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距离咱们最近的禁区已经清理干净了。”丈夫S说着从E端上来的盘子里拿了一块可丽饼,往上面浇上了枫糖浆。他原是电力公司的员工,前年年底退休,第二年上半年,恶魔病毒就开始悄无声息地在世界各地蔓延了。
起初脑白质受损的病例并未得到过多关注,因为这是基因修正带来的最显著的副作用之一,有万分之一的人口在年老之后脑白质会出现不可逆转的病变损伤,但程度一般较轻,对日常生活不会有特别大的影响。
一开始收治的几个病例都是老年人,医院为他们进行了常规治疗,使用药物延缓脑白质损伤带来的一系列病症发作。直到出现了几例死亡病例、并且病患数量急剧增加之后,各个政治联合体才突然反应过来,但那时,疾病的蔓延速度和范围已经超出了安全可控的界限。
“算是近来唯一的好消息。”他慢慢吃着妻子最拿手的早餐,“当初就猜测肯定不可能扔颗炸弹炸掉城市,没想到最后居然是雇佣了佣兵,听说也死了不少人。”
“那也不能立刻搬回去。”E有些惋惜,目前为止都还没找到有效的杀灭病毒的方法,即便禁区里的感染体被清理干净,但病毒肯定还有,就算用上现在最行之有效的消毒方式,大概也得等三个月之后才能重新迁回去。
E去年刚在院子里栽了两棵树苗,还种了一些新的花,长势都非常好。初春时树苗上抽了新芽,这让E有种家里的空气都变得洁净一新的感觉。无奈今年他们居住的城市突然被划定成禁区,政府要求三日之内全部撤出。那段日子可真难过,他们两个老人虽然有社工照顾,但各种身体检查还是闹得他们够呛。
不幸中的万幸却是,他们都获得了进入安全区的资格。但他们的二儿子一家——他们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各自成家,没跟他们住在一起——因为某项检查结果呈阳性,当天就被送去了隔离区,如今也有一个月了。
“可怜的,Suse才7岁。”E摇了摇头,想起她的“孙女”还那么小,不禁心生怜悯。
S看了一眼自己的老伴,不懂她怎么突然联想到了Suse。儿子成年离家,组建了新的家庭,就表示已经跟他们这个家庭减少了半数的联系,他们作为父母的义务和责任已经履行完毕,Suse虽然可怜,那也是她父母的责任。
“听说隔离区现在也很危险,就算确认没有感染,也要在隔离区的附属区待上几个月才能进入安全区。”S说着喝了一口咖啡,“说不定他们正在附属区,等他们出来……或许还能直接回去以前的社区。”
听丈夫这么一说,E顿时感觉内心里踏实了一些,也不再像刚刚那么焦虑了。
她和丈夫年轻时工作都很繁忙,孩子们很独立,一家人关系也很融洽,虽然孩子们都各自成家,但毕竟还是家人,不可能完全不担心。
她想着,盛了一些沙拉在盘子里,看了看自己的丈夫——这也就是她不太喜欢自己的丈夫的地方,虽然他大体上是个不错的人,可内心太冷漠了。不过她想,这应该就是当年混配中心的测试中他们两人匹配度最高的原因吧,她过于心软,而S则着实冷漠,其他方面也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但性格大体上还算合得来,所以合适一起生活。
——如果太过不同、或是观念和观点太过相同,是没法组成好的家庭的吧。过于疏离和过于亲密,哪种都不是家庭最理想的样子。
现在这样就很完美。
责任和义务分明,他们享有所有家庭都能享有的权利,在生活上,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也能彼此照顾。
E吃着沙拉,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到晚上洗澡的时候,E发现手臂上被烫伤的地方起泡了,她完全没察觉到,因为压根儿一点都不痛。痛是种信号,假若这信号没响,大抵就是说没事。
如果明天早上还是这样,就去一趟医院吧。
睡前,E这么想道。
但她实在不想去到有医生和护士的地方,进入安全区之前的那一周,每个穿着白衣的人都让她感到精神紧张,因为他们的到来就说明她又要去接受一些乱七八糟的检查。那段时间她哪儿都不舒服,胸痛,胃痛,头晕恶心,一度怀疑自己也感染了恶魔病毒。
她可不想被关去隔离区。那里都是有可能患病的人,跟他们待在一起,就算原本很健康,说不定到最后也会被传染。隔离区简直就是进入禁区之前的缓冲区,她完全不想跟那些疑似病例在一起生活,一天都不能忍受。
E在那一周里始终处于极端焦虑状态,进入安全区之后,她甚至为此还连着吃了两个月的精神镇定药物。
社会应该善待儿童和老人。
她睡着之前这么想着,还暗暗决定明天起床就要给人权委员会打电话。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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