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有狼作者:白日葵
第11节
石戍递了个杯子过去,顺便附耳小声道:“你舅舅的酒量很好吗,一直叫我们喝他泡的酒。”
丁凉摇头,小声回答:“不好,不用管他。”
石戍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夹了一块鱼放碗里。
楚江陵目光幽幽的盯着丁凉跟石戍,搞得丁凉又开始浮躁。
“来来,我们喝一杯!”舅舅站起身来给每个人都满上一杯被泡成了浅褐色的酒,“这个可是好酒啊,补肾壮阳!”
舅妈在一边用手肘捅了一下舅舅,笑道:“这个酒后劲重,少喝点。家里有啤酒,喝得多的话,喝啤酒。”
楚江陵笑道:“没关系,吃饭要吃开心嘛。”
舅舅一拍楚江陵的后背,哈哈笑道:“就是嘛,来来来,我们干一个。”
丁凉闷头吃着鱼,舅舅倒的酒也没管。
这个酒不管是那种后劲都特别大。丁凉很早之前就领教过了,干了三杯,回去肯定得撸上一发,不然得硬一晚上。
“那个石戍啊……”舅妈开口喊道。
“在。”石戍应道。
舅妈给石戍夹了块鱼,笑呵呵道:“你跟你那个心上人,在一起没有啊?她是哪里人啊……”
丁凉一听就知道,舅妈肯定是不死心,还想跟石戍介绍。
“舅妈,你能不能别说这个了。”丁凉说。
舅妈瞪了丁凉一眼,说:“你别打断我,一会我还要来说你。”
石戍笑了笑,说:“差不多了吧,就是他面子薄,不好意思得很。”
舅妈笑了笑,还是从兜里摸出两张照片,挑了一张递过来,笑道:“哎,我也是没办法,那姑娘实在是太喜欢你了,非要我送张照片,你就随便看看,不用在意,呵呵。”
石戍接过了照片,很认真的看着说:“嗯……我比较喜欢脸长的。”
丁凉偷偷瞥了一眼,那女的的照片明显是p过的,下巴尖眼睛大,看着漂亮,就是违和感也很重。
舅妈说:“这姑娘脸也长啊,你看多漂亮啊。”
石戍把照片递回去,说:“真的很抱歉。”
舅妈叹了口气,把照片接了回去,又拿了另一张照片递给丁凉,说:“你看看这个妹子,这个周末就出去跟她见一面。这姑娘可是老师,可淑女了。”
丁凉照片也不接,说:“我不见,没兴趣。”
舅妈拿着筷子就去敲丁凉的头,被石戍猛的抓住了手,场面顿时微妙起来。
石戍呵呵笑道:“我以前是做保镖的,职业习惯,呵呵。”
舅妈捏着筷子坐回去,两只眼珠子一直在丁凉跟石戍两个人身上打转,看得丁凉后背上的汗毛全都冒了出来,心虚得很。
另一边跟楚江陵喝得火热的舅舅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这里微妙的气氛,问道:“你们干嘛呢?”
舅妈说:“没事,吃饭吃饭。”
舅妈刨了几口饭,又转头对着楚江陵说话:“江陵啊,你跟我们丁凉是怎么认识的?”
楚江陵温和笑道:“我们以前大学是室友。”
舅妈顿时更热情了:“室友啊,那没少照顾丁凉吧?真是麻烦了。”
楚江陵笑道:“没事,我跟丁凉的关系一直很好,我愿意一直照顾他。”
这话说完,气氛又莫名的微妙起来。要是在一般的家庭,或许不会有人想太多,但是丁凉家不一样。他父亲是个骗婚的同性恋的事情,舅舅舅妈都是知道的。
所以舅舅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看着楚江陵。
丁凉语气不悦道:“楚江陵,你喝多了吧。”
楚江陵看着丁凉,一向温和的眉眼中忽的闪过一缕毅色:“我没有,丁凉,我……”
“叮铃——”楚江陵的话没有说话,就被一阵门铃声打断。
舅舅哗的站起来,说:“我去开门。”
石戍端起酒,抿了一口,深幽的眸光打量着对面的楚江陵。
“丁凉!我弟在吗?”们一开,楚江华的身影就蹿了进来,来势汹汹的瞪着屋子里的人。
楚江陵一下站起来,喊道:“姐。”
楚江华冲过来,把楚江陵拉在身后,也不管其他,张口就直接对着丁凉骂道:“跟你说过少次了,离江陵远点!没想到你还有脸约我弟吃饭,看来果然有娘生没爹样的人就是下贱,整天勾引人!我告……啊——”
丁凉没等到楚江华把话说完,就抄起饭碗砸了过去,楚江陵在伸手挡了一把,碗砸在了他的手臂上,虽然没砸到楚江华的脸上,但还是被饭粒溅了一身。
楚江华登时红着脸喊道:“你干什么!果然是没教养到家了!”
“你有爹养但是你爹拿屎养的你吧,臭得脸都烂了!”丁凉冷笑着说。
“你说谁是屎养的?”楚江华眼睛瞪得老大,扒开楚江陵的手就要冲过来跟丁凉干架,被楚江陵抱住:“姐,你别这样!”
楚江华大叫着:“你放开我!我今天非要弄死他个死娘炮!”
“嘿,你骂谁娘炮呢!你跑我家来撒泼不要脸,你还真有理了?”舅妈蹭的站起来,指着楚江华骂道,一副骂街的架势。
楚江华大骂道:“一个男人长张女人脸不说,还整天勾引男人,他不是个卖屁股的死娘炮是什么!”
丁凉冷着脸正要反击,突然听见耳边一声浑厚铿锵的“够了”,这猛的一声吓得丁凉瞬间下意识的噤声,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时刚才是石戍在喊。
石戍沉着脸,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场,整个屋子都被震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他。
“一、马上滚出去!二、我把你们两个丢出去!”石戍一字一字,命令道。
楚江华嗫嚅着嘴唇,想要说话显然又顾及着看起来十分危险的石戍。
楚江陵把楚江华拉到身后,眼眸直直的盯着丁凉,歉意道:“对不起,丁凉,我姐姐……”
丁凉打断楚江陵的话:“没什么对不起的,就当我们两清了。这些年跟你做朋友很愉快,再见。”
楚江陵的脸刷的白了:“丁凉,别这样。”
丁凉笑了一下,说:“别哪样?别打着朋友的旗号在你面前欲拒还迎,但实际上只是个卖屁股的?”
楚江陵立即解释道:“没有,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丁凉冷笑道:“有没有都无所谓,慢走不送。”
楚江陵往前跨了一步,被楚江华拉住,说道:“你要干什么啊,他有什么好的啊,你真是瞎才看上他!”楚江华说到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顾忌的瞥向石戍。
石戍往前跨了一步,楚江华登时扯着楚江陵往后退了一大步:“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家里面可是有人的!”
石戍又往前走了一步,气势强大得让楚江华拉着楚江陵退到了玄关门口。
“你家里有谁,说不出来我听听。”石戍语气甚至是带了一点笑意,但是那股从容和气势还是让人心悸。
楚江华反而不敢说了。
还是楚江陵往前走了小步,歉疚道:“石戍,丁凉,阿姨,叔叔,今天真的对不起,改天我一定登门道歉!”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丁凉,转身拉着楚江华走了。
两个闹事的走了,但屋子的气氛却还是死沉了下来。
舅舅叹了一口气,说:“好好的一顿饭,结果吃成了这个样子。”
舅妈在原位置上坐下,看着丁凉,欲言又止的样子。
丁凉也坐下,垂下目光,很坦白的说:“我喜欢男人。”
舅妈闭上眼睛,脸上闪过痛心:“你怎么,怎么会……”
舅舅皱眉道:“怎么会喜欢男人?马上给我改过来!”
丁凉沉默着没回答。
石戍这个时候开口道:“同性恋其实跟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男女在一起过日子,男男在一起也是过日子,不都一样吗?”
舅舅说:“这哪里能一样!两个男人怎么能过一辈子?先不说外面的人怎么看,两个男人能生孩子吗,能有个人心甘情愿的煮饭做家务吗?吵架的时候没柔软的一方在,那不是肯定要打起来吗?丁凉,你怎么也糊涂啊!你怎么对得起你妈啊!”
丁凉垂下头,说不出话来。
他本想说,妈妈其实不在意他是否喜欢男人。可这也是事实,他对不起妈妈。
石戍看着丁凉沉默的样子,突然有点不安。
“石戍,对不起,你能不能先离开?”丁凉果然说。
舅妈也勉强笑道:“真是抱歉了,只能下次再请你吃饭了。”
石戍转头看丁凉,丁凉侧头避开他的视线。
他们两的感情,才冒了一个头而已。他能有什么立场僵持在这里?
石戍猛然发现自己生平的第一次无奈,就发生在这里的这么一次小事情上。没有拳头与战火,没有血色与死亡,只是因为他是一个局外人。
他无法干涉丁凉做出他想要的决定,他也不能让舅妈与舅舅改变对同性恋的歧视与偏见,他只能离开并期望丁凉不会真的因此而压抑自我。
等到石戍走了,舅妈才坐在丁凉的旁边,拉着丁凉的手,问:“是不是因为石戍?他带你走上歧路了?”
丁凉立即否认说:“不是因为他,我本来就喜欢男人。”
舅舅猛的一拍桌子,大声骂道:“丁凉,你还要脸不要脸!你忘了你妈这些年受的苦了吗?她被那些死同性恋骗得多惨,一辈子都这么毁了!你现在还怎么有脸跟我们说你也喜欢男人,啊?”
丁凉红着眼睛,心里有可以反驳的话,但是就是说不出来。脑子里反反复复想得最多的是,他确实是对不起他妈。
舅妈拍了拍丁凉的手,说:“你这是没跟女人好过,不知道女人的好。你听舅妈的话,明天去跟那个老师见一面,好好聊聊,好好想想。这两个人在一起在过一辈子,哪里是这么容易的,生活的各个方面都要协调,要退让,要包容,这没个女人那就没法缓和那些生活中的菱角……你现在还年轻,不懂,等你结婚了,有孩子了,有责任心了,就自然明白了。”
丁凉红眼道:“我不结婚。”
当初爸爸就是这么害了妈妈一辈子,他不能这么做。母亲也是这么要求他的。
舅妈一瞪眼,骂道:“你说什么混话呢!不结婚,不结婚你一个人过一辈子啊!”
舅舅也骂道:“不结婚你要跟那些男人厮混吗?”
丁凉固执的强调道:“我不结婚,也不找男人!”
舅妈眼睛也跟着红了,重重的拍了一巴掌丁凉的后背,带着哭腔的骂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你这么固执是要闹什么,非要让我们不省心,让你妈不安心吗?”
丁凉偏过头,喉咙和眼睛都涩涩的,丁凉使劲忍着才没哭出来。
舅舅重重的敲着桌面,吐字用力的说道:“你还记得你妈是怎么死的吗,啊?她为了谁单身了一辈子,为了谁把命丢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还记得不记得!现在你跟我们说你喜欢男人,还不结婚,你到底又没有良心啊你!”
听到这里,丁凉一直忍着没掉的眼泪哗啦就掉了下来。丁凉用力擦掉,不想让自己跟个女人似的哭哭啼啼,但是就是收不住。
各种情绪在心里混合翻搅,难受在身体里疯狂膨胀,仿佛只有掉泪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舅妈瞪了一眼舅舅,让他别提丁凉妈妈的死。这是丁凉最大的痛,丁凉至今都走不出来的痛。
“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来跟我们谈。这人总有犯错的时候……想清楚就好了。”舅妈拍着丁凉的手说。
“想不清楚就要进我这门了,免得看见你糟心!”舅舅在一边恶声喊道。
舅妈又瞪了他一眼,对着丁凉说:“你是好孩子,舅妈相信你的。想清楚了,把错误改了,咱就没事了……”
丁凉用力的闭上眼睛,开口却还是固执的那句话:“我不结婚。”
舅舅蹭的站了起来:“你狗|日的你再说一遍!”
丁凉缓缓站起身,在舅舅面前端正的跪下,没再说话,却用一种倔强的姿态表明立场。
舅舅拎起椅子就往丁凉身上砸,舅妈慌忙的伸手来挡,却没来得及,那一下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丁凉的背上,打得丁凉往前扑了一下,然后又端正的跪着,重复道:“我不结婚!”
“行,行,你行!”舅舅喘着气,拎起椅子又要打,被舅妈抱住,拽下椅子,丢在一边。
“你干什么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说!你再动手今晚就别想吃饭了!”
舅舅指着丁凉大骂:“这个不肖的东西,不打他他能清醒吗?”
舅妈喊道:“你让他好好的想,怎么想不清楚!打除了打出毛病还能打出什么?你是不是想要我也收拾你!”
舅舅把抱着他的舅妈推开,抖着声线说:“行行行!你们两个行!我看你怎么让这个不肖的东西想通!”说完便重重的哼了一口气,摔门进了卧室。
舅妈赶紧去拉丁凉:“怎么样啊,有没有伤到哪儿?”
“我没事。”丁凉应着,但是没跟着舅妈的动作从地上起来,而是固执又重复,“我不结婚。”
舅妈顿了顿,随后身体脱力的往地上一坐,跟着就哭道:“哎哟这是造什么孽,你要这么来气我们……”
丁凉也跟着哭,抽抽噎噎的再没个形象,但就是不肯说句话。
舅妈哭了一阵,又去瞥丁凉的反应,见丁凉也只是跟着哭,又不说软话,只得自己止了哭问:“你告诉舅妈实话,是不是因为那个石戍?”
丁凉摇头说:“不关他的事。”
舅妈接着问:“那是不是那个楚江陵?”
丁凉还是摇头。
“那是因为谁?你跟舅妈好好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有这种想法?”舅妈抹了两把泪,然后去拉着丁凉的手问。
丁凉说:“不是因为谁有这种想法,我本来就是那种人。”
舅妈登时呆住,看着丁凉的脸,隔了良久才猛的拍自己的腿,哭喊道:“哎呦,这是造什么孽哟,造什么孽啊!你那个不要脸的父亲,害了你妈不说,还要来害你!你怎么就随了你那个没良心的爹啊!”
丁凉咬着唇,哭得抽一抽的。
突然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轻易的接受了自己的性向,让大家都失望了。妈妈也是,虽然当时是笑着的,心里其实肯定也是失望的吧。
“对不起。”丁凉说,“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可能不更……
☆、第34章
在丁凉自己意识到自己的性向问题之前,母亲就跟他谈过关于这方面的话。
母亲曾经说:“你一定要正视自己,要清楚自己喜欢做什么样的事,喜欢什么样的人,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不要麻木自己,也不要盲目的跟从,要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心。不论将来你做什么样的职业,你过什么样的生活,你选择什么性别和性格的对象,母亲都会支持你。因为只有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是活着。”
要真实的做人,不违背自己,不虚伪自己,不放弃自己,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为之奋斗,这是母亲从小给丁凉灌输的人生观。
丁凉就坐在沙发上,因为刚才哭得太厉害身体还在小幅度的抽搐着,然后想母亲曾经说过的这些话。
从高中他模糊的意识到自己的性向之后,他就明确的有了一种想要的生活。
他希望未来可以找到一份可以在家里做的工作,然后找一个喜欢的人,与母亲,与蘑菇一起生活。如果可以,再领养一双儿女和一只猫。
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简单的,也再也不能实现的生活。
因为母亲死了,蘑菇也死了。
他想要的生活,没了。
丁凉想着,又开始哭。情绪好像突然破闸的水,来势汹汹的一路冲垮所有的坚强,悲伤和软弱瞬间暴露。
窗外突然沥沥淅淅的下起了雨,雨滴从窗台溅进阳台,阳台的桌子上还摆着他今天放着没收回去的画本,雨势不减的越下越大,很快就能打湿画本。
但丁凉不想动,只是看着阳台哭。
如果母亲还在话,现在肯定念叨着帮他收回来了吧……
丁凉正盯着阳台哭着的时候,一道高大的人影就撞了进来,捡起了桌子上的画本。
是翻阳台过来的石戍。
丁凉呆滞的目光落在石戍的脸上,脸上的哭相还来不及收回,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都在那一瞬间暴露在了石戍的面前。
丁凉猛的转开头,带着哭腔的恼怒道:“你过来干什么!”
石戍把画本放在茶几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下,轻声说:“下雨了,我看见你放在外面的东西没收,以为你还没有回来,就过来帮你收东西。”
丁凉抹掉泪,说:“谢谢,不送。”
石戍没动,静默了一会,问:“你舅妈跟舅舅都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