就能回家了。”
“我没事,就是躺了两天一时有点不适应,你稍微扶着我点就行。”
于同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自家小表弟一眼,总觉得他这次醒来跟之前似乎有点不大一样了。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往另一间屋子走去。
第四章
于建业之前因为磕到看后脑而失明,邹大夫诊断后推断或许是脑中有淤血为清所以才会暂时失明,于同虽然心里着急,但也相信邹大夫的医术,听他说身体其他地方也没有受伤便放下一半的心,只是后来弟弟温江又出事昏迷了两天,他不敢告诉自己父亲,怕他担忧加重伤势,自己这两天心里都压着沉甸甸地一块大石,就怕弟弟有个好歹,父亲事后知晓了更加糟糕瞒了两天,本来打算跟父亲坦白,没想到温江居然醒了,顿时觉得心里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连带着对父亲眼睛恢复的事也更加有信心了。
搀着温江去看父亲的路上,于同也犹豫着要不要说这两天的事,温江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晓他的心思,歪着头道:“哥,我昏迷了两天的事先别跟姨夫说了吧。”
于同怔了怔道:“为啥?”于同性子随于建业,都是老实人,但若是有人踩了他们的底线发起脾气来也不容小觑,只不过当初看在丛慧的面上,陈氏又是个女人且外公外婆还在,才一直隐忍着没有跟大舅子家撕破脸面,后来丛慧去世,两家基本也就没什么联系了。这些年,若不是温江养在他们家,时不时地要去看望一下两位老人,连那最后一点情分都没了,及至外公外婆去世,便彻底断了来往。
“姨夫现在正在养伤,我既然已经没事了,何必还要让他再为我担忧一次,反而会影响他养病,所以就别跟他说了。”温江的声音带着一丝少年人的青涩,但因为内里住着一个成年男子的芯子,即使是早熟的古代,已经十六岁比他大了两岁算作成人的于同被他这样细声细气,慢条斯理地一讲,心里便觉得这表弟有种让人信服的感觉。
“恩,好,就听小七你的,不过要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你可不要瞒着我啊。”
“放心吧哥,我真的已经好了,就是躺了两天腿有点软而已。”温江忙道。“好了,快到姨夫那里了,先不说这个了。”
老实却不笨的于同一边扶着温江一边忍不住抬头偷瞄了弟弟,不知为啥,自打小七这次醒过来,他总有种怪怪地感觉,但这种感觉也只不过是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便消失了。
两个人走进屋里的时候,便听到粗狂的壮汉声音:“邹大夫,我感觉自己已经全好了,浑身都是劲儿,这老躺在床上实在是有点憋得慌,我不是不相信您的医术,不过家里一堆活等着我做呢,小七身子骨不好,我在歇着了,全靠小同一个人也不能够啊。”
邹大夫还是那副老神在在地样子,哼哼两声道:“你都说相信老夫的医术了,那就老老实实听老夫的话,让你躺着就躺着,什么时候老夫说让你起来了你再起来,至于干活,你现在这情况,能干什么,还不够给人添乱的,小安,去把今天的药给他端来。”
邹大夫话音刚落,就听那人闷声惨叫道:“还喝啊,我这几天觉得自己壮的跟头牛似得了,那些个好药材还不如给我外甥补补身子呢。”
温江也趁机打量了一遍这位姨夫,跟原主记忆力一样,看起来像是大一号的于同,只不过脸长得更为粗犷一些,有点匪气,只是对原主来说,只有在爹娘去世帮自己争遗产和听了小姨的之后决定收养自己而跟那些亲戚吵架只是才露出了他的一点霸气,而在原主面前,和对待小姨时,于建业就是一个外强中干温和可亲又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虽然跟他那张脸有点违和吧。
邹大夫立刻吹胡子瞪眼:“药是能乱吃的吗?!啊!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啊!”他老人家自诩为尽职尽责,医术尚且过得去但医品却是一等一的绝不容忍别人有一丝一毫的质疑,当下就要好好跟于建业说道说道,温江跟于同对视一眼赶忙上前解围。
“邹大夫,邹大夫,我姨夫也是因为关心我的身体才会这么一说,您的医术和人品在咱们村那是德高望重,平常人是绝对望尘莫及的。”温江上来就是一通马屁,拍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而邹大夫自然也是听的心情舒坦地不得了,当下也顾不得跟于建业念叨他的那些个大道理了,哼了一声便抬着下巴出去整理自己那些个宝贝药材了。
于同跟于建业两个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温江看,好似不认得他了一般,看的温江心惊胆战的,当然,于建业是看不到温江的,不过他失明没多久,所以做出的表情还跟自己看得见似得。扯着嘴角对于同勉强笑了下,赶紧转移话题:“姨夫你好些了吗,哥一直不让我过来,我在家担心的不得了,今天听说你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就跟着他一起过来了。”
于建业一听外甥担忧的声音马上忘记了刚才的不对劲回道:“全好了全好了!你姨夫我啊现在好的连咱家院里的石磨都能扛起来,就是邹——”说到后半句还自觉压低了声音,唯恐被邹大夫听到又讲一堆大道理:“邹大夫非让我多躺两天,其实我真的没事了。小七啊,这两天你哥都只顾着我了,你自己在家没有什么事吧?”于建业是很疼爱这个小外甥的,对他来说,温江和于同在他心里都是他的儿子,又因为温江身子一直不好,所以格外怜惜他一些。
“没事,我在家里挺好的,那姨夫,你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明天差不多了吧。”唉,都是邹大夫,太固执了,说什么也不让自己回去,但是吧,他老人家在村里地位很高,饶是那些个地痞流氓见了也不敢轻易招惹,毕竟是大夫,谁能保证自己能一直无病无灾的一辈子不求他老人家?所以于建业即使心里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也只敢好声好气的求着邹大夫让他早日归家,可惜老人家固执己见,对自己病人那叫一个负责任,说一不二,谁也劝不动。
“太好了。”温江开心地道:“那我回去先收拾一下屋子。”于建业眼睛暂时看不到,行动肯定有所不便,家里的东西必须要重新摆放一遍,防止于建业不小心磕到又伤到哪里,于同要去地里,温江也不可能一整天都守着他,所以这些地方就要多注意点。
于建业叹了口气:“唉,都是姨夫没用,现在正是忙的时节,还把自己弄成这样,家里家外的事都压在你们哥俩身上,我这个一家之主倒成了废物,还得让你们操心。”
“爹!”
“姨夫!”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爹,你这是说啥话,你是为了救我才伤了眼睛,怪也应该怪我才是!你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我心里难受的不行,别说干家里这点活了,要是你这眼睛能马上看到了,我就是把全村的活都干了我也愿意!”
“胡说什么!你还干全村的活,家里那地可都是小七的,你给我干好了就行!别想些有的没的,这是爹该着有这么一遭,没听邹大夫说了嘛,只是暂时而已,没准我睡一觉起来明早一睁眼就又能看到了,尽瞎想!”
于同低着头,肩膀微微垂下,十分难过,温江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下:“姨夫说得对,哥你别乱想了,你要是在这么想,那我也会觉得,姨夫这事其实应该怪我,你看为了我,我爹我娘——”
“小七!”于建业忙打断了他:“你这孩子,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别听村里人乱嚼舌根,你是个好孩子,你爹你娘的事怨不着你。”又对于同喝道:“就是你这臭小子胡扯,害你弟弟多想,还不赶紧劝劝弟弟。”
于同赶紧抹了一把眼睛抬头对温江道:“小七,是不是丛家乐那个混蛋又在你面前放屁了,你等着,哥我这就去收拾他!”
“诶哥别~跟他没关系,他说的话我从来都是不理会的。”温江拉住于同又对于建业道:“那姨夫,我这就跟我哥先回去收拾收拾屋子,明天我俩再过来接你回家。”
“诶!诶好!你们先回去吧,我这里没啥事。”
“行嘞。”
温江拽着于同出了门,只看到小安一个人蹲在那里整理药材,见他们出来只瞧了一眼便又低头不再搭理他们了。
温江已经适应了身体,也不用于同扶着便走的十份稳当了,倒是于同还有些担心,时不时就转过头看上一眼,唯恐自家表弟稍不留神就两眼一翻晕倒在地,虽然温江觉得自己跟这具身体已经非常契合了,但毕竟也是刚刚融合在一起的,还是注意点比较好,因此倒也没有特意去表现自己已然可以健步如飞,只是一边慢慢走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昏迷时虽然也在村里转了转,但不知为何,能去的地方并不多,大多是跟原主有关系的地方,比如温家,比如丛家,所以村子的面貌在他的脑海中,也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并没有仔细看过。
如今,正好可以好好看一看了,毕竟,这就是他以后要一直住下去的地方了。
至于是否一辈子住在这里,暂时还未可知,但至少要先搞清楚自己脚下的这块地,才有更多的机会去看一看,更远的地方。
第五章
别看南边那座山有个毫无美感的名字——牛王山,但温江所在的这个村子却有个十分秀气的名字——清溪村。
原主的记忆中,对这个世界所知并不算多,但已经足够了解很多重要的信息,比如这是一个同华夏五千年历史几乎没有什么关系的架空的时代,本朝为大靖朝,皇位已经传了四代,现在坐在龙椅上的是永照帝,算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老百姓的苛捐杂税并不重,只要家里有田有地,不好吃懒做,混个温饱是没问题的,读书人依然是受重视的,因好多年无战事,文官更受皇帝器重,且世家大族在大靖朝根基早已没了,因为大靖朝的开国皇帝是起义的,当年也是受尽世家大族的欺压,所以登基称帝之后率先拔出的便是那盘踞在各地的世家们,而新兴的贵族到如今根基尚浅,连当日那些个高门垄阀一丝影子都尚未瞧见,到了永照帝这一代,朝廷更是提拔了不少科举出身的官员,如此,便给了天下无数清苦读书人一点些微的希望,都期盼着,有朝一日,也能鱼跃龙门。
不过这些都温江来说,都是毫无关系的,因为他并不准备在这个时空感受一把科举的酸爽之路。
回头再看清溪村,南有牛王山,北边一条河流绕村而过,此河名叫清溪河,过清溪村一路向东,汇入大靖朝有名的沧江之后,奔流入海。而沧江就像是现在的长江,划分了大靖朝的南北两方。
清溪村的格局是北高南低,北边住着的人家更靠近清溪河,但是地势较高,温江的外公家就在那边,要想去清溪河,要走过丛家门前,绕到后面,还有两户人家,其中一家的门口不远处还栽着一棵皂荚树,长长地皂荚垂挂在树梢之间,温江记得听母亲说过,他老家也有这样的树,他母亲小时候总是用皂荚替代现在的洗发水,这才是真正的纯天然植物精华,后世那些打着这个旗号的各类品牌跟这个可没法比。
自丛家往南,地势渐渐变低,在走过几户人家之后,就是大片大片的田地,这里种的都是黄谷也就是水稻,这叫法倒是同西汉时期比较相似,这会儿是农历七月份,蔬菜的品种就温江认识的来说,看到了萝卜,芹菜和韭菜,其他还有一些,他就不大认识了。再走一段,就是较为密集的住户地了,温江爷爷家就在这里,靠近路边的还住着大概十几户人家,然后是一片果园,有几株龙眼(桂圆),这里距离清溪河比较远了,除却田地外临近河滩都是一些荒草地。
就这样一直往北,越来越远,住的人家也都比较零散了,每一户相隔数十米,一路走着就到了临近山脚下的于家了。
说起来,清溪村已经能算是大靖朝千万个村子当中比较不错的了,村里虽然也不乏有几个泼皮破落户,相互之间偶尔也会说上几句闲言碎语,但里正为人较为正直,在村里也颇有威望。
清溪村共有住户六十余家,温氏和丛氏都是大户也是清溪村的本地住户,大概占了三分之二,其他的有不少都是当初战乱或者灾荒年代逃荒而来的。
温氏的族长今年已是耄耄之年,华夏古代时人的平均寿命在五六十左右,赶上战乱年代,则更短,温家这位族长能活到如今这岁数,可谓见多识广,是有大智慧的。
而丛家的那位族长,也是年过半百,且丛家据说祖上也出过朝廷大官,顺带一提温江的外婆陈氏也曾是官家大小姐出身,只可惜当年因一时不慎被人陷害,被罢官,不料,在回乡途中遭遇山贼,陈氏被奶娘带着逃脱,一路磕磕绊绊,吃了不少苦走到苍桐镇,奶娘病倒,被丛外公救了回去,临死前,丛外公答应她会一辈子照顾她家小姐也就是丛外婆,奶娘死后不久,丛外公不顾家人反对,娶了丛外婆,因为这事,跟丛氏的本家也疏远了。由此看出,丛家有那么点自恃身份的意思,所以很看重面子,一副不欲与平民百姓争抢的姿态,正好合了里正的意,总之双方一个是看的清楚,一个是装着明白,面上便是一团和气,清溪村也比其他村子更团结一些。
终于回到家了,温江站在院子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来回打量了好多遍,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虽然清溪村的村民生活算得上平实了,但还是有不少挣扎在贫困线的人,比如于家,于家的地不多,虽然有三个男人,干活是不愁了,打猎也能挣得一二家用,只是人人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家里有一个成年汉子还有两个半大小子,温江又一直养着身子,最近家里事情又多,之前那点积蓄都用的差不多了,如今家里可真是光光无几了,再看看这房子,都泥土土坯造的,然而年久失修,外面泥皮脱落了了大半部分,屋顶还有一些漏洞,下雨天时,便是屋外大雨,屋里小雨。
院子里有一个石磨,家里也没有养鸡鸭之类的,估计是几个汉子都没那个耐心养,屋子里面就更加不必说了,只有几件旧家具,看着倒是齐整,只缺胳膊少个腿的。
温江连叹了好几口气,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将来要努把力,把这个家好好越弄越好。
于同已经进去了,回头看到弟弟站在外面仰着头发呆,不由得奇怪道:“小七,你在看什么?”看着温江一直看上面,便了然:“哦,是该把屋顶整整了,不然到了下雨的时候,屋里又要下小雨了呵呵。”
温江这才回过神来,也进了屋子,先往厨房去,一边找可以擦拭的布一边道:“恩,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弄,咱们今年要努努力,争取给咱家修个新房子。”这是必须的!!!
于同咧嘴一笑:“恩恩,都听小七的。”小七这次醒来还真是变了样,唉,虽然恐怕今年弟弟的愿望是不一定能达成了,但他并不会现在就打击弟弟,让他有点希望也会心情好一些,不过他也会更加努力打猎的,争取多换点银两,不知道阿爹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这个家以后就要靠他自己了,他一定要好好照顾阿爹和小七。
正拧开抹布擦桌子的温江猛地打了个冷战,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觉得屋子里的气场变了下,再回头就只看到于同正站在屋子中间傻笑,嘴角抽了下:“哥,等会儿你带我去山上转一转吧。”
他一边收拾屋子一边查看家里的存粮,之前特意为了他买的粳米还有几斤,厨房里还放着两只于同今天刚刚猎到的野鸡,这几天家里就他一个人,心里念着阿爹和弟弟,打猎都心不在焉的。现在温江醒过来了,于同的精神头又回来了,但听到温江要跟他一起去山里,顿时头摇的像波浪鼓一般:“不行不行,小七不能去。”
“我怎么去不得?”温江不满道,一对上于同夹杂的悔意与懊恼的眼立刻就明白了,于同这是还记着于建业因为他伤了眼睛的事呢,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活,安慰道:“哥,姨夫肯定会好的,你就不要再自责了,我们把家里整的越来越好,姨夫心情好了,伤就好的更快了。”见于同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又道:“我就只在外边转一圈,不往深了去,好不好?”
于同纠结的想了半天,温江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放,只好同意了。
温江马上笑道:“好啦,那我们快点把家里收拾干净吧。”
“诶!好!”于同也丢开那些不好的情绪跟着温江后面听他指挥,开始打扫屋子。
第六章
屋里需要添置的东西太多了,温江边打扫便泪流满面的想着,等到拾掇的差不多了,他感觉自己已经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太缺乏锻炼了唉,身为一个现代人,还是一个标准的宅男,以前都是每周老妈来看他的时候给他收拾屋子,再不济就是找小时工,很久没有自己动手的温江觉得这一上午活赶下来自己又回到了魂魄在外飘着的那个时候了,觉得胳膊腿啊都不是自己的了,那叫一个酸爽,决定了,明天一定要早起锻炼。
在床边上坐着缓了好一会儿,缓着缓着倒是越发懒得起身了,不行不行不行,温江猛地摇了摇头,说好了要去山上就得去,不能懒!一鼓作气站起身,一下子起猛了就觉得眼前一花,明天说什么也不能偷懒了,要运动要健身!!!至少不能这样扶风弱柳的一步三摇了,简直太!弱!了!他虽然是个宅男,可十几岁时也是个张扬而活力四射的少年啊,在看看现在,撇嘴嫌弃的在自己手臂上捏了捏,啧啧,不忍直视。
外面于同已经准备好了,带上自己的弓箭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才走进来:“小七,要不,今天你在歇歇,过两天在去吧。”他还是不大放心弟弟的身体。
“不用不用,我现在好得很,浑身使不完的力气,放心吧哥,我真的没事了,我觉得以前我就是老在屋里不肯出去,反而越来越体弱多病的。”
“哦。”于同也不大懂,反正邹大夫也说小七身体都好了,而且也说过让他出去多走动走动,以前小七不愿意出门,还有一个原因是不愿意见村里人,村民们也不是心眼有多坏,就是有那么几个碎嘴的,爱说几句闲话,小七以前每次听到了,回家都会伤心难过好久,然后就不怎么出门了,不过今天他们回来的路上,也遇到几个村民,于同见小七抬头挺胸满脸带笑的跟他们互相打招呼,有想说点什么的人也不好意思讲了,他就见到一个平日里最喜欢嚼舌根的大娘嘴巴张了又张,小七就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对方,结果那人啥话也没说出来,蔫蔫地放他们过去了。
小七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难道,是因为他终于放下了那些不开心的事吗,一定是的,于同肯定的想,心里也高兴起来,不管怎么说,他都希望小七能够快快乐乐的,绝不会让那些可恶的人再有机会欺负他。
两个人虽然是各怀心事,但目标大体一致,总之都是为了这个家越来越好。
休息的差不多了,温江双手一撑床沿跳下来,再一次哀叹自己不仅返老还童了,连引以为傲的180都变成了可怜兮兮的160了,啊啊不能想了,一定要强身健体!至少——他斜睨了眼旁边正摆弄弓箭的大个子,个子是绝不能低了!
“我们这就去吧哥。”从屋子里找出一个筐来,拒绝了于同的帮助,自己背了起来,还不忘挺胸抬头,朝着于同一个眼神,这个空空的竹筐还是背的动的。于同嘿嘿一笑,倒也没再说话,小七比以前看起来有主意了,他也只是想要照顾弟弟而已,并不是要事事都管着对方,反正小七自己高兴就好。
两个人关了家门,一路有说有笑的就往牛王山去了。
沿着一条还算平坦的山路往上走,于同走在前面给温江开道,一边提醒对方注意脚下,毕竟山路崎岖,平坦也只是因为往日走这条路的人多了,算是在杂草间开出的一条小路,偶尔还有些横生的枝节,稍不留神就会绊倒,或被挂到,再有天气渐暖了,也担心有早醒的爬虫类,牛王山还未见过有毒的,但也不一定就没有,就算没有,吓到小七也不好。
温江随手在路边揪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边,他小时候母亲给他用这种草编过小兔子来逗他玩,他自己也学过,只不过懒得弄,草有点扎人,弄到身上不太舒服。一边仔细查看周围的植物,之前看村子里,发现这里的农作物还算丰富,一些常见的时令蔬菜都能看到,不过也只是那几样而已,他想多转转,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的,也能给自己多点机会嘛。
走着走着快到于同设陷阱的地方了,温江跟于同说自己就在这附近转一转,挥挥手让于同自己过去,于同想了想,附近还算安全,也就没多话,自己快步走过去,等下早点回来就是了。
等于同走远了,温江便独自一人四下转悠起来,拐过一处茂密的树丛一抬眼就看到了几株略微眼熟的植物,温江眨了下眼,又眨了下,顿时笑了,村里转了半天就觉得少点什么嘛,这个时候,正是这东西上市的时节,怎能少了呢,没错,温江现在看到的就是——魔芋,在现代的时候,温江家里经常做这个吃,做法很多,别有一番风味啊。温江想起来,不由得舔了下唇,然后一撸袖子就挖起来。他那个小身板也就挖了近十斤就累的直喘气了,竹筐都装满了,他试着提了下,根本是纹丝不动,气的温江忍不住踹了一脚筐子,只好暂时不去管他,这会儿应该也不会有其他人来了,歇了下便又往继续四下看去。
就这一会儿功夫,还真收货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当时网上被评为十大难吃的蔬菜里排名第二,大名鼎鼎的——鱼腥草,老远就闻到那个味了,让人味觉瞬间清醒,而且鱼腥草的根部还可以煎汤据说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就不知道于同和于建业吃不吃得惯,不管了,先挖了再说,看这一大片估计村里人也不怎么受得了它的重口味。还有蒜,来的路上他问过于同这边的一些调味品之类的,发现有姜但是没有蒜,蒜可是烹调菜肴不可或缺的一种调味品啊,怎么没有?!没想到山里东西还真不少,他直起身朝着大山深处望了一会儿,有机会,还是要往里面走一遭,以前看过一篇博客,叫大山里的美食,大山是个宝库,隐藏了无数的好东西。
等到于同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弟弟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样子,看到他回来,挥了下手:“嗨,哥。你瞧,我找到不少好东西哦。”于同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过去,果然见到满满一筐东西,不觉惊讶地瞪大眼,小七这都是找到啥了,装的这么满,不过,他拿着猎物走近低头一看,顿时傻眼了。
“这,这些,小七,这些都是啥啊?”堆得冒尖的被泥土裹住的土疙瘩,还有白花花的一个一个的圆头配着绿叶子到是蛮好看的——呃,那是啥,一股子腥味,这是吃的?于同疑惑不解的转头看温江。
温江自然看出他哥想什么喘着气笑道:“放心吧,绝对能吃,回去我做给你尝尝。”
“小七,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于同惊讶道。
温江一怔,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有件事忘记了,他醒来之后知道自己暂时离不开这里,但他一没有高超的演技,二来毕竟是个现代人,他在现代活了二十几年,过来这里才几天,就算脑子里多了一个人的记忆,也不能改变他身为现代人的习性,他也不善于隐藏,而且以后时间长了总要露出马脚的,他倒是更愿意早早解决这个问题,顺理成章的让自己在这里过下去。念头在脑中一转,温江露出了个有些凄惨的笑:“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有跟哥你说。”
“啊,什么事?”于同一看到温江那略带些不安的神色立刻就紧张起来:“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还是,你没全好,我就说让你不要跟我来山上,就该让你在家里休息,诶诶,都怪我,小七,我马上带你去邹大夫那里啊,没事的啊,邹大夫很厉害的,哥也在呢,没事的。”他一边说一边扔下手里的猎物大步走过来就要把温江背起来。
温江连忙阻止,心里也很感动:“没有没有哥,我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好得很,真的!”
“真的?你可别瞒着我。”于同还是不太相信。
温江笑了笑:“真的哥,我骗你干嘛,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也很在乎的,我可不想再拖累你们。”
“胡说!哪个说你拖累我们了,不许再这么讲,不然哥要生气了。”说着该故意瞪着眼睛,作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不过那双眼睛里却都是满满的关切。
温江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嗯嗯嗯,我保证以后不会再乱想了哥。”
“好,那,你想跟哥说啥?”
“就是,就是吧。”温江对着手指,嘴巴张了张,又闭上,直到于同着急豁出去的猛地喊出来:“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奇怪的梦?”
“恩~是的,就,就我昏睡那两天嘛,其实我一直是清醒的。”
“啥?”于同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可是你明明昏迷着啊?邹大夫也说你得过两天才醒呢。”
“哎呀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醒着是说我的魂魄醒着。”
“啊,你,你说啥,我,我咋听不懂,魂,魂魄,小七你你啥意思?”于同吓了一跳,古时候人最迷信鬼神之说,一听什么魂魄之类的就怕的不行,此刻听弟弟这么一说,于同又惊又怕手忙脚乱的在温江身上拍了好几下:“你,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好,这可怎么好,这种事找邹大夫也不行啊,怎么办,啊对了!找金大娘,金大娘是咱村里有名的神婆,走,我们这就去找她。”于同口中的金大娘就是那天温江昏迷前听到的女声,住的地方离于家很近,爱占点小便宜,本性还算不坏。
“哎呀哥!你别一惊一乍的,先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温江哭笑不得的止住于同道:“我再说最后一遍,我,现在,非常好,特别好,好得不得了!”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于同虽然不在动他,不过还是惊疑不定的一直盯着他,唯恐他突然就发作了。
温江安抚地对他笑笑,又继续说道:“倒也没有什么别的,那时候我身体动不了,然后也不怎么会控制自己的魂魄,就觉得轻飘飘的,随风一吹就不知道去往何处了,然后我就听到很多奇怪的声音,但是我却看不到一个人,就一直听他们在那里说了很多东西,然后眼前就看到了很多很多画面,一开始他们说的好些我都听不懂,但忽然中间停了一下,接着他们说的那些就不知怎么的就跟活了一样一个劲儿的往我脑子里钻,疼的不行,大脑乱糟糟的一片,我还以为自己要不行了呢,没想到疼了一会儿突然就好了,结果脑子里就一下子多了很多之前不知道的事情,反正我就都了解了,也都记在脑子里了,本来我也听害怕的,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没想到最后我又见到了两个人,一见到那两个人,我顿时就安心了。”
“你见到了谁?”于同听到温江说疼得不行那里也跟着难受起来,又听温江说见到了两个人前后一想他猛地一顿:“你是说,你是说——”
“没错。”温江点头:“我见到了我爹和我娘,他们说自己生前在镇上做活时曾经救过一只被人抓住关在笼子里险些被杀了的狐狸幼崽,没想到那只小狐狸是有道行的,当时我娘经过那个笼子,受伤昏迷的狐狸突然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我娘,四目相对,我娘发现那只狐狸竟然流泪了,她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我,对那狐狸幼崽很是可怜,就求了我爹,花钱救下那只幼崽,又把它带回山里放了,那狐狸在我娘脚边叫唤了许久才离开,我娘说它后来回去找到了它的爹娘,等它伤好之后来报恩却发现我爹娘已经去世了,所以它就报恩到我身上了,它有了道行不能随意改变我的命,便教会我很多有用的东西,让我用这些自己努力过上好日子,也算是报恩了,便是了结了这一段因果。哦,对了我还见到了我姨,她也让我好好照顾你和我姨夫。”
温江说的口干舌燥,期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于同的脸上的表情看,一点细微的变化都不放过,他一开始说的时候于同眉心微蹙,似是在思考疑惑什么,直到他说道自己的爹娘,眉毛微微展开,恍然又带着点迷茫,大概是相信了一半,温江提到父母时露出悲伤的神色连带着于同也想起去世的娘亲而有些难过起来,于是温江再接再厉抛出了小姨,于同神色一变,嘴唇微微抖动,眼眶一红,想问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
温江叹了口气:“我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们说,但是我觉得这应该算是好事,我们之前吃了那么多苦,我爹娘和小姨都没来得及享福,这是他们未曾用过的福气,而现在,这些福气都传给了我们,所以,我还是决定不再瞒着你和姨夫,把这些都说出来,哥。”温江真诚的喊了一声:“我们以后,一定要努力,好好把日子过起来,让我爹娘和小姨都安心,好吗?”
“……好!”于同抹了一把眼睛,大声应道。
两个人相视一眼,忍不住又都笑起来了。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温江抬头望着天,心里想着。
第七章
于同一手提着今天的猎物,两只野鸡两只野兔,又背着十多斤中的筐,温江想要帮他拿点他躲开了不肯,说是自己完全没问题,还故意快步走了好远大笑道:“你看,我说我行吧。”
“行,必须行啊!”男人哪能说不行呢,温江嘿嘿一笑。
回到家以后,于同就去收拾他的猎物了,温江则开始清点他筐里的东西,之前他还发现那里有一些金银花,他没挖,就摘了一点,不知道为何,这里的金银花比现代的好像花期晚了一个月似得,这会儿正是开得盛的时候,他摘了不少,想着回头给家里扎上篱笆之后再带回来种上,既好看,又实用。
“小七,你这是,摘得什么花啊。”于同拾掇好他的猎物,走过来帮忙,蹲在那里看温江整理竹筐,只看到一些黄黄白白的花,他在山里倒是见过,但没怎么关注:“有点,香。”
“恩。”温江笑着让他去拿来笸箩来:“这叫金银花。”
“金银花?名字真好听。”又是金又是银的,于同傻呵呵笑道:“这东西是拿来吃的吗?”
“唔,不是,是用来泡水喝的。”温江指着一处道:“放那吧,等着晒干了之后就可以泡水了。”
“啊,泡水喝,那是什么味道啊?”
“有点苦,不过可以清热去火,这个时节喝正好。”温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要是有点菊花就更好了。”见于同听到苦的时候抽了下嘴角笑道:“其实最好是可以放点冰糖的。”
“冰糖?”按照温江说的地方放好笸箩地于同走过来正好听到不由得奇怪的问道,看来小七真的在梦里知道了好多东西啊。
温江没有回答只是挑出好的魔芋种转头问他:“家里有谷壳和稻草吗?”
“有,怎么?”
“恩我挖了不少这个,要存放起来。”
“那放咱两屋旁边那个放杂物的地方行吗。”
温江想了下点头:“没问题。”说着又从筐里拿出一大把红艳艳的东西,于同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指着那个大呼一声:“哇,小七你怎么把朝天果也摘回来了,这玩意儿可呛嗓子了,不好吃的。”
温江前世是南方人,穿越到这里,根据他的观察,清溪村也是地处大靖国的偏西南方,比对前世的话,大概要算作川渝一带,所以他看到的很多东西都还认识,且吃食上最为适合他的口味。只是现在这边的人在饮食上还远远没有达到前世的水准,到让他有了很大发挥的空间。
“哈哈那是你没有找到方法吃。”幸亏之前他在厨房记得看到一小袋花椒,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下手做菜。
他跟着于同一起抬着筐进去,然后按照以前看到过的方法一层谷壳一层魔芋种连着放了三层,又多拿了两个筐,还有一个有点坏了,也没办法,这么一想温江决定扎篱笆的时候多扎几个筐出来。等整理好魔芋种,他又把蒜和鱼腥草拿出来,鱼腥草一拿出来于同就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一大步:“小七啊,这东西,味道可真冲啊。”这玩意,能吃吗?于同满脸怀疑。
温江笑眯眯的拿着鱼腥草在手里晃了晃:“当然,看我做给你吃。”
“那这个白白的又是啥?”
“这叫蒜,炒菜的时候用,也可以做泡蒜,或者生吃都行,不过生吃很辣,而且嘴巴里还会留味道。”温江坏笑道:“要是谁惹你了,下回你可以吃一大口蒜然后对着他张大嘴巴讲话,保准他吓得再也不敢惹你。”
“这么厉害?不会有毒吧。”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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